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报仇八年不晚》端翁

47、第 47 章

　　过完年，正月初二，天气出奇的好。弟弟一家回娘家拜年去了。街上的人家都端了凳子坐在自家门口，脱了厚外套，有专门晒太阳的，也有三五成群打麻将斗地主的。我跟两个邻居的大学生玩扑克。我们的身旁是我妈准备的花生瓜子和糖果。
　　我们正玩得起劲，忽然一辆小车停在我家门前，所有人都朝着车里看。原来是杭晨，昕然和昕然的男朋友。
　　“姐姐！”一只脚才踏到地上，昕然就大叫起来。
　　“你们怎么来了，也不事先给我打个电话？”我慌忙放下手里的牌，走到车旁去。
　　“专门给你惊喜来的。惊喜了没有？”昕然呵呵地笑。
　　我连连点头：“惊喜到了。”
　　两个小伙子一人提一件礼品进屋去。我爸我妈慌忙让座的让座，倒茶的倒茶。昕然和她的男朋友唐远端着茶去了门外，说是太阳太好了，要好好晒晒，我妈又慌忙给他们搬凳子出去。
　　杭晨坐在沙发上，毕恭毕敬的样子。他穿一件黑色的套头毛衣，中长的风衣放在身旁。
　　我问他：“你要出去坐坐吗？”
　　他呷了口茶，摇摇头道：“我就在房间里，跟伯父说说话。”
　　我不知道杭晨跟我爸会聊什么，或者说有什么好聊的。我坐到门外陪昕然和唐远。邻居们也远远近近的站着看我家的客人们。
　　昕然的头发高高的挽了一个发髻在头顶上，齐眉的刘海，标准的瓜子脸儿，真是漂亮。她一手端着茶杯，抬头眯着眼睛看天：“姐姐，这乡下的空气真好！”
　　“我也是好久没见到这样蓝的天了，尤其是在冬天里。”唐远说道。唐远比昕然略高，一双大眼睛，黝黑的皮肤，浓密的眉毛，挺有英气的一个男孩子。
　　我笑道：“你们真有闲情，大初二的就来给我拜年。”
　　昕然放低声音，神秘地在我的耳边说道：“是杭晨求着我们来的。我跟唐远也喜欢今天的天气。在银月市里也没什么好玩的，满大街都是放鞭炮的，家里的也就是打打麻将之类，没什么新奇，倒是乡下好，干净清爽，有过年的气氛。哎，姐，杭晨说要给你爸妈讲明你们的事情呢。”
　　我慌忙回头到处看，果然我爸我妈都在里间，没有出来:“完了，他是成心让我爸妈心里添堵。”我小声嘀咕。
　　“有什么了，反正早迟都是要讲的。我看杭晨很真诚，准能打动伯父伯母，你什么都不用管，装不知道就是了。待会带我们去爬爬山什么的吧，我想到处看看。”
　　“好啊。”我点头微笑。心里却起伏不定，不知道杭晨会怎么样跟我父母开口。
　　堂妹裘晶晶笑嘻嘻地走来，老远的就挥手：“姐，你们家好像来客人了啊。”
　　我朝晶晶一招手：“过来，我给你介绍，都是美女帅哥。”
　　晶晶是见面熟，昕然也是，两人三句话不到就勾肩搭背的极为亲热。唐远倒表现得腼腆一些。
　　“哎呀，我知道你开的那个店，我还去逛过好几次呢。你店里的东西还真是比较特别，我说是谁这么有眼光呢，原来是裘真姐的妹妹呀。”昕然热情地笑。
　　“哪里哪里。”堂妹也笑眯眯地，露出两个小酒窝：“主要是我姐姐支持我，她手绘的东西很好销，带动好多客户呢。”
　　“那是，裘真姐也就是咱银月市唯一一个手绘的。我佩服得不得了。”
　　两女孩子嘻嘻哈哈的。
　　“姐，怎么不见大伯父跟大伯母呢？他们去哪儿了？”晶晶问道。
　　“在里面。”我朝里间一努嘴。
　　“这么好的天，他们在里面做什么？”晶晶一脸疑惑。
　　“有客人在。”我说道，有些不自在。
　　“谁啊？是哪个姑妈吗？我去瞧瞧。”晶晶说着就要往里走。被昕然一把拉住。
　　昕然抬眼看我，问道：“可以告诉她吗？”
　　我赶紧笑道：“杭晨在里面。你还记得杭晨吗？有一回在你店里碰到过的……”
　　“记得啊，跟个女生手挽手那个？他爸爸侮辱咱裘姓的那个？是吧？那我认识啊，进去跟他打声招呼，有什么稀奇啊？”堂妹说着就要进屋。
　　昕然不放手：“现在你去不是时候，他们在谈事儿。”
　　“咦？”堂妹狐疑地看着我俩：“什么事儿这么神秘啊？姐，到底什么事儿啊？”
　　“杭晨要跟裘真姐好，在争取伯父伯母的意见呢。”昕然小声地道。
　　“啊？！”堂妹果然不出我所料地大叫一声。我赶紧蒙住她的嘴。
　　我妈听见了，开门出来。大概是屋子里的火炉有点旺，我妈的脸烤得红红的，表情很淡定。我稍微放心了些，到底没有我担心的愤怒或者皱眉之类的。
　　“听声音我就知道是裘晶晶。你妈在做什么，叫她过来陪你姐的同事们打牌啊，还是在家里已经打起来了？”我妈笑着问道。
　　晶晶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我妈拉到我们身边，悄声问道：“大伯母，你觉得那个杭晨怎么样？”
　　我瞪了一眼堂妹：“裘晶晶！”
　　“我们老人些，有啥子权利觉得怎样不怎样哦，莫非我们不同意，你们就会乖乖听话？我跟你伯父老了，管不动了，等你今后找男朋友的时候，你爸妈也是一样的。关键要你们年轻人觉得合适。”我妈的态度出奇的温柔，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年纪确实太小了点，怕靠不住。”
　　“伯母，其实杭晨比他的实际年龄要成熟得多。”昕然说道。“考虑事情比我们周到多了。”
　　“听他的谈吐，看他的态度，倒还是算懂事的。”我妈笑道：“你们饿了没有？我包汤圆给你们吃，今年我磨的糯米面最好了。”
　　“唐远喜欢吃汤圆，我们在超市里买的，肯定没有自己做的好吃。”昕然说道：“不过，伯母，我们现在都不饿，在家一吃过饭就开车过来了。我们待会还要去爬山，回来再吃吧。”
　　我妈笑道：“那你们爬山回来再吃，我包好了等你们。”
　　我妈才说完，杭晨就从里间出来了，我看裘晶晶和董昕然的眼睛里都是话，唐远也微微笑着看着他。
　　杭晨的脸也红红的，红光满面的红。
　　“今天感觉像春天了。”他说道。
　　我爸端着茶杯，脖子上挂着老花镜，慢悠悠地走出来。
　　“我们打算去爬山，你去不去？”昕然问道。
　　“去啊。去哪儿爬？”杭晨笑道。
　　“这个要问裘真姐了。”
　　“爬什么山哟，这边都没什么纯粹的山，你看见的山其实都是村庄，住着人家的。最高的那座山一时半会爬不到顶的，再说你们这城里人的小身板也爬不起。我看还是沿着公路走一走吧，走到水湾那边就可以看到你们来时的路了，风景也挺不错的。”裘晶晶说道。
　　“好吧，听你的。你跟我们一起去。”昕然说道。

　　一路上，昕然跟晶晶手挽手，唐远走在他们身边。我和杭晨殿后。
　　“你都跟我爸妈说什么了？”我问道。
　　“我把我们之间的事告诉他们了。”杭晨看着我，自豪的笑。
　　“他们是怎样的意见。”
　　“开始主要是担心我太年轻，怕我以后辜负你。说实话，你爸妈是真的很爱你啊。言语之间都是关心，你挺幸福的，生长在这样的家庭。”
　　“后来他们怎么说呢？”我着急地问道。
　　“我口才那么好，当然说服他们了。”他笑道。
　　“你别吹牛了，晚上我问我妈。”我抬头看一眼蓝天，觉得无比幸福。
　　“别担心，一切有我呢。所有事都让我来处理吧。”杭晨意欲拉我的手，但路上都是人，都是我认识的人，我不好意思，拿眼睛制止他，他把伸过来的手扬起去挠了挠额前的头发。
　　“那车是唐远的？”我问道。
　　“不是，我新买的。”
　　“你什么时候买的啊？”
　　“年前，你回家了。”
　　“为什么要换车啊？我觉得你之前那辆挺不错的。”
　　“那个破车怎么好意思开来你们家呀？那车的确是太破了，你不是还给吹感冒过吗？”
　　“你这么有钱，说换就换了？”
　　“我妈借了点钱赞助我呢。我有几幅图正在谈，估计能卖个好价钱，到时候就能还给我妈了。哎，不说车了，这两个星期没见你的面，真的挺想你呢。你呢？你想我么？”他含情脉脉的眼睛望着我。
　　“还行吧。不是每天都短信电话联系的吗？”我笑道，脸有些烫。
　　“哪里有见面好呢？明天跟我们一起回银月吧，去我妈妈家，好不好？”
　　“要我爸妈同意啊。”
　　“他们同意了的，我问过了。”

　　晚上我在厨房帮我妈准备晚餐的时候，笑着问我妈：“杭晨都跟你们说什么了？”
　　我妈拿眼睛瞪我一眼：“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杭晨才跟那个许医生分手的？”
　　姜还是老的辣！我赶紧澄清：“不是，跟许伟健是真的不合适。他一点都不关心我，倒要我时时刻刻的去注意他，谁有那么大的能耐？！”
　　“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我妈瞅我一眼：“这个杭晨是比许医生活跃，也要亲和些。就是，我跟你爸都担心他的年龄，到底比你小那么多岁，以后要是对不起你，你哭的地方都没有。”
　　“你以为我找个跟我年龄差不多的，或者比我大的，就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了。下街钟灵儿比她老公小十岁，她老公还不是照样找小三。这个跟年龄没关系，是个人的性格问题。”
　　“反正，你已经三十多了，我跟你爸老了，管不起你了。只要你觉得可以就可以。我们都跟杭晨说了，既然要交往，就认认真真的，不要隔几天又打来电话说不合适了，分手了。我跟你爸的心脏都受不了。”
　　“其实杭晨除了年龄小点，别的都挺好的。真的，比我以前交往的男生都要好。”
　　“他说他妈也支持你们？这样的妈倒是少见。要是裘明明找个比他大八岁的，我打死都不会同意。”
　　“所以说，你境界还有待提高呀。他妈妈是挺支持的呢。我犹豫的时候，还是他妈打电话来劝我。还说，要是你们不同意，她来做你们的工作。”我笑道。
　　“哎，我们是确定什么都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
　　“我爸是什么意见？”
　　“跟我一样，你都这么大了，我们还能有什么意见。杭晨说，如果你同意，今年就结婚。我跟你爸也同意。赶紧结婚生孩子，再大生孩子就困难了。”
　　“杭晨说了要赶紧结婚生孩子？”我问道。
　　“是啊，都是他说的。看那孩子的样子，是挺想要个家的。”我妈又瞅我一眼：“莫非你就不担心年纪大了生孩子困难？”
　　不知道为什么，我妈这样说，我心里竟有点酸楚。
　　“他从小就经历了父母不和，离婚，然后一个人爷爷奶奶家住，小姑家住的，没得过家庭的温暖，自然渴望家庭。他羡慕我得很，说我有你们这样好的爹妈呢。”我笑道。
　　“那是，老子们对你，是好得很呢。”我妈嗔怪的看我一眼。
　　“知道了知道了，等你跟我爸老得动不了，我们把你们接到家里，好好的照顾。”我笑道。
　　“哎哟，少夸这样的大话。我们是自觉的很，实在动不了，自己喝药死了，才不会麻烦你跟裘明明呢。”我妈笑道。
　　“大正月间，说这样的话不吉利。”我笑道。

　　去过杭晨的爷爷奶奶家，姑姑家，亲妈家，后妈家，一干人没有一个反对我们的。最后在双方家长的商讨下，我们的婚礼定在五月份。新房就是我的单身公寓，等今后有孩子了，我们再换大一点的房子。
　　杭晨紧紧地抱着我，亲我的脸，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跟我爱的人一起成家生孩子。这是我的梦想，如今都实现了。太好了！我们一辈子都要这样幸福，一定要幸福！”
　　我没有说话，一手拍拍他的手臂。我的心里，从未有过的淡定从容，充实踏实。八年，是个不短的日子，我们再次相遇，牵手。或许，这就是天意，这就是缘分。原来，所谓的命中注定，竟是这样的恰如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