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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倒打一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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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学!就是生命!!”
林小满以前是这样认为的。
紫色烟雾正在吞噬培养皿里的荧光蓝。
林小满瘫坐在防爆柜旁,看着自己左手中指第一个关节开始僵化。
“怎么会这样?”
这是她亲手合成的卟啉类化合物,此刻却像活物般顺着环氧树脂地面爬行,在纯白防护服上绽开孔雀尾翎状腐蚀花纹。
“不应该是这样!哪里?哪里不对?”
林小满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警告,浓度超标。”
机械女声在粘稠的空气中变得扭曲。
通风橱的防爆玻璃突然炸裂,无数棱形碎片悬浮在她眼前,每一片都映着量子钟幽蓝的显示屏——23:59:59的数字正被某种力量撕扯成发光的丝线。
“不对!不——”
剧痛撕开胸腔的刹那,她听见菌丝在静脉里开花的声响。
她死之前还在想,这个世界会不会因为她的“菌丝”,变成崩坏世界。
突然……冰层破裂的声音像瓷碗同时碎裂。
林小满感觉自己的指甲深深抠进池底淤泥,指缝间挤满腐败的荷梗。
裙裾缠住小腿,金线绣的嬉春图在冰水里泛着冷光。
她看到有双手在按她的后颈,镶毛边的杏黄袖口闪过缠枝莲纹——这是不是她的记忆。
“咕噜……”
她吐出最后的气泡,看见水面上的灯笼把冰层染成血色。
“表小姐!!表小姐落水了!”
表小姐是谁?
肺叶快炸开时,左手突然触到个硬物。
是沉在池底的金累丝香囊球。
上面缠着的菌丝正泛着熟悉的荧光蓝——和她实验室培养的基因编辑菌株一模一样。
“快!快下去救救表小姐!”
“哗啦!”
林小满破水而出的瞬间,周围慌乱的火把同时照亮飞溅的冰珠。
碎冰碴子刮过脖颈时,林小满才意识到这不是实验室喷淋系统。
这也不是自己原本的世界!
混沌的时空裂隙里,两种记忆正在她颅骨深处撕扯。
“啊……”
现代剧毒气体腐蚀内脏的灼痛还尚未褪去,古代隆冬池水的寒意就已顺着脊椎爬上来。
“冷死了……”
缠枝莲纹袖口残留的沉水香、绣鞋底打滑的青苔触感——原主落水前的记忆正疯狂涌入她太阳穴突突跳动的血管。
“救……咕噜!”呼救声被冰水堵在喉间。
冬季里厚重的衣裙吸饱池水后重如铅块,拽着她往幽暗处沉坠。
水面在头顶裂成万片琉璃,透过晃动的冰层,她看见飞翘的歇山檐角挑着半轮冷月,像谁劈手甩过来一把带血的弯镰。
是死神!
人居然能一次死两回!
缠金丝护甲闪过寒光。
不行!我不要死!
林小满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冰水把听觉切割得支离破碎,那些婆子们乱糟糟的脚步声、竹竿捅破冰面的脆响,都裹在浓稠的水波里嗡嗡震荡。
绣鞋不知何时脱落了。
“哗啦!”
一双手从背后揪住她的发髻猛拽。
镶着珍珠的银梳篦划破耳垂,血珠刚渗出就被冰水冲散。
完了要破伤风了!
林小满在混沌中看见走马灯似的画面:更深夜半的绣楼,菱花镜前滚落的羊角灯,铜镜里映出的缠枝莲纹衣袖——那双手涂着凤仙花汁的指甲,正从妆奁里摸出支白玉的簪子。
这是美人!
肺叶即将炸裂的刹那,她突然发狠咬破舌尖。
剧痛让意识陡然清明,借着月光瞥见池边太湖石上的抓痕——三道深两钱浅,是原主被推下水时留下的求生印记。
“表小姐抓住了!”
包铜头的竹竿终于够到腕间。
当婆子们七手八脚把她拖上冰面时,林小满蜷在满地碎冰里剧烈呛咳,喉管里咳出的血丝在月下泛着诡异的蓝。
湿透的云锦中衣紧贴身躯,心口位置竟浮现出实验室安全守则的荧光印记:第23条,□□泄漏时应立即……
远处回廊传来环佩清响。戴昭君套的少女提着灯缓步而来。
灯影晃过她杏黄袄子上的缠枝莲纹,与林小满视网膜残留的凶手袖口图案严丝合缝地重叠。
是她杀人!
灯坠入冰窟的脆响惊飞了檐角寒鸦。
林小满甩开婆子们递来的貂绒大氅,湿透的云锦鞋履在冻土上刮出尖啸。
谢府二小姐——谢绵绵被拉着往池塘边的时候,她还嗅到对方袖笼里飘出的沉水香——和推她下水之人残留的味道分毫不差。
小小年纪不学好推人下水是吧?
“你疯……”谢绵绵的尖叫卡在喉间。
林小满自带的生化武器——缠着菌丝的右手已钳住她的手腕。
实验室练就的腕力让这副娇贵身躯爆发出骇人力道。
冰层在她们脚下绽开蛛网裂痕,碎冰碴混着谢绵绵鬓边滚落的珍珠,在月光下划出数道银线。
扑通!
一起死吧死丫头!谁怕谁啊!
林小满整个人都是狂暴的状态。
她觉得自己可以干碎一栋楼。
林小满猩红的衣裙与谢绵绵杏黄的小袄在冰窟中绞成漩涡。
婆子们的竹竿在头顶乱捅,搅碎了一池月光,却让她们沉得更快。
“杀人要偿命的。”
林小满贴着谢绵绵耳畔呢喃,声音裹着冰渣。
对方杏眼圆睁的模样让她想起实验室小白鼠濒死的抽搐。
这时候知道怕了?
水面突然传来裂帛声。
谢绵绵的织金马面裙被竹竿铜钩扯破,浮起的衬裙里竟掉出支簪子——正是原主记忆里那支凶器。
林小满突然松开手,任谢绵绵如濒死的鱼般扑腾着上浮。
林小满把厚重衣服脱了下来,自己游上了岸。
刚上去,就捞着刚刚的貂绒大氅。
“二姑娘在这里!”
婆子们的尖叫刺破夜幕。
当六七个婆子把谢绵绵捞上岸时,林小满正缩在太湖石后拧头发。
她盯着二小姐绛紫的唇色,突然嘴一撅,开始哭了。
碎冰在裙摆下咯吱作响。
林小满突然捂住心口蜷缩成团,喉间溢出幼猫似的呜咽。
当那双缀着珍珠的紫缎绣鞋停在她眼前时,她透过指缝看见灯笼晕开的光圈里,浮动着淡紫色的云雾。
那是谢府大小姐——谢清棠的月华裙摆正在夜风里绽开。
“好孩子,快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