56、012 不正经·师门会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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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妖兽身躯轰然倒下，震散所剩无几的月色，溅起斑驳土地上的血泥。
无知无觉地落到白青的袍摆与乌靴，沾染上第一缕朝晖。
席蓁大喘着气，紧握着手中剑往后倒，卸下全部气力坐到地上。
身后刀剑的坠地声和呼吸声格外悦耳……
脑袋如同花屏的老旧电视机，充斥着无序的杂音与晕眩的斑点。闵知甩甩头，揉着麻涨的太阳穴艰难走向前方的姜南和席蓁。
才迈了两步，就被一坨嗷嗷叫唤的实心棉花迎面撞了个趔趄。
就像被暴力拍打修理的电视机，闵知奇迹般清醒多了，将抱着自己脸的玩意抓下来一看，果然是长青。
晚上发呆时感应到和长青连着的神识被屏蔽，但灵契又显示它的状态很安全，她就知道历练节点来了。
不过，原来长青真的会飞，以前出门要么是他们轮流抱着，要么就是蹲在她头上肩上，现在竟然担心到飞过来见她。
她就知道没白疼。
插入柔顺长毛的手指不自觉摩挲好几下，却触碰到一抹硬质的冰凉。
闵知扒开一直冲着四周嚎叫的长青颈毛，金玲项圈下方，赫然多了一个镌着符纹的银色项圈。
这……
身前投下一片阴影，闵知抬眼，对上方续砚的一双深眸。
对方唇角微翘，扮可怜似的用左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唇角与眼下的薄痣多出一分蛊惑意味。
闵知手指发紧。
噫！没眼看呐。
果然是他们安排的禁灵法器。不过，既然他们肯放长青过来，是不是说明今晚、啊不今早没危险了。
长青嗷嗷呜呜喊了半天，见闵知没有半点理它的意思，还一直看着方续砚，受人掣肘的委屈登时转为一股无名恼火。
哼的一声咬了口闵知左手手心，狠狠蹦到一旁的宋隐身上，后者下意识双手托住。
锐利的爪子连连划在青白弟子袍上，勾出丝丝细线，始作俑者却把头窝起来不理人了。
蓬松长尾垂在宋隐手边，一下一下，焦躁地拍打着。
思考中突然被轻轻咬了一口的闵知望着不知所措的宋隐怀里的奓毛长青，头又痛起来。
她这是……又惹小祖宗不高兴了。
“长青——长青————”闵知俯身，右手轻轻摸向那条作乱的尾巴，软下声唤它。
指尖还没碰到尾巴呢，长青就连哼两声一尾巴甩开她的手。
闵知无奈，语气越发轻柔：“长青担心我，我知道，而且非常非常高兴。”
“我不是故意不理你的，刚刚强行用神识牵制妖兽，没了你帮忙平衡，脑袋现在嗡嗡的，可难受了。”
白绒绒的圆耳立刻竖起，却还是没转过来。
“好长青，你就原谅我嘛——哎呀！”闵知趁热打铁，闷哼一声装作头晕便往后倒去，摔了个十成十。
“嘶——”
闵知抬起左手，几颗小石子嵌进掌心，沁出小片血色。
方续砚没想到闵知撒娇不成，转用苦肉计结果真给摔了，实在没忍住笑出声。
“嘶————”
余光中，一道白影从一旁窜下。
长青回头狠狠瞪方续砚一眼，咧开两颗尖牙。它的饭票可不是坏东西能笑的。
而后轻巧地走到低头挑石子的闵知腿边，摁住她受伤的掌心。
轻轻地舔舐着。
真记仇啊，方续砚随意将手背到身后。抬眸看见闵知在偷笑，也冲她笑笑。
闵知立马心虚地移开视线，右手轻轻给长青顺毛。
左手掌心传来温热的、濡湿的酥麻，痒痒的，像小猫挠。
毛绒瘾发作，闵知无视远远近近几双眼睛的注视，开心地将长青抱起来，埋进暖融融的白毛里狠狠蹭，过度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彻底放松。
长青装模作样地低吼几声，例行的挣扎也不要了，身后的尾巴摇得相当轻快。
在场几人，尤其是方续砚，憋笑不止。
无人注意的角落，宋隐已走到死去的妖兽边，盯了一会。
姜南收回视线，转而看看左边抱着放肆擦拭的席蓁，又看看一旁瘫着休息的弟子们，再看看右边警戒归来的张宫奉。
在宋隐点头后收回所有留影晶石与照明萤石，着手解卸妖兽。
手下娴熟无比，心中亦十分畅快。果然，听阿知师妹的准没错。
……
浮空的几面相水镜归于透明，而后落回地上的法阵，消弭。
东禾越又靠回案几上，将手中没了热气的茶水一口饮尽。
“怎么样，我的弟子！不错吧！”
归山真君欣慰点头。小小年纪既沉着稳重又能随机应变，和方续砚倒挺像的。
其他人也跟着表态，综合全场，闵知的表现堪称优秀。
东禾越顺势点评起姜南和席蓁，倒是十分中肯。
其他几位也纷纷表露评价，一番披露后基本能打出分数了。
东禾越更是当场批好七人的考核分。
“讲道理，禁灵法器正常生效，那便不能用白毫相扣我徒弟的考核分。本来临时揪出来个邪修走卒就已经填不齐人数，还要换妖兽修为，提高难度。”东禾越依旧是懒懒散散的语气，仿佛毫不在意，说辞却截然相反，“甲组的分数考量上，诸位可不能有失偏颇啊。”
沉默间，东禾越哎哟一声，拾起掉落的瓜子壳。
“你个光知道护短的，公平抽签分出来甲组整体水平偏上，提高妖兽修为也是大家商议来的，你小子别乱扣帽子。”
虚明掌门拍拍手，话匣子一开就挡不住了。
“去年常绥那小子也是，什么玄阶符箓都一通往上砸，闭着眼砸啊。人家论资历也是老人了，被克得丢了小半条魂，回来逮着我就骂宗门虐待。你倒什么也不管，张嘴就护上了。”
东禾越不卑不亢，驳道：“那次情况特殊嘛，至少他没逃，凭一己之力护住了同门。”
虚明掌门气得胡子都歪了，又想起那出令人哭笑不得的闹剧：“还护住同门，同门倒是有几个被他吓得不轻的，差点成心结，至今看见他都绕道走。”
其他人无奈摇头，懒得加入掰扯，以免火上浇油。
东禾越安静听训，实际早已神游到明天偷哪坛酒了。
……
喋喋不休的发泄渐渐落下。
孟陬真君半撑桌案，摩挲茶盏，默了默，自然地另起话头：“揽月，其实吧，闵知这孩子留在你那学剑不大稳妥。她没有弋衡那般用剑天赋，不如送到我这来，我帮你调教调教，再给你送回来？”
清岚真君微微坐直，引得一旁的玄微真君与归山真君淡淡瞥了一眼。
“欸——这话没理儿，我徒弟明明天赋异禀，和我合得不行。况且，”东禾越见她两句话就图穷匕见，嗤一声，“她还能被你这貔大虎送回来？
“想都别想，我的弟子，当初你们都不选，现在来打马后炮，没门。”
在座几人默默在心里回话。还不是因为大家约好了礼让，省得弟子少的某人隔三岔五找不见人影，问就是游历，找灵感。
孟陬真君了然，转而神色哀怨，直直盯着警惕的东禾越：“当初常绥那小子拜师，偏偏选了师弟你一个剑修，如今赔我一个闵知哪里过分了。”
“唉，有了弋衡那孩子帮衬，转眼忘恩啊。”
“亏师姐我从前在还一直帮你打理绛峰，跑路也是我给你兜底，不厌其烦地替你收拾外头惹来的烂摊子，还替你和发狂的掌门周旋。”
“掌门师兄，你是不知道……”
开心看戏的虚明掌门胡子一抖，这老小子还有什么前科。
东禾越头皮发麻，连忙打断：“别、别念了别念了。”
半响，顶着清岚真君的幽怨目光，坚定道：“阿知真的不能给你。这样吧，我让常绥拜你做二师父，反正他一直都找师姐们学符。”
孟陬真君停下，笑眯眯地盯着东禾越：“现在就和他说吧，那孩子肯定没睡着。”
东禾越叹气，摸出玉笺。
却又感受到一股幽幽视线，抬眼便撞上目光灼灼的玄微真君。
对方嘴唇翕张。
东禾越连忙摆手：“没忘没忘，师姐是三师父。”
玄微真君满意地和孟陬真君碰碰茶盏。
寅玉真君看看她俩，又看看归山真君，神色兴奋地转向烟波真君：“师兄，那你把司白那小子给我呗，我看他剑法蛮好的。”
“哼哼哼别把主意打到老夫这儿来。”烟波真君捋捋胡子，侧开身子，意图祸水东引，“人家早说了属意丹道，剑法大概是徐盈意他们几个拉着练的。”
警觉的松隐真君嘭地一声施法溜了，丝毫没给寅玉真君开口的机会。
东禾越笑得不行。
……
牖户外吹来清风，窗下桌案的烛光摇晃，烛影扫到床榻。
榻尾的矮几上，一座青釉莲花熏炉轻轻绕出盈室曲烟。仿若脸上扫过的一片翩然云纱，要将这方小屋拉入朦胧酣梦，却不时被更为沉重的呼吸声吹散、吹远。
常绥干瞪着眼躺在榻上颓然望天，百无聊赖，辗转反侧。
长青口涎萃取的催眠香效果越来越弱了，呜呜，想念师妹和长青的第三天。
迷迷糊糊重新默数水饺到二百数时，枕边的玉笺接连闪烁。
【明日去拜孟陬师伯做二师父。】
常绥：？
【还有你玄微师伯做三师父。】
常绥满头雾水坐起来，才冒头的睡意迅速消退，抬手就要问问这不正经的师父天不亮的抽哪门子风。
【你也不想阿知不做你师妹吧。】
常绥蹙眉顿住。
“……啧……”
……
东禾越光速掠一眼玉笺上噼里啪啦的一大串，将玉笺收回，淡定回答：“他同意了。”
……
这边，几人披着略寒的侵晨曙光开始捣腾。
因着没人想上山，为了恢复气力，众人将肢解下来的无用兽肉简单处理，抹上仅剩的盐霜后架火烤了。肉质有些硬，几人自然地扒成小块，已经算一顿相当丰盛的早饭了。
方续砚和宋隐从不加入他们的餐局，都靠在水边树下打坐。
闵知吃饱了，拿叶子盛了几块没扒的肉块起身走向溪边。
对着宋隐客气一回合便将烤肉放到馋得不行的长青身边，后者啃咬着，磨牙磨得相当开心。
靠着树，懒懒散散朝染上晨光的水面飞石子玩的方续砚转向突然在他身边坐下的闵知，笑得和煦。
“师妹演技当真不错，险些把我也骗到了。”
闵知平淡点头，不理会方续砚的揶揄，自顾自朝他伸手。白皙掌心缠着薄薄两层纱条，隐隐能见到血色。
方续砚不可思议地看她：“师妹向我讨奖励？”
闵知语塞，没好气地瞪过去：“劳烦师兄把手递给我。”
方续砚笑眯眯地递上左手，被闵知轻轻拍开。
完全被看破，方续砚只得老老实实伸出右手。白皙修长的手上，虎口与手背各有两处见血的口子。
闵知取出药粉，轻轻敷上：“对不住师兄，我替长青赔不是。它这两个月格外爱咬人，下嘴没有个轻重，自以为轻轻咬，回回都见血。得亏它不是毒兽，也不吃毒草毒虫，否则光绛峰就得多四个坟包。”
少女上药的姿态熟练，抬眼看到笑眯眯的方续砚，话锋一转。
“不过它可是神兽，精贵，你还是别计较为好。”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012 不正经·师门会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