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相爱》端翁

6、第 6 章

　　杰瑞房子的格局，跟大部分广州高层商品房差不多。进门是换鞋的地方，一侧有个小阳台，放洗衣机以及晾衣服的地方。推开玻璃门，就是大客厅，朝南是面朝珠江的大阳台，朝北是厨房，大客厅里，灰色沙发，黑色茶几，电视机，电视柜，具有律动琴键的电视墙，白墙上大幅的画作，一应俱全。挨着厨房的是餐厅，可以坐六个人的白色大桌子。整个房间都是白色。面朝阳台的右手边一个小通道，尽头是卫生间，通道两边一边一个卧室，朝南是岛岛的卧室，落地窗，大阳台，朝北的是另一间客房，空着。左边朝南是杰瑞的卧室，岛岛没进去过，朝北是大书房。里面布置得像个办公室，岛岛平时与杰瑞对面坐，杰瑞与岛岛背后都是书架，好多好多书，当然都是外文的。
　　岛岛就在书房里教杰瑞学习中文。岛岛把椅子搬到杰瑞身旁，一堂课就算开始了。
　　岛岛记得初中开始学英文的时候，似乎没这么吃力。四十岁的杰瑞，为发对一个音，反复练习口型，有时候甚至弄得面红耳赤。岛岛无法想象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四十岁“高龄”，那股子认真劲儿，很像认真搭积木的小孩子。双手并用，谦虚谨慎。杰瑞不苟言笑，除了偶尔嘴角上扬的笑意外，岛岛从未见过杰瑞开怀大笑。不苟言笑的杰瑞有时候叫岛岛感觉害怕。岛岛做事总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会遭到杰瑞的训斥（虽然杰瑞从未训斥过岛岛，岛岛认为杰瑞的身体里面充满了训斥人的细胞）。岛岛因为担惊受怕，有种强烈的寄人篱下的感觉，几次想要搬出去，但是看到学汉语的杰瑞那样的天真可爱，变了个人似的，或许杰瑞只是长的严肃罢了。加上杰瑞似乎很喜欢岛岛做的菜，早上非得吃过早餐才出门，岛岛变着花样的熬粥，下面条，炸鸡蛋，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吃面包喝牛奶。晚餐就丰盛了，岛岛一个人生活的这么些年，学会了好多家常菜的做法，每一个菜杰瑞都喜欢吃。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下班时间提前，一进门换上鞋就先去厨房看一眼的习惯逐渐养成。岛岛心里面乐呵呵地，有种温馨的家的感觉，搬走的念头便不再起。
　　两个小时的教学时间结束后，岛岛与杰瑞便回到各自的位置上，杰瑞有时候继续练习中文，岛岛则研究《名利场》，或者读中英文版的《红楼梦》；有时候两人会在网上各做各的事情。因为与苏远分手的原因，岛岛不愿意登□□，怕朋友们问起苏远来无从应答。偶尔隐身上线浏览完毕朋友和熟人们的空间更新，了解点朋友们的新动向就够了。杰瑞似乎也有网上聊天的习惯，经常会打字噼噼啪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岛岛爱开着轻音乐学习，杰瑞也不反对。岛岛忘记的时候，杰瑞还会提醒：“来点音乐吧。”期间也跟杰瑞一起看过几个电影，每看到亲热的镜头，岛岛就故意的放松自己，其实心里紧张的不行，暗中祈祷这样的镜头赶快结束，杰瑞却似笑非笑的看向岛岛，像个不怀好意的色眯眯的男人。岛岛紧张的呼吸急促，脸都红了。后来杰瑞再问‘要不要看个电影’的时候，岛岛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道：“我这还有好多没学完，你也多练习点中文吧，改天再看。”一边说却不敢抬头看杰瑞。杰瑞仿佛是笑着说：“知道了。”
　　岛岛一直未对家人说明已经跟苏远分手，每回妈妈问起‘苏远呢’，岛岛忽悠两句就过去了。岛岛还未做好准备，不知道怎样开口，想到父母失望的表情，岛岛心疼的很。支支吾吾中，一个月过去了。杰瑞已学完拼音，在开始认字，学习写笔画。要把一个字按比例漂亮地放进方格里面，对于高龄学生来说，不是件易事。岛岛恨不得替杰瑞写了算了。电话响起来，岛岛说是妈妈，杰瑞示意她可以接。
　　“妈……什么事，我在忙。”
　　“你忙什么忙？”妈妈声音很大，有情况。岛岛赶紧起身跑出书房，跑到阳台上。
　　“妈，你怎么了？”
　　“怎么了？你翅膀硬了，老子管不起了。说说，你跟苏远是怎么回事？老子不问你不说，还撒谎！”
　　“妈！”
　　“仔仔细细的跟我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跟苏远的确分手了。”
　　“为了什么？”
　　“他找到比我好的了。”
　　“那你一个人怎么办？”
　　“妈，你别担心，我现在挺好的，新找了个工作。”
　　“你看你看，老师当的好好的，偏偏为了这样一个没良心的，把工作都不要了，现在好了，工作没得保障了。一混三十岁头上的人了，看你将来怎么办！”
　　“我现在这个工作比以前的还好。工资也高，你们别担心。”
　　“担心又能怎么办，难不成还要我们过来帮你？苏远找到的那个女生是个什么人？”
　　“哎哟，妈，问那么多干什么？”
　　“你就这样算了？”
　　“又没结婚，不这样算了，要做什么？”
　　“那杂种真没良心，有钱人硬是不得了。”
　　“妈，在外面，他不算有钱人了。”
　　“你就是对老子们凶，对外人就硬不起气，所以老是遭欺负。晓得你要到哪天，才不叫我们操心。”妈妈的声音柔下去，岛岛心都碎了，眼泪无声的滑落。
　　“反正你一个人在外面，注意身体，注意安全，万一工作不好，过的不好，就回来，不要强撑。那小子既然这样不成气候，你也不要想不通，以后还会遇到更好的。”
　　“嗯。”岛岛不敢说多话，怕妈妈听出来。
　　“以后经常往家打电话，大家都担心你，听到没有？”
　　“嗯。”
　　妈妈挂断电话，剩得一声“嗒”拖得老长。岛岛伏在栏杆上，泪眼朦胧看着江面慢悠悠的游船，到处灯火辉煌，失恋的人，无处可躲，无处可藏。岛岛的眼泪不是为了苏远而流，为苏远该流的泪已经流过了。岛岛觉得对不起爸爸妈妈，指不定他们现在坐在沙发上如何唉声叹气呢，不知道他们去镇上的时候，该怎样面对苏远的家人，他们又该怎样给所有的亲戚朋友解释自己女儿不跟苏远结婚的原因。父母在岛岛的这一场失恋中，承受的痛苦最大。对于岛岛，顶多算是强忍住痛，拔去刺进身体里的利箭，伤口愈合就会好的。而父母却要处理所有的后续事情，免得岛岛伤口发炎。父母心里的伤口，岛岛无从医治，唯有逃避。岛岛为自己的自私流泪，为自己的无能流泪，为自己的不孝流泪。
　　“你还好吗？”杰瑞走过来，站在岛岛身旁问道。
　　“没事。我们继续。”岛岛擦擦眼睛，装作若无其事的说道。
　　“我感觉有些累了，不想学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杰瑞说着转身进了房间。岛岛看着杰瑞高大背影，宽阔的肩膀，真想伏在上面大哭一场。可是杰瑞冷峻的侧脸，又让岛岛望而却步。
　　岛岛挨个儿给朋友们打电话，告诉他们自己与苏远分手了。岛岛与苏远共同的朋友早就知道了，怕岛岛伤心，所以没联系岛岛，是苏远叫他们别打电话给岛岛。喜欢过苏远的女生们现在才说实话：“分了也好，苏远那小子就是一吃软饭的相，不够硬气，你看我们现在过的多好。当时本来想劝你的，谁叫你们都好得如胶似漆的了才告诉我们？”“不就是失恋吗？你以前没失恋过吗？时间一长就都会忘记的，男人嘛，到处都有，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睁大眼睛看准了，别再找这样的了。”……岛岛其实不愿意她们把苏远说的那么坏，曾经爱过的男人，无论怎样，总有他好的一面。不过岛岛心里舒畅很多，松了口气。
　　这一个月来，除了买菜，岛岛几乎不出门，成了地地道道的宅女。《名利场》看完一遍了，岛岛多么希望能学到荣如德翻译的精髓，博古通今，融贯中西，信手拈来，出神入化。岛岛曾在书店里做过比较，荣如德的翻译是岛岛最喜欢的。红楼梦看了六分之一，总共是六本，岛岛看完一本。在家待的久了，岛岛也腻烦，莫名其妙的毛躁。一想到外面酷热的天气，一个人闲逛的无聊，岛岛只得懒懒的倒在沙发上。日子从沙发上慢慢的溜走了。每天教授杰瑞中文就成了岛岛最值得期盼的事情。也算是岛岛这一个月来的社交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