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厌》鱿不右

7、第 7 章

　　尽管这么说，可她还是牢牢地抱着他。
　　大火烧到了她的衣服上，衣服很快成为了灰烬。他看见她身体真实的模样，关节处的连接、方便穿线打的空、无力站稳的双腿……大火烧到了头的位置，皱纹白发脱落，出现的是一张低眉忧愁的脸，脸上有一道深深的印子。
　　“不……”陆子岩摇头，“无艳呢？”
　　“我不就是无厌吗？”她拿出法师当日给的护身符，一层层的拆开，上面是“朱无厌”三个字。
　　“你不是！”他大声叫喊，“我的无艳呢？！”他冲出大火，却只是从这头穿到了那头，仍旧在这个地方。
　　逐渐快要被火焰吞噬的女子，定定的看着他，眼睛明亮异常，是上等的黑曜石。
　　她从被制作出来起就注定了是一个替身，她好喜欢他一刀一刀雕刻自己的那二十天，她好喜欢他认真为自己描眉梳发的时光。
　　她多希望自己就是无艳，被他所爱的无艳。
　　可她不是，她只是一个偶人，一个动作僵硬不会跳舞、一个悲伤之极却没有眼泪的偶人。
　　她最高兴的，是她代替了无艳与他成婚。
　　她最难过的，是他心中始终只有无艳。
　　“你的无艳，早就死了。”她多希望他在这梦里永远也不要醒，就一直欺骗下去，继续把她当替身也好，“可你还有我，无厌。”
　　“你不是她！”
　　一瞬间无数张脸重叠，下人们的、夕颜的、陆子岩的……在她陪伴他的那么多年里，耳中总是会响起他们的感叹：可惜你只是个偶人，不是她啊……
　　无艳是江城第一的舞姬，五年前的风荷会上，天子出巡看中了她，便要叫她入宫为妃。为了让皇帝打消这个念头，她不惜服下了让人衰老的药，一朝红颜变白发。
　　无厌，是无艳让陆子岩制作的，保留下她最美好的模样，等她离去作为寄托与陪伴。
　　她那么相信陆子岩，哪怕自己什么都没有了也不会抛弃自己。
　　真是叫人羡慕。
　　羡慕得令人发狂，她是永远也不会衰老的偶人，只要有人操控她也可以跳“洛神”，她可以代替无艳的，无艳那老态龙钟连路都不好走的样子，如何配得上陆子岩。
　　幸好她死了，不然若是见到她了，真怕控制不住自己杀了她。
　　“我为何不是她？”问得凄厉，“我为何不是她？！我既不可能成为她，又何必让我像她？！”
　　陆子岩没有再试图逃离火焰，无艳死后他就想过轻生，是这偶人一次又一次的给自己幻象，让他以为自己仍和无艳在一起。
　　这份情义他能懂，却无法接受。
　　“我不负无艳，便只好负你。”
　　无厌定定的看着他，听得这话很不是滋味。
　　他看着她，又道：“未能随无艳同去，已是负了她。这五年相伴之情我记于心，无情以报，便以我这薄命相送。”
　　“哈哈……”无厌笑了起来，可是眼里却流出了泪水，她摸着自己脸庞，眼泪越流越凶，“何不记我一辈子呢？”话罢将他推出了火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