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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 82 章 ...

  •   这是个普通的一天。

      江须在镜界里熬了个通宵,陈昱承把她游戏眼罩摘下来的时候,眼睛都是闭着的,感觉到脸上碍事的东西没了,便翻个身,就这么睡着。

      陈昱承无奈注视着手底下的人。

      他平时要上班,闲得没事才能和江须出去玩玩,这姑娘也不是需要他陪着的半大孩子,所以两人对这时聚时散的情况都不太介意。

      就是有个问题,如此情形成了习惯,一年时间,见面机会是越来越少。

      陈昱承见她,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是在床上,不是晚上一块睡觉,就是早上看她的睡颜。

      要不是俩人睡一个屋,恐怕都见不着了。

      他望着窝在枕头里的人,那人的头发又长了回来,顺直搭在脸侧,只露出鼻尖,大概是眼睛还不适应房内的灯光,她继续往枕头里缩了缩,最后只剩下满头黑发对着他。

      陈昱承胸口起伏一下,摇摇头笑了,把眼罩在床头放好,轻手轻脚走下楼,看了下时间,敲了敲机器人关机,翻箱倒柜找出一袋面包就要出门。

      他习惯去醉星的星际站台坐列车去莱克宁,而且这两天课程连在一起,去了在那边住上一周,等回的时候再——

      轰!

      树林的小路上忽然降下一辆轻型机甲,卷起的风将周围的草木枝叶打得乱晃,包括在它旁边的陈昱承。

      要不是他体积并不掺假,大概就要顺着机甲屁股后面的风上天去了。

      他把手里的提包握紧,拢起大衣,往那处看去。

      机甲底部发出喷气声,落在地面,风慢慢小了,“叮”的一声门打开,他看见了里面还在打哈欠的人。

      “上来。”明显就还在困。

      陈昱承虽然相信她的驾驶技术,但爬上来时还是说:“要不我来?”

      后瞅见她一身吊带短裤,这次更夸张点,穿着拖鞋就来了,于是上半句话还没得到回答,就冒出下一句哀叹:“年轻人啊。”

      江须找到机甲行驶轨道,设置一番,启动,这期间都没怎么关心他,听到那后半句,才睨去一眼:“春暖花开的季节,也只有你这破壳子得叠两层。”

      下一秒,恍然道:“不对啊,你们学校那里是雪季,小陈老师是怕我去那里冻着?”

      陈昱承放好包,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就听江须敲着驾驶室旁边的扶手,慢慢说:“本来只是想送你去星际车站,这么一听,原来小陈老师是想让我直接送他去莱克宁。”

      那阵敲打声不见了,陈昱承回头,见江须装模作样做了个扩胸运动,打开了机甲光屏,在上面选了个常去轨道,直接按下切换。

      陈昱承想阻止肯定是来不及的,找补:“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

      江须靠回椅背盯着光屏,稍微侧过身听他讲话,旁边温吞的嗓音在密闭空间里绕了一圈流淌进她耳朵,刚才未完的困意就又来了,慢悠悠替他回答:“但是,的确是这么想的。”

      “是,”她搭在额前的发丝被陈昱承自然地掖到耳后,他的声音就更清晰了些,“我都快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江须没忍住笑:“我服了!”

      明明昨天晚上还带他打游戏了呢,还不是这人第二天要上班,不停喊自己年纪大熬不动,非要下去睡觉。

      “再说了,你想和我呆一起给我说一声,我不就去找你了吗。”她在陈昱承手背上拍了一下。

      “并不好,怎么能阻止一只正值青年的雌鹰翱翔太空呢。”陈昱承这段话捏着腔调,有种上课时朗读课本句子的感觉。

      江须按了按眉心,反应过来这动作似乎陈昱承也做过千百次,她手抖了一下,往他身边垂落过去,合上眼睛:“雌鹰马上要在太空睡觉了,人,你看着点。”

      她的手被另一温暖却并不细腻的手盖住,安心地拍了拍,那手主人温声低语:“鹰,或许?需要本人代劳驾驶么。”

      江须好像鱼儿溺了水,呛笑了声:“老实看路。”

      “长大了,发号施令都这么顺嘴。”

      “陈昱承——”

      她飞快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也不看他,就伸手过去一通乱抓,捏着对方的下巴晃了晃:“你是不是等这一天太久,有点激动啊。”

      陈昱承拂下她的胳膊,将她的手攥进掌心捏了捏:“可以这么说。”

      江须提了提嘴角:“听说你这次去是打算一周不回来。”

      “听谁说的?”陈昱承疑惑。

      他在第六星系除了江须她干爹经常在一块打打牌聊聊天,其他人都差不多是个同事关系,哪里会有机会说这种话题。

      江须:“听你肚子里的蛔虫说的。”

      陈昱承回神:“嗷——这周中途有两天校庆,来回费时费力的,这么看还是留在那里比较划算。”

      江须:“住员工宿舍?”

      “嗯。”不然去哪。陈昱承扬眉看她。

      江须恰好回看来,对上眼神,便借机在他掌心挠了挠,说:“上星系的人这段日子来访,我干爹叫我没事过去一趟,估计有事情让我带着成泽瑞去。”

      “上星系来?要打仗吗?”陈昱承皱眉。

      江须摇头:“放你的心,我们不会,应该也是像从前一样,借人手合作。”

      本文的剧情大概在前不久就进行到了后期,路斯恩几人正在八星系之外打幕后大反派呢,要不是昨晚上有个小红毛趁着回到总部汇报来游戏里给她说了一声,她都不知道贺霆也在那战场上。

      两人在不同星球,时差不同,对面在忙,江须依旧是个黑户还没法和上星系的人联络,于是就这么断断续续地挂在游戏里一晚上,直到清早贺霆完事,说要回程,他们才匆匆聊了几句,结束聊天。

      其实和伊利希安的主角团们重新联系是很早之前的事,那时候她刚诈尸,联邦早就消除了江须这个人,她便偷摸带着陈昱承去了趟首都星。

      一个一个找到人表明了自己死而复生的情况。

      只是那几人的光脑江须不太敢加,怕自己的身份惹麻烦,就干脆互加了游戏好友,反正他们忙着走剧情打怪拯救世界,也没空多聊,就这么放着了。

      也是近来才联系得勤快了些,一开口,就是炮火连天。

      这么想想,说不定成尧说的事情真是让她帮忙去第八星系接济那些联邦军呢。

      她想到这,朝副驾驶位上的人瞥了眼,对方依旧有一搭没一搭拍着自己的手,薄薄的镜片在舱内光屏的映射下,划过一道道的光。

      那光在镜片上拐了个弯,反光不见了,她看见那后面棕色的瞳孔——是他扭头转过来。

      “上层领导的决策,我们也干涉不了,”他回答刚才江须的安慰,又立刻换了个话题,“我们学校校庆你来吗。”

      江须思索着:“校庆有什么好玩的?”

      “嗯……请了当下火热的偶像团体来表演,毕竟不是军校,没有那么多束缚。”陈昱承推了下眼镜,反光条又在上面滑过两道,才露出清楚的目光看来,“不过校庆在三天后,你要是有事就算了。”

      听见这句话时,江须感觉手背上那人拍下的力道大了一点,她食指翘了下,在他中指和无名指之间顶开条缝隙,翘到他指头上搭着,勾住。

      听他继续说:“这两周的课程松散又间隔不久,如果周天不回去,大概下一周还要在那呆几天。”

      无名指动了动。

      机甲光屏里闪烁,向上提升一条轨道,避开下方的星际列车,朝着远处的一颗星星加速。

      江须收回手,看着前方操控机甲,带着点漫不经心:“偶像团体……那是要去看看。”

      陈昱承空着的两手交叉,搭在腿面上,侧头看她:“年轻有活力,不失为一个好看头。”

      “那是。”

      “……”

      江须现在开的是条野路,是不计算在下星系民用机甲行道里的,但是走的人也不少,经常会有一些爱找乐子的冒险人在星球之间开发点这种无伤大雅的多余路线,有些实用会被收编,有些危险则是会被下星系警告。

      这条路纯纯是两不沾,反而没人管。

      除了些乱石流动,没多余危险,可也没多好开就是了。

      起码江须坐正了些,开过那段区域才又塌回去窝在座椅里,说:“马上到了,完美节省半天时间——”

      她说着想打个响指,却忽然被人在半空截住手指按在座椅扶手上。

      这一下给她把后半句话忘了个干净,被迫喝了口净化味的空气咽进肚子,幽幽道:“你是看上我这只手了还是怎么的。”

      陈昱承指尖用力:“这种具象的安全感比较适合我,不然哪天你被小年轻拐跑了,那我亏大了。”

      江须打了个哈欠,笑眯眯道:“那还话里话外暗示我去你们校庆……小陈老师,你心眼挺多呢。”

      “实在是某人太过扎眼了。”

      陈昱承温和笑着,玩笑也开过了,便松开手把一直往驾驶座倾斜的身体摆正,挺直背揉了揉脖子,刚好光脑响起,便就这么正坐着打开新来的文件处理事情。

      江须困得有些无聊,本来听他说话还能转移个注意力,结果那人说着说着没了后话,她转过去一看更是无语,非常不爽自己纯纯当个驾驶员。

      于是凑过头去,结果入目就是那屏幕上一页一页滚过去的字迹,顿时眼疼,正儿八经开始捣乱。

      这边陈昱承正在看一篇诡异的论文,想给其中那个奇形怪状的段落找个友好但犀利的评价写上去然后关闭光脑,结果刚想好的字才打上去两个,那篇文章突然像公鸡走路似的一卡一卡上下来回滑动。

      顺便把他打出去的字也给删了个干净。

      他愣了下,脸侧飘来一簇翘起的呆毛,在屏幕前随着那篇弹跳的文章左右晃了晃,又快速移回了自己的位置。

      “真不错,你写的吗,”江须压根看都没那密密麻麻的字,只瞥了眼右边的明显小字,“‘很像机器人做的老干妈奶油沙拉…’,你领导说话还挺有意思。”

      她翘起的腿一晃一晃,幻视尾巴。

      陈昱承当下手痒特别想抓过来薅一把。

      他捏了捏眉心,认命地滑上去找刚才看到的位置,淡淡笑道:“多谢你对我说话水平的欣赏。”

      那条尾巴腿不晃了,江须卡顿了下,一半心力去操控机甲进入莱克宁的管辖区域,开往陈昱承所在学校的位置,一半则是想他说的话。

      我刚才有评价他的话?

      反应过来:“行吧,我还以为那是你写的。”

      下面的路程就容易多了,她换了个姿势,一条腿曲膝踩在椅子上,整个身子往陈昱承那边靠,看他又沉浸去忙,暗戳戳就想搞事。

      却在下一秒被那人从背后揽过肩膀,大力带过去勾着她下巴亲了一口:“让我一口气看完吧。”

      他带着点讨好说,但眼神还黏在光脑上。

      这就有些不妙了,显得她像是没事找事一样。

      “哦——”

      江须翻起身,一屁股坐在扶手上,不由分说掰来他的脸含住唇,堵住这人的全部视线。

      速度奇快,明晃晃告诉他,这事我找定了!

      陈昱承在接吻这方面总是不太招架得住,经常性放纵,再说以往两人深吻之后大概率会进行点别样的运动,放纵也是应该,况且……他们过了很长一段淡水期,平时没感觉,这时候突然一个吻,居然给他们勾出了点火来。

      蓦地一股阴暗寒冷在空间飘开,富有侵略性的信息素猛地往陈昱承身上卷,但他本人是不知道的,只是忽然脊椎窜上一股酥麻的寒凉,连江须揉在他后颈上的掌心都是带电似的冰。

      他鼻间用力呼吸,张嘴承受这个吻,越发坐不直陷进椅子里,搂上江须因俯身露出的小节腰肢,清心寡欲许久的身体便猛地被扯出不少记忆。

      他预感不妙,急忙想停下这个举动,换气时急着叫她名字,然而一出声就像是欲求不满。

      “小陈老师,你这批注上面怎么按了一堆乱码……”耳边人笑着说,他一下回神,将光屏收回,眼看后一个吻又来,便飞快按着她肩膀偏开头喘气,“等一下。”

      江须黝黑的眉眼沉默下来,盯着他略显迷离的神情看了两秒,才转身回看机甲外,坐正的时候像捏小熊玩偶似的扑棱着陈昱承后脑炸起来的发丝,稍显遗憾道:“等一下也不行了——‘列车到站啦’。”

      她后一句学着他常坐的星际列车人工智能语音的播报声。

      果然,机甲慢慢停下,缓缓降落在学校外的一个公用机甲停台上,舱内也亮堂多了,不是浩瀚银河,而是被人造日光打亮的雪地。

      江须抚了抚后颈,坐回驾驶位,安静的舱内只留下弱弱的呼吸声。

      她刚刚话音里透出来的遗憾真是不掺一点假,要是这会陈昱承能看见她的眼神,估计会忍不住跟着她半推半就在机甲来一场好久不见的身体摩擦。

      可惜陈昱承没有,他舔了舔唇角又喝了一大口水,和江须一块安静端坐三分钟,才摸着光脑颓丧出声:“我要加班了……”

      江须正在托着下巴看窗外滑下的水珠,闻言道:“给我发通讯。”

      陈昱承忙摇头:“那还是算了,我怕这班加到明年,耽误人家学生。”说罢,在江须嘎吱嘎吱的磨牙里掏出大衣穿在身上。

      江须咂咂嘴,认真盯着他穿得一层又一层,成功把自己搞成个黑色大洋葱,再看了眼窗外,含笑道:“要不我送你过去,别滑倒了。”

      话音刚落,自己曲起的膝盖就被人弹了下:“我舍不得。”

      “那你滑倒怎么办,我也舍不得。”江须弯弯眼睛。

      “我的小脑暂时还没有退化呢,想些好的。”

      机甲舱门打开,寒风立刻钻进暖烘烘的舱内,陈昱承戴好手套,在她发顶超快地摸了摸,趁着那舱门只开了一人小缝时挤了出去,又反手按下关闭键。

      江须被这彩带样的飞雪拍打不到十秒钟,就重回温暖,前方窗口里多出了个行走的黑色大衣,转来对着她点了点光脑。

      她低头,才反应过来光脑被自己设置了静音,立马打开,点开他的聊天界面。

      ——后面的衣服记得穿。

      再抬头,窗外的人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一条急促的脚印。

      叮。消息提示音响。

      ——加班。

      ——[小熊疯狂打字.]

      这表情包都快幻视陈昱承的脸了,江须笑出声,戴好光脑往莱克宁另一边去。

      而学校里,迎着一路风雪走到办公室大楼的陈昱承终于能安心工作,身心投入忙完以后,人都松快不少,伸伸懒腰转出座位去接水。

      这时候门开了,进来的是和他同个办公室的两个老师,分别是beta和omega。

      两位开门时见他还在笑着打招呼,等进来合上门后,本来愉快的聊天声突然断掉。

      陈昱承在接水还无知无觉,再转身时,突然兜头而来一圈香水喷雾和头顶刷刷的空气净化器响声。

      ?

      他有点懵,站在原地等那个beta实习老师喷完香水,才疑惑提问。

      另一个omega都要溜到窗口了,悄悄拍上一个抑制贴,干笑道:“想不到陈老师的伴侣是个alpha啊。”

      陈昱承一下就明白了,实在是江须的信息素等级太高,那么一会就全染在了他身上,之后他到办公室里又忙着别的事,都忘了开窗通风,才让这味道结结实实充斥了一屋子。

      他心情有点说不上的微妙,赶紧道歉以后,就打开门出去:“不好意思,我去外面呆一会。”

      一出门,又碰见几个串门的同事,无一不惊讶他身上的味道,虽然beta居多,闻见味也只当是香水,但架不住里面总有alpha或omega,稍一提醒便懂了。

      陈昱承在走廊里都还能听见后面的谈话声。

      “陈老师不是单身啊?”“信息素beta都闻得见,是个级别很高的alpha!”“他对象是个a,我都没想到。”“是啊,平时都不怎么冒头参加联谊,我以为要么已婚要么……”

      直到听不见,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连廊里,被吹了一镜片的雪花。

      雪好像大了些。

      他想起江须,掏出光脑看两人的聊天记录,是下午那会对方和成尧汇合时报来的平安。

      看了眼现在的天色,他斟酌再三发出去个消息,等了两秒没收到回信,就加上一句“去上晚课了”,将音量减小。

      雪越下越大。

      光脑的消息提示音和机甲驶入第八星系行道的人工智能提示语音重叠,细小的差别被江须捕捉到,习惯翻出光脑的社交软件。

      见陈昱承的名称后缀着的一句“上课去”,她正要点开完整页面,成嘉瑞忽然弹来通讯,就恰好按在了接通那一选项上。

      她轻啧一声,把手里的营养剂叼在嘴里,想返回页面再看一眼,含糊着给通讯对面的人打招呼:“有事快说。”

      “成最,迅速切换路线!”

      她听见这没头没尾一句话,也就忘了什么聊天记录了,立刻冲去驾驶舱喊,成泽瑞本是和利维聊天,被她这话唬得下意识换到备用航道,才一身冷汗地转过来看她。

      “星系外的大多航道都被破坏了,下星系为了保留实力缩小了管辖区,你们走的那条路线随时有危险……”

      成嘉瑞还没说完,成泽瑞就大喊:“我当是下一秒就要炸了,急急忙忙吓我一跳!”

      江须深吸一口气,狠狠咬掉营养剂的瓶口,仰头喝着,看延伸投影里那人自动对着驾驶舱控诉的成老二说:“随时。懂不懂,也很危险,我得对你们这帮援军安全负责,而且这里经常失联,你们得小心些。”

      “我呸你这乌鸦嘴,说点好话不行,”成泽瑞又叫,直嚷嚷得成嘉瑞摆手告饶,“我说不过你,成最,你把我给你发去的剩下路线传到机甲上,这是……”

      光屏中说话的人突然闪烁起来,话音卡顿,后面的句子竟是一个字也听不清。

      江须营养剂也不喝了,迅速点去他页面,挤进驾驶舱:“成嘉瑞?还能听见吗?”

      她打开机甲屏幕将光脑对准传输口,可属于成嘉瑞的页面一动不动,说好的路线一个没过来。

      成泽瑞震惊,急得上手去扇那已经卡成图片的虚影,满头大汗:“你别搞我啊,这时候变成这样我得吓死!”

      利维也有些紧张,他迅速联系身后跟着的联邦军,确认几人跟着的队伍是依旧可以联络时,稍微松了口气。

      仿佛是那片联系建立起来给了江须的光脑一点信号,手下空白的页面上突然飞出三条信息,江须本就一直等着,几乎在它出现的那一瞬间便将信息传进机甲内部,然后,眼前不论是卡顿的成嘉瑞,亦或是温和的舱内灯,全都灭得一干二净。

      成泽瑞打了个激灵,一把拽住江须的胳膊,“握!”下一个字还没出来,被头顶的人工智能抢先开口:“进入未知能量场,检测到不明探测装置,为确保机甲安全,已启动自保程序,降低机甲能源运用,伪装……如需关闭,请讲‘关闭’。”

      江须看了眼利维,示意他和队伍联络将机甲内的路线同步过去,自己滑看附近的检测分析,疑问:“是我瞎了吗,哪有东西。”

      利维探头,将机甲屏幕缩小,圈出最外围的一块地方:“这,很远,但对方放置的能量场能影响我们,具体机甲大概是没有查出来。”

      “能跃迁吗。”她看成泽瑞。

      后者刚要照做,警报声就滴滴地响,三人沉默。

      “拿这个防后援?”江须卷起袖子,示意成泽瑞让开。

      这人特别知趣,立刻弹出座位断开精神力给她连接,飞跑去后面舱中给其余士兵讲了大致问题,稳住他们,又嗖嗖跑回来,坐在驾驶舱后面,边努力重启光脑边听前面的两人说话。

      “成一说的随时危险大概率还有能量场的不稳定‘洞口’,这是我们最近才发现敌方研究出的武器,就仿佛一颗古老地雷,踩到便会被‘洞口’吸入压扁,至于吐在哪当垃圾,不得而知。”利维道。

      江须点头,知道了然后呢,

      “机甲自然会提前警报,空间距离在三米之前,预计可规避时间在三秒到七秒之间。”利维和念稿子一样。

      听得成泽瑞牙颤,他搓了搓手心,继续低头重启。

      “听上去可以,就是我得先找个试一试。”江须比他还冷静,甚至都有些随意的趋向。

      成泽瑞脚后跟不停点地,光脑的启动键都快被他按烂了,虽说成最一直都是这种“我命如烂棋,风大就走风小就挂着杆乱飞”的样子,血条从来都是蹦迪状态。

      但!那她是人吗?!

      他以前不知道,还以为这人真是视生命如粪土的豁达人士,结果对方除了实力逆天之外,那自愈能力也那么逆天。

      知道这事后成泽瑞跳到菜缸里都能立刻腌出一缸老式酸菜。

      有这种能力,给他,他视什么都能像粪土……吧!

      可说来说去,从前那都是江须单兵作战,顶了天了也是在前面扛伤的,哪里有现在这样同生共死的时候。

      成泽瑞怕对方试着试着,她小强一般成了太空女神,自己变成女神脚下漂浮恶心垃圾,所以还是颤巍巍伸出脑袋:“别,别吧,姐,你还是严谨点。”

      江须自然知道他什么德行,这家伙本来就有点机甲事故的阴影,这会难免心率失衡,她瞄了眼最侧方的各个小人身体指标,属于成泽瑞的那个人形都红得发烫了。

      她没什么诚意地答应着,看后面人依旧揣揣不安,也不懂他执着在这看着是为了什么,于是果断将手里光脑丢给他,吩咐道:“想办法给我打开,有事找陈昱承。”

      “啥?这么紧要关头你找陈先生?!”原谅成泽瑞脑子里有点悲观想法。

      她耐心都要没了:“让你去就去,这里能源留着有用,你去后舱和别人呆一起,我关个灯。”

      成泽瑞含泪,乖巧离开。

      啪——灯灭。

      “陈老师,下班了?”

      陈昱承刚关了办公室的灯,出门就撞上对面一个同为beta的年轻教师。

      虽是年轻,却是能力出众,看样貌的话,甚至有种明媚alpha的感觉,深受学生老师喜爱。

      当然也包括陈昱承,这样的人总是会在某些时刻替他无形中减轻些压力,在刚来这里工作的时候,就帮了他很多小忙,所以这会便友善许多。

      “杨老师,你也刚下班?”他笑笑,跟着她一起下楼。

      “我还有晚自习。”她撇了撇嘴,摇摇光脑上的饭点闹钟,示意自己只是去维持生命体征。

      “辛苦。”他表示遗憾。

      杨梅笑道:“这有什么,现在有两个班的孩子比我还辛苦,下课了要忙着吃饭睡觉,玩耍约会,估计还偷偷骂我呢。”

      陈昱承:“哈哈哈,听起来确实是他们比较忙碌。”

      员工宿舍和餐饮是在一处的,两人下楼,又一路同行。

      “诶,刚还说约会呢,我前两日听对面的老师说,你不是单身啊。”杨梅“不经意”问。

      他挑眉:“是,传得有些开。”

      “嗐,你也别介意,大家都是聊聊天,说过就忘了,没有恶意。”她客套着。

      陈昱承理解:“能当个谈资也是我的荣幸,毕竟从前还没多少人这么关注我。”

      他客套地笑笑,随即眼神黯淡下来,手腕习惯性抬起做了个打开光脑的姿势,意识到有旁人在不太礼貌,又很快放下,听杨梅说。

      “就随他们去吧,其实主要也是我有些好奇,很久之前我就见到有个姑娘来接陈老师下课,当时就想问了,一直忍到这时候。”

      她倒是坦诚,陈昱承那点排外消失了些,意外道:“很久之前了,你忍到现在。”

      “我看那女孩挺显小,怕问了给你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陈昱承这才懂了,感情怕他是个勾搭自家学生的衣冠禽兽。

      ……这,应该没有吧。

      他摇摇头:“不会,她在都城工作,倒是比我厉害多了。”

      说到这,他背后有些紧绷感,神色中闪过些焦虑,再很快消失,提包的手紧了紧。

      杨梅听他解释松了口气,见这模样又结合情景自己脑补,试探道:“吵架了?”

      那人沉默片刻:“没收到她消息而已。”

      “这样啊,没关系,年轻人事忙,秒回不存在的,你作为年长者多多包涵。”

      “……是。”可是都两天了。

      陈昱承没法不担心。

      杨梅自是不懂他内心想法,以为他隐瞒下的不过是一些积攒的小矛盾,秉承着好意出谋划策:“如果实在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要不就试着送点东西?惊喜啊浪漫啊,年轻孩子不都喜欢这些。”

      “嗯,是这样。”

      餐厅近在眼前,陈昱承一一应了,把这位急着吃饭的老师送走,再回到宿舍。

      终于能打开光脑,他照常点进江须的聊天框,无事发生。

      他这两天问了格瑞塔或成尧那些人,对方不是不在,就是认认真真说江须在第七星系执行任务,忙完了就回来。

      但问题是江须往常忙一些非常规任务时,他的消息也没有拖到一天后回复的,甚至有一次,她居然撤离期间还给他拨了个通讯。

      要不是任务艰巨,行动受限,总不能连个消息也没有,他有预感江须是去了第八星系。

      大概是行动匆忙,没来得及说便投身下一个匆忙里。

      这样倒还好了……

      他叹了口气,睡不着,就翻找一些第八星系的消息,找着找着,就到了天亮。

      江须没有第一时间给他说自己的去向,只能证明对方不想让他担心,他就……暂且顺着她的想法过吧。

      这么自我催眠着,陈昱承收拾好东西,迎接当天的校庆,就是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似乎被罩在一个透明壳子里。

      有个叫陈老师的人操控着他在校内各处奔走,微笑聊天,具体说了什么听了什么,却被那罩子隔得迷蒙不清,他的世界好像只有闲下来拿起光脑时是清晰的,但怎么也听不见那道格外响亮的消息提示音。

      礼花飞上夜幕,漂亮可爱的偶像们在台上挥洒汗水,陈昱承在下面发呆,吵得要死还死活立在扩音器边,还是杨梅将他拽走他才回过神。

      “还想呢,我教你的办法你到底有没有用。”

      “我,我,没……”他有些焦躁,可没法表达出来,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这态度太明显了,而且他脸色实在差劲,猛然一道光打来,一日比一日还青的眼眶就算是个人都能看见,杨梅都惊讶。

      “你状态也太差了,要不请个假赶紧去说清楚吧。”好吧,她理解错了。

      陈昱承现在也无暇解释,他是该请个假:“谢谢,我会的,马上就去。”

      他闷头离开喧闹的现场,从学校出来,又误入另一个多彩的夜世界,他低声和光脑里的人说着什么,一个叹息后,挂断通讯。

      ——我和第八星系隔了老远,查不到那去,而且那边现在很乱,星航都停运了。

      ——谢了。

      再持续一段老友寒暄,他答应给对方带一串莱克宁的名牌珠宝作为回礼。

      雪还在下,不出意外,这雪应该会下一周。

      陈昱承扑掉头顶化水的雪粒,抬头看了眼中心街边的各种光牌,寻到一处,大跨步走过去,利索摘掉眼镜推开门。

      “您好,需要点什么?”

      他将老友给他的图片调出来找给面前的女士看,对方认出这是当下的新品,挂着笑回复,陈昱承点头,都没听清她说的什么,道:“帮我装一下吧。”

      女士微笑,快步去了,留他坐在门口的沙发上,继续摆弄各类信息。

      ——我记得您之前有去第八星系的黑船,现在还有联系方式么。

      ——您好…

      “您好?还需要些什么。”女士温和的嗓音响起。

      陈昱承短暂得从毫无回报的信息堆里挣脱出来,他看见手边的热水和礼品袋,目光沿着面前女士的引导的手往展柜看去。

      掌跟抵着额角揉了揉,他站了起来,往那边走去:“有没有对戒?”

      问得这是什么话……

      女士轻笑:“当然有了,您需要哪种款式——嗯,这种?还是稍微复杂一些的?”她边说边摆出很多精致的小盒。

      陈昱承想到那条未被回应的信息,敛了敛神情,垂头瞄向自己握着光脑的手。

      “简单一些吧。”他顿了顿,又看,“对方有更华丽些的吗?”

      女士了然,立刻掏出另一个小方盒,打开,左右是风格不同的样式,左边仅一个素圈,右边镶满流光的碎钻,又不会繁琐。

      奇怪的是这样风格迥异的戒指,放一块竟然挺和谐。

      “就这个吧。”

      “好的先生,这戒指可以自行适配手指,我现在给您包装。还需要再看些其他的吗。”

      有提示音响。

      陈昱承立刻去看光脑,发现是某个友人找到了黑船,便急忙回复留票,差点脚步一拐直接跑出门,忽地记起自己现在在干什么,赶忙对面前的女士说:“不用了,就这个吧,麻烦快些。”

      他得去改最近的一趟列车去下星系。

      女士感受到他的急切,也加快了动作,动作麻利地装好,听到光脑在柜台总机上碰撞发出“滴”的一声收款提示后,面前的男人便飞快接过她手里的袋子,还不等她将“欢迎下次光临”这一句说出,几道凌乱的脚步就撞开大门,黑色大衣飞快消失在霓虹闪烁的夜色中。

      雪又大,苍穹之上划过一道流光,那是开往远方的列车。

      *

      滴滴滴滴滴滴,急促的电子音打在众人的耳膜,江须难耐睁开眼,“啪”的一下按掉面前的警报键。

      “不该开这架机甲出来,在这种能量场里,耗费能源太大。”利维摇头。

      “本来想着就带个路,顺便看个人,最迟一天一夜就回去了,谁知道第八星系情况这么复杂。”江须灌了口手边的“神药”。

      名字是各位胡乱叫的,准确来说是个强行提神的药剂。

      她转了转脖子,再次观察周边区域:“马上就能出去,让大家伙再坚持一下。”

      利维:“这次换我来?”

      江须头顶冒出一串黑点:“我刚喝了药,你怎么不早说!”

      利维摸摸鼻子:“不好意思。”

      “等出去再说吧,也在这里耗了几天,速战速决。”

      江须推动手边的拉杆,人工智能检测到话里的关键词,适时回答:“主人,莱克宁时间,距您出发,已过六天十三小时,距您上次休息,五分钟,距您和最近联系人联络,七天零一小时,距……”

      “闭嘴。”

      “……”

      利维打着哈哈:“你的人工服务很活泼。”

      “添堵。”江须评价。

      机甲在能量场内向着特定的路线移动,时不时在超短距离中闪避,躲过一处奇怪的突变空间,它前进一段距离后,身后跟着的机甲群才会上前来,就这样,谨慎又快速地穿出最后半截区域。

      待机甲检测结果表明安全,江须一刻不停,立即跃迁至标明的安全路线上,队伍重回正轨,能源调动,加急恢复与外界的联系。

      之后的事便能撒手交给利维,她快步从驾驶舱出去寻找成泽瑞,刚滑开舱门,外面就冲来个人,他们二人打了个照面,差不多同时开口。

      “光脑开了?”

      “脱离危险了?”

      江须:“脱了脱了,光脑!”

      成泽瑞嗷嗷叫着,把手里那个依旧没反应的电子设备交给她:“能量场影响不小,打不开。”

      他沉浸在安全活命的兴奋之下,这点小问题根本去不了他的眼,满不在乎拍拍江须的肩:“没事,落地了我让我哥找人给你修修。”

      江须满头黑线:“我都落地了还需要你帮我?”

      “生什么气,陈先生都多大的人了,需要私人时间的,你还不停地黏着人家,不像话。”成泽瑞摇摇手指,啧啧评价。

      被她一巴掌扇到旁边,作势又要踹时,那家伙飞快溜进驾驶舱内,还在门即将合上之前关心了下她:“赶紧睡会去,光脑的事就包在小爷身上。”

      之后生怕江须鞋底飞来,忙不迭关了门。

      江须恨不得把那舱门踹个洞,前不久的药剂在身体里还没作用完,这会压根不累,反而亢奋的头脑因为突然没了事干变得有些烦躁。

      她攥着毫无动静的光脑,开始较劲,怎么就开不了了呢?

      此时的她十分懊悔当初怎么就没多做一步把那对话框打开,好让她瞅一眼未读消息+2里面的那个“2”究竟写了些什么。

      嘶,打不开,头疼。

      江须烦闷地丢了那个光脑,趴在吧台上朝驾驶舱喊了一句:“快点——”

      ……

      “……催催催的,老子背都直了,她倒是好,一到战区就去睡大觉,把老子赶出来给她修东西,不是不用小爷修吗!”

      ?157星球上,离第八星系边境不知多少光年的地方,是联邦军和下星系合作军的临时驻扎点。

      这里虽不在战事集中点,却也饱受敌方干扰,能源都即将匮乏,眼看着又要向后撤离,好在一个小时前,等待了快十天的援军终于来了。

      这颗星球的一些流民早就被集中送去主星,或是外围安全星球,此刻的?157说是死星也不为过,只有冰冷的军队,等着前方战士归来。

      成泽瑞在这里没找到成嘉瑞,一问才知道那人跟着往203去了,说是下星系和合作军关系需要磨合,又给他嘱咐许多,说等机甲安全检测无误后就赶紧回莱克宁。

      行,把他当小孩,觉得他成不了事呗。

      成泽瑞对着利维骂骂咧咧一通,结果那人跟个木头似的,就会点头摇头,没了。

      他这一口气不上不下,苦哈哈自己咽了,跟那位人机兄弟带着一众哥们的光脑找了个机甲维修工,盯着那大师修了一个多小时,全部整完才往队伍里走。

      “这些你发下去吧,我去找成最。”

      他把剩下的光脑一股脑给了利维,就恶狠狠冲去江须的舱房,都想好了用光脑把人吓一跳,然而一开门,傻眼了。

      大爷的人呢?!

      成泽瑞忽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冲出房间四处问了问,才知道江须居然跟着成嘉瑞走了,听描述,还是人家都走到一半,她急吼吼追去的。

      “行,不带我,小爷坚守阵地也是一绝!”

      他愤愤道,从休息区域急步走出,刚要去军队中心,手里的光脑突然响起来,是视频通讯,名字是一串乱码。

      成泽瑞捏着光脑犹豫要不要接时,身后突然传来同样的提示音,由远及近。

      他浑身一震,忙关闭手中光脑音量,降低存在感闷头往前跑,却还是被身后一道异常疲惫的声音叫住。

      “成泽瑞?你们没事吧?”

      来人一身热气,明显是从安全星球过来的,到157这颗阴冷星才重新穿上大衣,但鬓角的汗水不减反增,成泽瑞看过去时,那滴汗刚沿着下巴上的青茬打在竖起的领口。

      看他这样子,成泽瑞回答,我们能有什么事,又反问:“陈先生!你怎么跑这里来的?路上没出啥岔子吧?”

      陈昱承见到成泽瑞心已经踏实了一半,终于缓了口气,说:“没有。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成泽瑞注意到他盯着自己的手,立刻反应过来,把光脑塞过去,解释了一通后,补充:“现在成最也不在,她……不过你可以放一百个心,她保准全须全尾回来就是了。”

      “谢谢。”陈昱承看样子像是听进去了。

      可成泽瑞却不放心他这态度,还是强调:“后面的区域是真的不安全,陈先生为了我着想也千万别去,不然老三回来我死定了。”

      “啊,不会的,我只是来确认一下,现在离开也是可以的。”陈昱承是真的没说谎,居然说完就要走。

      成泽瑞又炸了:“这怎么能行,一来一回多危险,你就在这呆着,等那什么……额,江须是吧,等她回来,我亲自让她给你谢罪。”

      一会“死定了”一会“谢罪”,陈昱承还是被他的说法逗乐了,沉重的心情减轻不少,跟着他往之前江须临时呆过的舱房去。

      路上,成泽瑞给江须找了许多不在场的理由,挨个列举后,发现了个两人都非常满意的答案,那就是她曾经的同学们在那,好久不见,想去碰个面。

      毕竟她想到一出是一出,下次再见还不一定什么时候呢。

      陈昱承表示理解,又申请了提前回家这一选项,再次让成泽瑞否决,被一把推进了江须的舱房里,关门。

      房间寂静。

      他脑袋里的那层透明罩子被关门声砸破,空气海啸般涌进鼻腔,他似乎干涸了太久,这一下差点溺死,手脚发麻,在房中漫无目的地踱步了一圈,才缓慢地走到小房间里仅有的单人床坐下,摘了眼镜,艰难地吐出一口气。

      受不了……

      他打开江须的光脑,社交软件里,属于他的头像边依旧是两个红点。

      没人点开过的。

      他又叹了口气,稍微往后坐了些,靠在墙边,安静地盯着地面。

      *

      江须是离开后的四小时回来的,她只是简单和路斯恩三人聊了聊天,把成尧交代的事和上星系沟通一番,就很快赶了回来。

      刚下机甲去中心区给格瑞塔回报完工作,就被慌慌张张的成泽瑞拉着往舱房跑。

      她现在就和面条一样被她扯着,没好气道:“我希望你赶着不是让我送你投胎。”

      “给你个惊喜,保证你能叫我爹——啊!打我干嘛!”

      成泽瑞摸着脑袋,又突然压下声音,这副做贼的模样真把江须好奇心勾上来,脚步自主迈开跟着他往前走,然后……停在了自己房间门前。

      江须:?

      成泽瑞:开啊。

      江须:你不会要搞我吧。

      成泽瑞:。

      人和人的信任呢!他哼笑一声,直接替她开了门猛一推她,再一溜烟要逃。

      而这破绽百出的偷袭动作根本不在江须眼里,没让他得手就算了,还游刃有余将溜走的鱼逮了回来。

      她靠在门边,拽着成泽瑞就要扔进屋里,好让她看看这房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陷阱,结果余光一瞥,门缝侧边闪过一角黑色衣摆。

      她一愣,看了眼成泽瑞,赶紧把人放了:“你带来的?”说话时动作也不停,开门进屋,见那床上躺着的真就是陈昱承本人,一时间心情复杂。

      “不是,人自个来的,我好说歹说才留住。”成泽瑞睨了眼江须的脸色,也不说话了,悄咪咪带上门,将一地静谧留给房间里剩余的两人。

      江须抬步往里走,鞋跟踩在地面,发出声响。

      床上的人动了动,面对着墙,被子半边盖着上半身,蜷着腿,刚好将半截小腿搭在床沿外,鞋也没脱,看样子是困得不行小憩一会,却不留神睡得熟了。

      江须忙起来很容易没有概念,本来还想着回来光脑也该修好了,她能给陈昱承报个平安,结果和格瑞塔又说了很久,这会再想,的确有些疏忽。

      她转了转肩背,步子迈得大了些。

      这里还是有点冷的,陈昱承比常人更不耐寒,这么睡着难免煎熬,可他像是要随时下床出门一样,执着穿着鞋把脚留在被子外面。

      怕给她弄脏了么?

      江须抿了抿唇,坐上床,顺手给他脱了鞋,将人搂着腰往里挤了挤,飞快扯开被子把两人全部裹住。

      这动静很大,陈昱承当然会被惊醒。

      他一醒,就感受到身后有个热烘烘的人把他往墙上拱,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是何年何月,就转身想去看一眼。

      奈何这床实在太小,他转也没法转,加上腰间的手臂力道很大,他一动,那人就用力往后一搂,两人贴得更近,后颈凑来阵阵热乎的气。

      思绪慢慢回笼。

      哦,这是第八星系。

      “回来了。”他清了清嗓子。

      “嗯。”江须一个劲磨他后衣领下的脖颈,像个抽气机一样吸。

      陈昱承胳膊在胸前,和墙卡着没法抽走,想摸摸腰间的手做不到,于是有些泄气:“有受伤吗。”

      “没有。但是很累。”

      江须又往前睡了些,身前的人更被她挤成一张直愣的薄片,她困顿着抱怨:“床也太小了。”然后膝盖动了动,蹭到陈昱承两腿间一顶,将自己的腿挤了进去,随即抖了一下,毫无感情地说:“好冰,你刚才怎么不盖被子。”

      “没想睡,”他又动了动手,徒劳推着面前的墙,说,“这墙也很冰。”

      江须直起脖子看了眼,卷卷被子往他身前塞了不少,再继续回到他脖子后面蹭,蹭得困意有点消失,搂着身前人的手轻轻拍了拍,带着点安抚的意味:“是不是有点害怕。”

      胸前的脊背上下起伏,一声微弱叹息飞出来:“嗯……但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想……”

      江须往上躺了些,搂着陈昱承的腰让两人又贴近了点,张嘴轻咬了一口他的脖子,顺着往上叼着他耳垂吻了吻。

      对方应该是想弯弯腿,可惜这屁大点的地方无处可去,低个头尚且能撞到墙面。

      “想就想了,小陈老师担心我,也没什么不好。”

      毕竟站在他的角度,江须可是莫名其妙“死”了两次,多少会更紧张。

      她想着,又道:“你邀请我去的校庆我没到场,还有下次吗?”

      陈昱承身上回温,寒气抽离时打了个激灵,听见这话抖着嗓子笑了:“下次得百年之后了,我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

      “这可真是遗憾。”江须话里带着笑,手往上摸了摸他的脸,叹息道,“也是失策,我还想着一天就能回去,谁知道中间隔了十几天。”

      “我们小陈老师找我一定很辛苦,越发沧桑了。”

      陈昱承往被子墙上凑了凑,和她拉开不到三厘米的差距,说:“是被嫌弃的意思吗?”

      他还在往里贴,忽然背后的被子撑高了些,江须上半身直起来,两人中间漏进来一阵凉风,他瑟缩了下,脑后就垫来只手,将他的脸往后掰一些。

      视野转动,他看见江须神采奕奕的脸露出来,噙着笑说:“别有一番风味。”

      “这时候也只有你会这么夸我了。”他忍俊不禁。

      江须在他脸侧的胡茬上贴了贴,又嗅了嗅,微笑:“还冷吗?”

      陈昱承当然不,这会只剩情绪放松后的困倦,但听她这么问,莫名地接上:“冷。”

      他说完,江须又垂头在他脸庞闻:“洗澡了吗?”

      “洗了。”

      “我都没空洗,你怎么还有时间洗澡。”江须皱了皱鼻子,再蹭蹭那短茬。

      陈昱承轻笑:“你在天上,我在路上,不一样。”

      “哦,我还以为小陈老师是特地洗干净了来找我的。”

      “……唔,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嗒。皮带扣碰撞。

      小房间里响起富有规律的水声,两道交织的喘息压抑之时,突兀冒出一小道的抽气声,随之江须的气音便喷在陈昱承耳廓:“隔音不好。”

      “没位置了……”陈昱承抵在已经皱得不成样的被子上,闻言急忙压着声音,刚说完,腰就被人猛地往后一按,他赶紧住嘴,及时咬住唇间的急喘。

      这之后就安分不少,撑着墙面扼住呼吸,江须发现后,忍不住低低笑了两声,抱着坏心思故意让他发出些动静。

      陈昱承总是很识时务,这时候尤其是,想着办法缓解江须的攻势,可她到底精神紧绷了太久,急需找点什么发泄一下,名为故意的小动作做着做着也就放肆起来,他根本抵挡不住。

      很快房间里的声音就杂乱起来,江须听着他连续小声的哼声,总觉得不够尽兴,带着自己的信息素靠过去咬他脖子:“忍不住了就大点声,外面没人。”

      他摇了摇头,像是为她着想:“不用。”

      “相信我,小陈老师,”她忽地加快动作,陈昱承刚要说话的音调一拐,就成了一连串别样的声音,低沉带着哑,断断续续的停顿后再时不时漏出情难自制的低吟,江须满意不少,“继续。”

      “……”

      陈昱承原先只是不冷,到热得领间全是细汗,再到汗消后的阵阵寒意。

      他感觉身上的被子厚了一层,终于能宽敞点翻身,扭头,江须已经下去了。

      不得不说这姑娘的身体素质真是好,她的外衣在被子上压着,现在也就是穿着最爱的吊带短裤,踢着陈昱承的皮鞋穿了两下没穿好,干脆踩着后鞋口直接出了门。

      过了几分钟又端着水杯回来,盘腿坐到床上。

      “外面冷不冷。”

      江须摇了摇头,自己喝了口水,又把杯子递过去:“喝点。”等杯子被接过去后,就在陈昱承坐起来的床铺后面掀起枕头找着什么。

      陈昱承注意到,反手从靠墙根的地方拿出个光脑递过来。

      “成泽瑞说给你了——我都忘了这茬,”她迅速点开陈昱承的头像,时隔多日,总算看见了这前半句话的真容,她挑了挑眉头,从对话框上移开眼神,看向他,“‘想不想戴戒指’?”

      她复述那句话,张开五指翻面看了看,点头:“想啊,但没人送我。”

      边说着,边将手往前送,很快怼在他眼前。

      陈昱承放下杯子,残留着温热水温的掌心握住她的手腕,往下按了些,然后很快从大衣兜里掏出来个藏着细闪的精美小盒。

      江须是真的有些惊喜,扬着眉头往前坐了坐,调侃他:“一直在口袋里?刚刚不硌吗。”

      “硌得腰疼,但我以为是别的,所以让你轻点。”陈昱承想到这事,失笑道,打开盒子。

      江须便立刻摆正手的姿势,指尖上下摆动着像只蝴蝶,陈昱承刚掏出戒指,就被这动作逗笑了,捏着她手指温声道:“别动。”

      她也难得听话了些,乐呵道:“这种东西,你很在行啊。”

      “要看对谁,”陈昱承看了她一眼,又问,“喜欢吗?”

      话是问她的,然而那人自己却是握着她的手认真翻着面看,江须盯着他专注的模样半晌,笑嘻嘻曲指弹开他,说:“当然喜欢。”

      她伸展手臂远远看着中指上的戒指,再拉近转着看,感觉这戒指上的花纹应该还有另一边,想到便问了:“你的呢?”

      问完一抬头,那边陈昱承刚刚将指环戴上手,听见问题,理所当然地回答:“这呢。”

      江须愣了下,把挡在额前的发丝撩到脑后,“腾”的一下向前坐一大半距离,好险坐到陈昱承怀里,一把将他的手抓过来,狠狠薅掉了戴得好端端的戒指。

      陈昱承低笑:“干嘛。”

      “平常怎么没见你手那么快,放正,让我感受一下。”她伸出食指在他手上指点。

      “好,正了。”

      江须这才捏着戒指稳稳当当给他套进去,又伸着手和他的进行比对,认真道:“这么看,特别像个风筝……也不是。”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手上的戒指就像是一串漂亮的风筝,从里面伸出了根线,搭在另一个戒指上。

      所以他那个素圈才会有一条非常不引人注意的金色细丝。

      不过陈昱承不知道,还有纳闷地问,什么风筝?

      “戒指,我说的是戒指,”江须说,拉着他再次躺进被窝,继续研究,“不过人家的戒指不是都有名字么?我怎么看了半天没找到我的?”

      “因为没来得及,这是我临时买的,等回去后我们一起去刻?”陈昱承这次是面对着她躺着,不知为何,这样的姿势多少有点催眠。

      江须扫了他一眼:“嗯,也快回程了。”

      看他眼皮越发沉了,她便伸手摘了他的眼镜,另一只垫在他脖颈下的手动了动,将他往怀里搂了些。

      世界好像进入了梦乡,却忽然,冒出一句疑问。

      “怎么想到买戒指了?”

      “少了点什么。”

      “那少的也不止是这个。”

      “这倒是。”

      均匀的呼吸飘过光脑偶尔的滴滴声。

      这是个普通的一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第 8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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