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青青》桦雨林

1、最后的黑暗

　　南国城郊外，晨光刚刚划破黑夜的寂寥。

　　逃荒的人早早的就在城外吵嚷了起来，这是他们跋涉三个月难得的机会。

　　这是韩国和吴国战争持续的第二个年头。韩国和吴国的流民纷纷逃往附近的城池。

　　南国成了不二之选，鱼米之乡，富庶之地。

　　南国每天都会接纳附近的一定量的难民，且只承诺要在南国服满三年的劳役就可以获得永久的居住权。

　　更何况在三年劳役期间还管吃管喝，乱世之下，人人向往。

　　鱼肚微白，城门大开。城外的流民争先恐后的进入南国。

　　南国的城墙边上设置了几个施粥的铺子，以及登记信息的摊子，流民只要登记了信息就可以去到服劳役之地。

　　而此时此刻一碗热滚滚的白粥，对于这些在战乱中饥一顿饱一顿的人实在难得。

　　刚进城的流民无一不是先排队领了白粥喝上一碗。

　　再折回登记的摊子跟随官老爷的指引，按了手印等着被领去劳役之地。

　　这样的事情日复一日的发生在南国的土地上，成为了乱世之下百姓的唯一希望。

　　今日施粥的人却不比往常，轻纱覆面，身着碧青色的缎子，上绣桔梗花丛，迎着朝阳泛起银色的纹路。从头纱到靴子碧色到底，施粥时从容不迫，虽然看上去年岁尚小，可却出落出一副清冷仙子的模样。

　　团簇在她周围的几个女子，做丫鬟打扮，却也身着绸缎，头戴素钗，面若桃花，与周围蓬头垢面泥泞满身的流民格格不入。好似是那淤泥丛里唯一开出的洁白荷花。

　　"格你姥姥的，什么东西也配喝粥，快把粥给我，不然老子我让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一声粗犷的男声打破着乱世中难得的安宁。

　　一个身高八尺，头大脸方，衣服破烂服的汉子。抓着一个枯瘦如柴，面黄肌瘦的男孩就要朝他的面门打去。

　　"住手……"

　　那清冷仙子听到了这不大不小的动静，径直就走了过来，拦下了要动手的男子。

　　"根据本朝律法，聚众闹事者，可鞭笞三十。"

　　那男子一听见这话，又见来人气度不凡，周围都有护卫簇拥。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急忙满脸堆上讨好的笑，又跪了下去。

　　"小姐您明察呀，这个小贱人，偷了我的东西。答应了要给我当牛做马偿还我，结果今天我还没喝粥，他就先喝完了。小民我气急了才冲动了，绝对不是聚众闹事呀……"

　　说完又砰砰的磕了两个响头。

　　"他说的可属实?"

　　那小姐径直走到要被打的小男孩面前问他。

　　"属实。"

　　那小男孩，开口说。小男孩背光而立，头发蓬乱，脸庞上满是泥泞，衣服也是破烂不堪。暴露在外的肌肤除了泥巴，隐隐约约还伴随着几道鞭痕，整个人看上去像刚刚从地狱里面爬上来的。一双眼睛却亮的吓人，直勾勾的盯着那跪下的人。好似一只豹子盯着自己的猎物，下一秒就要撕咬下去。

　　小姐多看了小男孩两眼，看着男孩的眼神。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周围已经聚集了一些人，那跪着的男子也还是在咋咋呼呼的喊冤。

　　"你既说他欠了你钱，那你将他欠了你多少钱，你们之间又约定了他要帮你做多久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来。"

　　小姐又踱步到跪着的男子的面前，询问他更多的实情。

　　"是这样的，小姐。原也不是多少钱，只是我原从吴国逃荒而来。小姐你知道的，这世道馒头比黄金还值钱，他竟然趁我睡着偷吃了我一个馒头。我没有打死他，只叫他当我的奴仆三年，我就放过他，他也答应了。不信你问他，小姐，我句句属实呀！"

　　那小姐又看向了那小男孩，阳光刚好又照在了他的脸上。他还是刚刚的姿势，默不作声，只是双眼死盯着那男子。在他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有些伤口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得有些狰狞。

　　"唉……"

　　小姐见此情景，轻叹一口气，又开口。

　　"既如此，我算你不是聚众闹事，不施鞭笞之刑。他欠你的馒头我帮他还上，只一点，我要他跟着我，你待如何?"

　　跪着的男子又环绕着看了一圈的护卫，开口满口答应了下来。

　　小姐又走到那小男孩面前，问他"你可愿意跟着我走?"

　　小男孩这才看向来人，隔着帷帽他看不清来人。但他却清楚，他的命比蝼蚁更轻贱。

　　故轻轻开口。"我愿。"

　　"好的。十七带上他。紫柳，将馒头给那男子。"

　　一个护卫站出来带走了小男孩，女子旁边的丫鬟也拿了一个馒头给了跪着的男子。

　　等做完这些事情，女子又开始施粥，围着的人群也散了开去。

　　阳光依旧懒洋洋的洒向大地，宽济着在这片大地上挣扎求生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