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映清塘》楼眠眠眠

6、要不你们原地结婚吧

　　谢绵绵瞪了他一眼，却见邹亭峥的注意力全在谢清棠身上，心里更是气闷。
　　——这场“偶遇”，终究是白费了心思。
　　林小满却不这么认为。
　　暮春的风裹着梨花香漫过回廊，邹亭峥负手走在青石小径上。
　　谢清棠与他隔了两步距离，衣袖偶尔被风吹得交叠，却又很快分开。
　　谢承安早带着林小满跑到前头去扑蝴蝶，只剩谢绵绵扶着丫鬟的手，刻意落后几步，眼波却不住地往邹亭峥身上飘。
　　“今年的梨花开得比往年盛。”
　　邹亭峥抬手拂开垂到眼前的枝条，袖口露出的腕骨清峻如竹节。
　　他说话时并不看谢绵绵，可唇角却噙着若有似无的笑，仿佛早察觉了那道灼热的视线。
　　谢绵绵立刻接话：“是呀，我日日来瞧，总怕风雨打落了它们。”
　　她声音比枝头黄莺还婉转三分，绢帕绞着指尖，“若邹公子喜欢，不如折几枝带回去插瓶？”
　　邹亭峥低笑出声，忽然伸手虚虚护在谢清棠头顶——原来是一阵风过，摇落满树香雪。
　　他这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既不过分亲昵，又透着熟稔，偏生转头就对谢绵绵叹道：“谢二小姐如此惜花，倒显得邹某唐突了。”
　　这一番下来，反而让谢绵绵越挫越勇。
　　过曲桥时，谢绵绵故意踩到裙角，身子一歪就往邹亭峥那边倒。
　　青年将军嫡孙果然伸手扶住她肘间，却立刻松开，仿佛碰到什么烫手之物似的后退半步：“二小姐当心。”
　　不经意间的触碰最是撩人心。
　　湖面倒映着谢绵绵绯红的脸，她低头揉着帕子：“这木桥年久失修…………”
　　话音未落，邹亭峥已经解下腰间玉佩递给丫鬟：“拿去给管事，就说我捐资修桥。”
　　嗯？
　　林小满回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不是表姐家的桥吗？乱捐什么啊！
　　玉佩穗子扫过谢绵绵手背，她心头狂跳，却听那人接着道：“毕竟谢大小姐常要走这路去书房。”
　　这话说得温和，眼神却往谢清棠那边飘，果然看见未婚妻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
　　在凉亭歇脚时，谢绵绵抢着给邹亭峥斟茶。
　　她今日熏了浓甜的香，倾身时香气直往人鼻尖钻。
　　邹亭峥接过青瓷盏，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手背，惊得谢绵绵差点打翻茶壶。
　　“听说邹公子近日在练骑射？”
　　谢绵绵声音发颤，“绵绵虽不懂这些，却最爱看…………”
　　他于是故意对谢绵绵温声道：“端午龙舟赛后会有马球赛，二小姐若感兴趣…………”
　　话说到一半，谢承安的茶盖“铛”地磕在盏沿上。
　　满亭梨花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谢清棠起身时月华裙摆扫落一地花瓣：“该去给祖母请安了。”
　　她走得干脆，却听见身后传来低语：“邹某改日再登门讨教棋艺。”
　　这话明面是对谢承安说的，可谢绵绵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谢清棠站在回廊拐角，指尖摩挲着袖中那张字条，神色淡淡。
　　这是小满表妹刚刚偷摸递给她的，她还没来得及看。
　　林小满慢悠悠踱到她身旁，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菱粉糕，笑眯眯道：“表姐，邹公子方才那眼神，都快黏在你身上了。”
　　谢清棠瞥她一眼，语气平静：“不过是父母之命罢了，有什么好在意的。”
　　林小满眨了眨眼，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可我瞧邹公子对谢绵绵也挺上心的，方才在凉亭里，他那眼神……”
　　她故意拖长音调，意味深长。
　　谢清棠就只顾着轻嗅她低头凑上来的馨香。
　　她唇角微扬，眼底却没什么温度地答着：“他愿意对谁上心，是他的事。”
　　邹亭峥确实对谢清棠有些兴趣——起初是因她端庄持重，与他见过的闺秀都不同。
　　可几次接触下来，谢清棠始终不冷不热，反倒让他有些挫败。
　　而谢绵绵不同。
　　她会在廊下“偶遇”他时，故作娇羞地低头；会在丫鬟们面前红着脸夸他文采斐然；甚至在他随口提了一句喜欢某道点心后，隔日就让小厮以礼物的名义偷偷送到他府中。
　　这种明目张胆的偏爱，让邹亭峥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于是，他渐渐开始“回应”谢绵绵的示好——经过谢府时，会“顺路”带些小玩意给她；在诗会上，会故意在她面前吟几句风月诗；甚至在谢清棠面前，他也会刻意对谢绵绵流露出几分温柔。
　　他想看看谢清棠的反应。
　　可谢清棠始终无动于衷。
　　谢清棠在想着小满表妹近日用的香膏怎么没闻到过。
　　而林小满乐得看戏。
　　她时常“偶遇”邹亭峥和谢绵绵的互动，然后一脸八卦地跑回去跟谢清棠分享：
　　“表姐！邹公子今日又给谢绵绵送了一支簪子，说是从京城带回来的！”
　　“表姐！谢绵绵在花园里‘不小心’摔进邹公子怀里了！”
　　“表姐！邹公子刚才在老夫人面前夸谢绵绵琴艺好！”谢清棠每次听完，都只是淡淡“嗯”一声，继续做自己的事。
　　直到某日，林小满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压低声音道：“表姐，我听说……邹公子和谢绵绵私下约了明日去城郊赏梅。”
　　谢清棠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片。
　　怎么这么私密的消息都能让小满探听到。
　　林小满眨眨眼：“表姐，你真不在意？”
　　谢清棠抬眸，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我为何要在意？”
　　她摩挲着之前游园那时，小满给她的字条。
　　歪歪扭扭的字写着：“表姐，你不要嫁他，他看着不像好人。”
　　天地良心，邹亭峥觉得自己已经是江南痴情大美男了啊！
　　邹亭峥本以为，谢清棠至少会有些反应——哪怕是一丝不悦，或是半句质问。
　　可她什么都没有。
　　他想不通！
　　甚至在他故意当着她的面，替谢绵绵拂去肩头落花时，谢清棠也只是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离开。
　　那一刻，邹亭峥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他看向身旁满脸娇羞的谢绵绵，忽然觉得她的刻意讨好有些乏味。
　　——原来，他享受的从来不是谢绵绵的追捧，而是想看谢清棠为他吃醋的模样。
　　可谢清棠，根本不在乎。
　　索然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