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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06 百鸟苑 ...

  •   春序润物,雨膏烟腻。

      山间绿意盎然,悠远恬淡,御剑乘风到高处时,能瞧见远处隐在重重峰峦下的四方城镇与八方山水。

      在这般的山上栖居了将近一年,令闵知深切体悟到“红尘与我一丈远”的乐趣。

      某次顿悟下更是突破到了筑基中期。

      因此,每逢天晴灿烂,她就钟意和长青在崖边草地上摊成大字晒太阳。

      一人一兽也不说话。耳畔盈满的是鸟鸣与涛吟,等着湿凉的山风裹着草木香气吹过她,将彼时的灵魂吹离躯壳,吹向穹宇。

      直到身旁传来细微鼾声,她也安然睡去。

      然后——

      半梦半醒间被东禾越提溜回去,进行苦逼的文学辅导。

      每次一边听着东禾越的叨叨,一边不停改稿时,闵知都想叛出师门。

      她当初就不该心血来潮要这什么话本写作培训课。

      自己写的话本固然是屎,那她不出版,不去臭给大家看还不行吗。

      只可惜后悔药没有,而东禾越的武力威胁是真有。

      ……

      这日,天气正好。

      闵知晨练完,带着长青去遛弯,顺便打理菜地。

      这几月里,茼蒿、旱芹等短生类的幼苗都展了叶子,水灵灵的,足以育苗移栽。悉心照料的豌豆种子也有破土出苗的迹象,估摸着再有一月就得搭架绑苗了。

      其余早一批播下的长势虽缓,但胜在虫害少,成活率高,成色也好,打眼瞧着就令人心生欢喜。

      长青遛弯时就很喜欢往这跑,为此弋衡还帮她的菜地加装了竹栅。

      神兽对于带有灵气之物敏感,闵知以为她培育灵菜的计划极有可能成功。

      思到此,闵知不自觉哼唱出声,浇水的动作都轻快了不少。

      长青绕着菜地东瞅瞅西闻闻,看闵知忙着没空理它,便窝在一边舔毛。

      耳朵一抖,它登时放下爪子抬头望天。

      碧空之上,几只小鸟扑棱扑棱地落在菜地旁。

      金瞳定定地现出锐利神采。

      长青磨爪就要扑过去。

      下一息,紫光一闪,如箭的身体被迫板滞,接着便被死死搂住。

      “长青,说多少次了,不许扑鸟!”紫色灵索消散,闵知双手从长青腹部环过,凛声呵斥。

      长青不满地叫唤,却也歇了抓鸟的心思。

      才被惊飞的雀鸟又扑棱落回原地,熟稔地冲她喳喳叫。

      闵知熟门熟路地取出鸟食袋子,抓了几把撒在地上。

      几只鸟儿旁若无人地啄起来。

      闵知抱着长青安静坐着。

      总觉得自筑基后,鸟雀在绛峰的出现频率高了不少,也不知是否是她时不时喂鸟的缘故。

      打头一回遇上那灰蓝的小雀后,她闲下来便跟着弋衡学配鸟粮,来一只喂一只。

      有的胆子大的,还会落到她手边讨吃的。也许是她的口碑在鸟群里传开了,隔三差五就有鸟雀来光顾。

      有几回,观青苑的墙头站满了颜色殊丽的雀鸟,乍一看还以为身在鸟巢。为此,东禾越和常绥都调侃她,开了这头,观青苑早晚得成百鸟苑。

      这倒也罢了,他们大不了多个逗鸟的乐子。

      直到某日,她照例被鸟叫吵醒,余光却瞥见院里多出了一只白鹤。

      那是鹤峰的仙鹤。

      尾羽带着翠色的白鹤,全宗上下只此一只,她还在归山真君的院里见过它一回。

      还没等她想明白鹤峰的仙鹤怎么会跑来绛峰。

      枕边闻着鸟味的长青就蹿过窗户激射出去了。

      肌肉记忆先于她的思考,寻回索即刻显现。白影先是倒挂金钩,再是悬崖勒马,直到她感受到怀里长青的敦实重量才安下心。

      这倒霉孩子!打得过吗,就往上扑。

      伤了仙鹤她要赔医药费,伤了神兽她也要付医药费。这两只金猪绝对不能打起来!

      偏偏那仙鹤听见长青的叫唤,伸头往她们那儿瞧。

      据当时“不小心”路过且“不小心”目睹了全过程的东禾越所说,她当时的脸色可谓是精彩纷呈,一会惊愕,一会又窃喜,一会又好奇。

      但凡仙鹤一动,她的脸色就又变了。

      笑话,大清早碰见一只仙鹤,背上还驮着一群小雀鸟,任谁遇上这种场面,都不能保持心如止水吧。况且,自己当时明明淡定又不失警惕,哪是他说的那般一惊一乍的。

      又不是东禾越,可劲撺掇,可劲放火。说是在山下躲掌门,好不容易肯回山,买了灵酿给抱着空酒坛子哀默了两日的掌门赔罪,结果还偷摸带回一只阴鬼当添头。

      不得不说,掌门的确没空伤心,即刻操心起诡祟之事了。

      至于那只闲逛的仙鹤,闵知则是在玉笺上问过方续砚后才敢抓出养在厨房的两尾鲥鱼喂它。

      说实话,她至今都想不通那只仙鹤为何会跑来他们院里,只是蹭了顿鱼,悠悠哉哉梳了会毛就自顾自飞走了。

      再者就是。

      闵知抽开思绪,盯回眼前大快朵颐的鸟群,不由忧虑。

      一个两个都是给吃的就吃,它们就不怕她下毒吗?

      “长青,你姑且也和它们算同类,能不能和它们交流啊?”

      长青斜睨她一眼。

      ——谁和口粮是同类?

      它的表情就是这个意思,闵知确信。

      罢了。

      她叹了一声,轻咳清嗓。成功吸引到鸟群注意后,立马严肃开口:“你们这样是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像你们这样的小鸟,出门在外,不能乱吃别人给的食物。”

      “万一有毒呢,你们吃了不就没命了?”

      “就算是我给的,退一万步讲,就算吃过几次了,也不能保证我不会在下一次起歹心,给你们投毒。”

      ……

      长青盖住耳朵,埋头缩进闵知怀里。

      又开始了。

      它时常怀疑自己傍上的饭票患有脑疾,时不时就逮着它嘚不嘚一刻钟,偏偏自己还逃得了一次逃不了一辈子。

      有时就连屋里院里的花花草草也不能幸免。但它爱莫能助,毕竟它们是互为替代品的受害者关系。

      闵知一顿碎嘴子,语重心长,苦口婆心。

      可怜她舔舐微干的嘴唇好几次,小鸟们也只在给了她一瞥后,回归埋头啄粮的勿扰状态。

      课堂上没人听讲,郁闷又不能生气的老师,如是感觉。

      偏偏这时怀中的长青传来细微的鼾声。

      可恶。

      闵知正要抱起长青摇醒,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怪异,腰间放肆微震。

      几乎是下意识,她抽剑转身后劈,左手抓着长青后撤。

      剑气如风刃,斩断几节绿竹,折断声清脆无比,同刮散的竹叶簌簌落下,鸟鸣纷乱,喵呜惊呼。

      与此同时。

      聚焦的视野中,不远处影绰竹林边传出一道弱音。

      “抱歉……我无意冒犯,叨扰了。”

      一位身着青衫的男子从杂乱木叶中晃出,一脸哀色地摆手致歉,形容良善。

      目光下移,闵知飞速扫过他腰间飘动的一簇米白。莹白玉环之上,绿芽舒展。

      闵知放下心,将放肆收回腰间,手上马不停蹄地安抚奓毛的长青,又躬了躬身,缓步走近:“我过于敏感冒犯了师兄才是,实在抱歉。”

      青衫男子松下一口气,轻轻摘下头上竹叶,抽空给自己施了除尘诀。

      听完闵知所言,连连摆手道不是,忸怩极了。末了,拿眼睛一下一下瞧闵知,但愣是支支吾吾讲不出话。

      啧,这人瞧着比她还社恐。

      闵知等不到下文,一时语塞。心里一合计,先行试探开口:“师兄是来找人的?”

      “那个,”青年默了默,恭恭敬敬行礼,“我找常绥道友。”

      “我师兄?”闵知讶然地看着他战战兢兢的模样,下意识拱手回礼,“不巧,他前几日接了个山下的任务,这会儿还在山下呢。”

      “我知道的,他知会过我们。只是,”青年连连点头,眼里透出丝丝慌张,“原本说是这会就回来的,许是路上耽搁了。”

      闵知心说她这个做师妹的怎么完全不知道。

      “这好办,我问问他就是了。”

      “对了,”闵知摸出玉笺,给常绥传讯,不忘接上话茬,“还未请教师兄名讳。”

      青年一下又扭捏起来,诚惶诚恐地摆手道:“我姓黎,单名一个令。只是一介散修,在常绥道友手下做事,小友直呼我名即可。”

      “我年纪小,断不敢如此冒犯黎师兄。”闵知扫过玉笺,略沉吟后扬起笑,“我师兄说他还要一会,烦请黎师兄往院里坐上一刻钟,吃盅茶先。”

      感叹着自己莫名迎合的文绉绉,闵知边收起地上的锄头和铲子。

      “冒昧一问,这块菜畦是小友在操持?”

      “是的,”闵知点头,“闲来种种菜,权当感悟田园罢了。”

      黎令听罢,缓步走到菜地边蹲下,捻起新翻的土搓了搓,又将手指探进地里。

      闵知看着他动作。

      半响,他脸上才现出些许喜色,平复了一会,道:“我略通田作之道,不是存心挤兑小友。这菜地下埋着的聚灵阵未免大材小用,小友可以试试栽种一些药草,划去淤塞的大半灵力后,蔬菜长得会更好。”

      “还请黎师兄不吝赐教。”闵知连忙蹲在一旁,摆出听讲架子。

      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正巧碰上个懂行的,她岂能错过。

      听着黎令的见解,闵知一边摸着长青,一边连连点头。他并非卖弄,而是言之有物,随口道出其出处的药经典籍。

      闵知从不吝啬称赞,当即感叹:“没想到食修还要兼修农事和药理,受教了。”

      黎令稍愣而后恍然,脸上略有羞赧,道:“我阿姐擅药理,幼时耳目濡染学了些皮毛。”

      闵知顺杆聊,随口道:“黎师兄的姐姐定是个很厉害的食修,如此博学。”

      对方脸色却有些不对,闵知习惯性追问了一句。

      黎令摇头,有些落寞:“她是凡人,因救治伤患染上时疫,十三年前便已故去。”

      闵知听罢,面露戚色,心道倒霉蛋的亲人也是倒霉蛋。

      五颜六色的雀鸟三三两两立于枝头,歪首瞧着不远处气氛逐渐低迷的两人,咕叽泛愁。

      “黎师兄的姐姐虽是凡身,却也是当之无愧的仁心医士。她所教的,师兄这不还记着嘛。”

      闵知对上黎令的视线,轻笑道:“这菜地我会按师兄的意见试种,结的第一茬就请师兄和师兄的姐姐尝尝了。”

      说罢,抱着长青站起身,趁黎令愣神之际,左一句右一句将他引回观青苑。

      院里的红山茶开得正烈,两人喝着茶,从花香聊到花糕,又从茶点聊到茶盏,闵知一个接一个续上话茬。

      黎令起初句句有回应,可残茶凉了两杯,他的气力也好像要用尽了。

      两人如坐针毡之际,常绥终于姗姗来迟。

      闵知淡淡地打了招呼,将院子留给他们谈事,随后无视默默心碎的常绥,火速抱着长青逃去夕峰了。

      遇上一个比她还社恐的,这天聊的真是费她老鼻子劲儿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006 百鸟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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