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好凶》圆橙橙

4、第 4 章

　　隔天是家长会，按去年的惯例，江雪的爸妈都在忙着上课，她本人代替家长参加，还省了中间转述环节。

　　第一节课间，韩月如趴在课桌上，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江雪大概猜到韩月如萎靡不振的原因，推推她的胳膊：“你怎么了？”

　　韩月如有气无力答道：“我好羡慕你啊......”

　　“那我和你换？”

　　韩月如脑海中浮现出江磊的脸，吓得一激灵：“那还是算了......”

　　“振作点，”江雪早就预料到她的回答，递给她一盒拆开的饼干，“先填饱肚子，横竖都得挨一刀。”

　　第二节课间，班上的同学都收拾好桌面，到操场去上体育课，给家长们腾地方。

　　上课铃响。

　　“我去了，”韩月如拉着江雪的手依依不舍，一副上断头台的模样，“你一会儿在我妈面前多说点我的好话。”

　　江雪点点头：“知道，放心吧。”

　　江雪目送韩月如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她刚走出门口，江雪正准备收回视线，已经出去的韩月如又杀了回来。

　　从教室的木质门框探进一颗脑袋，侧头示意她出去。

　　江雪疑惑着走出来，在一群便装的家长中一眼便发现了穿校服的韩月如，她的面前站着一位戴着口罩的女士。

　　江雪一眼就认出来，是她亲爱的妈妈——张丽娜女士。

　　“妈，您怎么来了？”

　　“上午没课，我来给你开家长会，”张丽娜揉了揉江雪的头，“去玩吧。”

　　“好！”江雪转身拉着韩月如往操场跑去。

　　两人来到操场，方阵已形成，体育老师正在整顿队伍，整个高二都在，两人的迟到倒是不显眼，只是，在大片大片的校服中，江雪找不到十一班的根据地。

　　“那儿！那是不是林星宇？”韩月如激动地晃着江雪地胳膊，一改之前的愁容满面。

　　“哪儿呢？”江雪眯起眼睛，只看见一群相似的背影。

　　“就那儿，你跟着我走。”

　　江雪被韩月如拉着跑到一个高个男生身后站着，漆黑利落的短发、冷白的后脖颈，虽没看到正脸，江雪的脑海里却自动浮现林星宇的脸。

　　而韩月如前面的男生肩宽背厚，一头标志性的卷发。

　　于是江雪确定，自己没站错队伍。

　　“全体都有，今天人有点多，就不上新课了，一会儿先跑两圈，然后回到原地，复习一下广播体操，所有人，向右转！起步跑！”

　　高二生们乌泱泱的跑起来，十一班在中间，还在原地等待。

　　蒋轩扭头看到了身旁的韩月如，伸手从韩月如头顶比划到自己的下巴，挑衅道：“哎，小矮子，不是说按身高从矮到高排，你怎么在我后边？”

　　韩月如梗着后脖子，直视前边排队等待跑步的队伍，没有要理会蒋轩的意思。

　　蒋轩觉得无聊，收起调笑，转头看向后方，而后瞬间变脸，冲着江雪打招呼，“这不是江雪美女吗？薯片很好吃，多谢啊。”

　　说话的同时撞了撞林星宇的胳膊。

　　林星宇将双手插进口袋，面无波澜目视前方，一个眼神也没给他们。

　　江雪心想，“保护费”满意就行，还怪客气，她扯了扯嘴角，笑着回复蒋轩：“喜欢就好，下次再请你吃。”

　　话音刚落，身边的林星宇像是嫌他们吵，伸手推搡他前面的蒋轩：“不跑就往后站，别挡路。”

　　江雪抬眼，果然前面十班已经开始动起来了。

　　她顺了顺呼吸，抬腿迈步往前，脚踩在软和的橡胶跑道上，鬓边的乌黑发丝随风飘荡，浩浩荡荡的队伍绕着操场稳步前进，青春肆意飞扬。

　　韩月如和蒋轩在有限的空间里你追我赶，谁也不愿意落在对方身后。

　　江雪很快就落后前边一截，她这个体育差生不得不快跑跟上，不一会儿肺部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江雪靠向路边放慢脚步，调整呼吸，后边的男生一个个越过她向前跑去，不一会儿，她便到了队伍的最尾端。

　　晚上，张丽娜将从职工食堂带回来的红烧排骨和鸽子汤热了热，又炒了个青菜，高三有晚自习，江磊不回来吃，娘俩坐在桌前，晚餐气氛很是轻快。

　　张丽娜夹了一块排骨，放进江雪碗里：“多吃点。”

　　“嗯，谢谢妈妈。”江雪囫囵咽下嘴里的青菜，笑眯眯地冲着妈妈撒娇。

　　张丽娜又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女儿碗里，欲言又止。

　　江雪看出妈妈地反常，吞下嘴里的米饭，放下碗筷：“妈，您是有话想说？”

　　怕不是今天家长会闹的，打记事起，妈妈从不会强迫她做她不喜欢的事情，成绩退步妈妈反倒会安慰她，江雪仔细回想，开学才两天，她也没做什么会让辉哥告状的事情，她想不通妈妈这样欲说还休是为哪般。

　　张丽娜似是下定决心，终于开口：“小雪，妈妈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帮忙？她能帮什么忙？不过，不是她做错了事就好。

　　看女儿一脸疑惑，而后释然，张丽娜继续道：“是这样的，今天妈妈去参加家长会，碰到了妈妈十几年没见的读书时候的好朋友。”

　　“真的吗？这是缘分呀，多好的事啊，”江雪看着张丽娜愁容满面，声音压低下来，“妈妈怎么不高兴？”

　　张丽娜沉默片刻：“妈妈不是不高兴，只是看她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妈妈心里难受。”

　　江雪陷入沉默，她虽小，大概也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安安静静等待妈妈的下文。

　　“你李阿姨离开江城十多年，去年才回来，在这边肯定也没什么熟人，我们能帮的就多帮点，在学校我空余时间不多，你能帮妈妈，在班里多照顾李阿姨家的小孩吗？”

　　她当是什么事，这有什么，还不是小菜一碟，江雪拍拍胸脯，和张丽娜打包票：“妈妈放心，我一定保护好她，不让她受欺负。”

　　张丽娜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对了，李阿姨家的小孩叫什么名字啊？”江雪忘了问。

　　“林星宇，双木林，星星的星，宇宙的宇。”

　　“......”江雪的笑容僵住，嘴角咧开的弧度来不及收起。

　　“听说他以前在高一五班，今年文理分班才转到十一班的，你认识吗？”

　　她该说认识？还是不认识？

　　她倒是单方面认识他这个学校知名人物，只是他并不认识她。

　　“小雪？”

　　“哦，知道了。”

　　“妈妈想了想，明天我和周辉说一声，让你们俩做同桌，你李阿姨的儿子性格比较孤僻，成绩也不太好，你主动点，在学习上多帮帮他，带着他多交几个朋友哈。”

　　“......”

　　孤僻？嗯，也说得通，作为校霸，谁都不敢惹他，可不孤僻吗？

　　成绩不太好？江雪想起附中里关于他的传言，打架、逃课、老师办公室罚站的常客，心思都没在学习上，成绩不好也不奇怪。

　　张丽娜像是第一天送自己儿子去幼儿园的家长似的，处处不放心。

　　而江雪的角色则是那个被托幼的幼儿园老师，她想说到底谁是亲生的？闺蜜情江雪能理解，只是，她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吗？
　　“你有在听妈妈说话吗？”

　　“嗯，”江雪下定决心，“妈妈放心。”

　　逃避没用，妈妈的心愿，江雪想要尽力实现，不就是妈妈和闺蜜play中的一环吗，她愿意。

　　而这场play中的另一环，显然不乐意。

　　昨天体育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蒋轩和韩月如两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虽还是互怼，可却再也没有红过脸，和谐很多。

　　课间，蒋轩转过身来，和韩月如讨论热搜上的八卦，两人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

　　江雪无心参与，发愁该怎么和趴在桌上补觉的前桌示好，才不会显得过分热情。

　　一连等了两个课间，第三节课后，前桌终于有了动静，和蒋轩两人起身往外走，江雪的机会终于来了。

　　“走，上厕所去。”

　　江雪拉着韩月如紧赶慢赶跟上，在卫生间和操场的岔路口又一次跟丢了目标。

　　又失败了，江雪叹了口气。

　　韩月如立刻发现不对劲：“怎么了？”

　　江雪一五一十将妈妈的交代告诉自己的好闺蜜。

　　韩月如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捂着嘴巴，良久才消化完毕，爱莫能助道：“和校霸搭讪？这......”

　　“不是搭讪，就是......”江雪绞尽脑子想出一个更贴切的词，“交朋友？”

　　“还不如搭讪呢，他不搭理咱也就知趣溜了。交朋友？这任务简直比登天还难啊，你看他像是想和咱交朋友的样子吗？”韩月如一把将江雪拉到无人的花坛边坐下。

　　江雪回忆前两天和前桌相处的细节，他似乎连个眼神都没给过她。

　　此刻，她真想全文背诵一遍《蜀道难》。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

　　“可怎么办，我已经答应妈妈了......”

　　韩月如想了想：“这样吧，你把手机带着，到时候我们保持通话，我就在老师办公室附近待命，如果情况不对我好及时去搬救兵。”

　　江雪发愁，急得挠头：“这么严重的吗？快帮我想想怎么起这个头，既能让他对我有点好感，又不至于误会我在和他搭讪？”

　　“这个尺度确实比较难拿捏，毕竟敢跟他说话的女生太少，不是表白的就是表白的。”

　　“他真可怜，难道就没有单纯和他交朋友的？”

　　“......？”

　　中午，林星宇、蒋轩和几个外班的男生聚在篮球场打球，江雪和韩月如决定按原计划进行。

　　两人商量的间隙，观赛的男男女女已经将球场围了个水泄不通，和韩月如分开后，江雪在球场转了一圈也没找到空位，她找了个前排都是女孩的地方，虽是人群外围，但起码能看到林星宇的行踪。

　　江雪不懂打篮球有什么好看的，至于围这么多人吗？

　　阴沉的天空灰蒙蒙的，似是要下雨，一阵西北风吹来，江雪紧了紧校服外套，场上的男生们却穿着无袖球衣和运动短裤，露出胳膊和小腿，林星宇和一身均匀麦色的蒋轩站在一起，显得皮肤更加冷白。

　　林星宇身上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看起来极具爆发力。

　　不知是谁进了球，周围一阵欢呼，场上的几人相互击掌，看衣服颜色，是和林星宇一样的白色。

　　江雪看了眼手表，十分钟过去了，她站得腿酸，场上的林星宇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仍在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

　　电话那头的韩月如也忍不住了，焦急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还没结束？”

　　江雪瘪了瘪嘴，语气里充满无奈：“嗯，还在满场跑呢，也不知道跑个什么劲。”

　　周围有女生听见了，面色不善的看着她。

　　江雪心虚移开视线。

　　“我快坚持不住了，走廊上一个学生都没人，倒是进进出出的老师挺多，关切地问我是不是有事要找老师，我好怕他们发现我带了手机，心虚得不行。”

　　“要不算了，下午再找机会吧，”江雪睨一眼球场，那群人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她打了个哈欠，“我好困，想回教室趴一会儿。”

　　“走吧走吧。”韩月如说完小心翼翼挂断电话，匆忙将耳机塞进衣服口袋里。

　　江雪同样收起耳机，转身往教室的方向走，球场上的欢呼和虚声越来越远。

　　身后的球场上，蒋轩跑过来拍了拍林星宇的肩膀，喘着粗气道：“发什么愣，刚传球都不接。”

　　蒋轩顺着林星宇的视线望过去，篮球场和教学楼中间的松树林里，稀松的有几个学生在往来散步，其他的什么也没有，这有什么好看的？

　　林星宇收回视线，目光落在正在罚球的队友身上：“没什么。”

　　半日的紧张弄得江雪很疲惫，一到教室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朦朦胧胧之中，“咔呲咔呲”的声音环绕在江雪耳边，似梦似真。

　　江雪缓缓睁开眼，韩月如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捧着一本书看得认真，江雪揉了揉眼睛，看清了书名，叫作《月落星沉》。

　　她缓了几秒才坐直身体，“咔呲咔呲”声还萦绕在耳边，不同的是，比之前更加清晰。

　　江雪望向声源处，斜前方蒋轩正翘着兰花指小心翼翼的将手指伸进课桌上的包装袋，两根手指从里边夹出来三片薯片，全数塞进嘴里，“咔呲咔呲”的嚼着。

　　他身旁的林星宇趴在桌上，身体均匀起伏，也在补眠。

　　哎，这半天过去了也碰不到合适的时机，心里有事挠得她心肝肺真难受。

　　算了，反正也没有示好的机会，还是继续睡会儿吧，江雪继续趴在桌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临近放学，突然又下起了小雨，江雪无心听课，心思全放在和前桌交朋友这件事情上，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终于结束了一天的课程。

　　韩月如的爸爸今天下班早，迟一点来接她，她留在教室边写作业边等，爸爸难得早下班一回，大概率是因为家长会的事，她想着提前写完作业好好表现，说不定晚上爸爸能少教育她几句。

　　江雪快速收好书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跟着林星宇跑了出去。

　　男生腿长，不一会儿就没了身影，江雪一直追到教学楼的大长廊下，才在躲雨的人群中看到了他和蒋轩。

　　两人都没带伞，林星宇似是要往雨幕里去，被蒋轩拉住劝阻。

　　也是，这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淋回去容易感冒，蒋轩看着五大三粗，人还挺细心，江雪又对蒋轩有了新的认识。

　　机会来了，她看了看手中的蓝色哆啦A梦雨伞，心中天人交战了片刻，决定为了妈妈的闺蜜情将它贡献出去。

　　如果在下雨天，有人将唯一的伞给她，她会很愿意和对方做朋友。

　　这是多感人泪下的活雷锋行为啊，林星宇一定会被感动。

　　廊下，和雨幕仅一步之遥，蒋轩拉住林星宇：“这么早回家干嘛？明日世界走起！”

　　林星宇轻松挣脱，将手插进校服口袋，一脸没睡饱的样子：“不去，困了，回家睡觉。”

　　蒋轩不理会，大好时光哪有回去睡觉的道理，他不能让他的朋友浪费青春，他勾手搭上林星宇的肩膀：“你不是每节课间都在睡觉，还没睡够？”

　　“你试试游戏排位到凌晨三点，早上六点半就起床上学的感觉。”林星宇斜睨蒋轩一眼，一副怎么跟恩人说话的模样，他没再继续往下说，仿佛多说一句话都多余的样子。

　　蒋轩心虚，一个星期前他和朋友打赌比游戏段位，今天见分晓，本来他是自己打的，可昨天他从另一个朋友那儿获悉，朋友的段位比他高不少，他虽对游戏充满赤诚之心，可他有自知之明，不请外援根本没有赢的可能。

　　他们的赌注可是输了的那个在朋友圈点名叫对方大帅哥一星期，一圈不容两大帅哥，他怎么能输？

　　于是，他腆着脸求林星宇帮忙，就差叫“爸爸”了，软磨硬泡终于让他答应，才有了现在的局面，再叫他去玩好像太过残忍，蒋轩决定放过他。

　　“好好好，昨晚辛苦你了，快回去睡吧。”

　　“林星宇，你是没有伞吗？我的借给你用。”

　　那个借字重音很明显，话音刚落，江雪已经将雨伞伸到林星宇面前，这才注意到他旁边的蒋轩几乎和她同时开口。

　　江雪心里暗叹时机不对，林星宇不会不理她吧？

　　正常情况下，两个人同时和一个人说话，这个人大概率会选择先回复和他关系更亲近的那个人。

　　果然，林星宇只抬眸给了她一个探究的眼神，很快就移开视线，然后他冲着蒋轩扬了扬下巴：“走吧。”

　　说完一秒钟的迟疑都没有，转身走进雨幕，留给错愕的江雪一个无情的背影。

　　江雪在原地愣了几秒，得出一个结论：和校霸做朋友，有点难度。

　　蒋轩看看江雪，又看看已经走远的林星宇，为难的抛下一句“别介意哈，他这人就这样。”转身小跑着跟了上去。

　　江雪冲着蒋轩礼貌笑笑，在他转身之后嘴角才耷拉下来，第一天就以失败告终，她回去怎么和妈妈交代？

　　唯一令她欣慰的是——她的宝贝雨伞保住了。

　　江雪撑开伞走进雨幕，一边想办法一边往校门口走，鞋面和裤腿不知不觉间被雨水打湿。

　　“你这么无视人家女孩子，她会不会哭啊，”蒋轩追上林星宇，勾着他的肩膀控诉他不够怜香惜玉，“毕竟她喜欢你。”

　　林星宇脚步一顿，侧过头，眼神扫向蒋轩：“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林星宇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在质问他的胡言乱语，蒋轩感觉自己不被信任，于是将那天公告栏处江雪在背后讨论林星宇的话绘声绘色地表演了一遍。

　　林星宇愣了一秒，眉头皱起来，前两天在校门口还装不认识。

　　果然，是在钓他。

　　蒋轩的故事没得到回应，阴阳怪气道：“哎，今天的雨，比依萍回陆家找她爸要钱那天还要大。”

　　“……”

　　又没得到回应，蒋轩继续表演：“比祺贵人怒吼甄嬛是贱人被打死那天还要大。”

　　林星宇忍无可忍，轻松挣脱蒋轩的桎梏，紧了紧半搭在右肩上的书包，跑向公交车站：“有病就回去吃药！”

　　蒋轩识趣闭了嘴，也是，这个吊炸天的大帅比什么时候怜香惜玉过？

　　这么些女孩子喜欢他，他却不给别人好脸色，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身在福中不知福。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蒋轩快嫉妒死了，这人居然连嘴炮都不让他打，他在林星宇身后的空气中默默挥了两拳撒气。

　　世界终于清静，林星宇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软团子这是欲擒故纵不好使，又换主动出击了？

　　段位还挺高，他不能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