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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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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子时,茅屋外面才隐有动静。
元小满本就趴在桌上浅眠,一听见声响,便精神了。
她看了眼还在熟睡的闻昭,随后蹑手蹑脚地打开门闩,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小满走时,将屋里头唯一的烛拿了出去,她离开,屋子里便立马陷入黑暗,而闻昭就是在这一片黑暗中,缓缓睁开了眼。
屋外,看着那个衣衫光鲜,骑着驴慢悠悠晃荡来的虞衡,元小满立马气不打一出来,抬脚脱了鞋子,瞄准虞衡那张脸,倏地扔了过去。
这胜在虞衡反应快,侧头一躲,笑嘻嘻道:“准头差点。”
小满未语,趁他不注意,顺手扒下另一只脚上的鞋,等他走来近处,想都没想,直径丢了过去。
一击命中,猝不及防。
鲜红的鞋印子盖在虞衡的脸上,让人呆愣了好一会儿。
元小满一声不发,闷着头去捡自己的鞋子,两只蹬上脚,回头还见虞衡坐在驴背上,低头用一只手捂着脸。
她走过去,从他手里抢过另一只驴的缰绳,冷声问:“去哪儿了?”
虞衡冷眼乜她,跨下驴身,回道:“买驴。”
小满瞥了眼驴背上的大包小包,嗤了一声:“你知道我在这儿等了你多久吗?”
这个虞衡也知道自己做的欠妥,随即嘴巴也不硬了,软了态度,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本来镇完魂,我便赶回来了,只是没曾想失足踩进沟里了。”
“渡河那是乱葬岗,脏得很,小满你是知道我爱干净的,我实在受不了,这才去了离渡河最近的城里。”
“那城里就剩些老弱妇孺,所以我这才买多了些,但都是有用之物。”说着,他连忙拆开一个布袋,展示给元小满看。
“这一路归程,万一路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买些干粮总归没错。”他把包袱系上,然后指着另一包讲,“顺便我把我之前的包袱也给取回来了,这有的东西也是带回去给他们的。”
“我们出来一趟,总不好空手回去,带些礼物,家里人也开心。”
见元小满还不说话,虞衡又道:“我知道我耽搁久了,所以我买了两头驴子,你一头我一头,这样咱俩回去也不累了。”
这话里话外,左右都有为人着想之意,元小满也不好继续端着,气虽不生了,但眼下又有别的事令她犯愁。
该如何将闻昭带回去的事情告诉他呢?
若不泄露真相,她应该用什么借口才算合适?
元小满静默着,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打算用最初那个拟好的说辞。
她攥了下衣袖,对上虞衡兴致勃勃的眼睛:“我要带一个人回去。”
虞衡指尖指向自己,嘴巴微张,表情贱兮兮凑在小满眼前:“我?”
“不是。”她推开他的脸,手指着茅屋里,“是我……朋友。”
话尾,底气明显不足。
“朋友?!”虞衡好看的脸扭成不解二字,他狐疑地绕着元小满走了一圈,然后屈起指敲了敲她的额头,“你被什么附身了?”
“没有。”元小满拍开他的手。
“没有什么。”虞衡吵道,“这荒郊野岭的,哪有人啊,还你朋友,你疯了吧,赶尸赶傻了,莫不是把鬼当作人了吧?”
元小满瞪了眼他,叹了口气:“你不信拉倒,反正我要带他回去。”
她将驴子栓在树干子上,就近坐在旁边石凳上,虞衡追上去,一边学她,一边将驴背上的货物卸下来,摆在石桌上。
“既然你说是真的,那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儿?”
元小满托着下巴,吐出两字:“闻昭。”
闻昭?!
一瞬间,虞衡眼神像看傻子一般:“你有病吧。你朋友是玉面修罗?”
“玉面修罗?”
虞衡肩膀一耸,重重叹了一口气:“你都不知道他是谁,你还敢乱说。说实话,你是不是在耍我玩?”
元小满眉头微皱,结合信息点,也便想清楚了,这闻昭便是称作玉面修罗的。
素年来,元小满昼止夜行,与人接触的少,虽行于各地,但孤身一人行至乡野,不免信息闭塞。
其次,她多于平民交道,动荡年代,百姓自顾不暇,便无人在意这国是否面临存亡之际。
活着,便是最大奢望,哪怕苟延残喘。
方才趁闻昭睡下,元小满也大概笼络了一下思路,他腰间系有沧澜卫令牌,乃此战之将帅。
将军苦战三十载,沧澜十道沧澜卫。
他名为闻昭,自是与京城里的闻家有关。
元小满有些消息捕风捉影,不知真假,她不敢乱自揣测,也不敢胡乱发问,污人清白。
她抿了抿嘴唇,眼底镇静:“没有整你,我不识玉面修罗,我只认闻昭。”
“你真是疯了。”虞衡撇过头,十分无语。
不过一刹,他忽地想起,此次出征乃是闻昭为主将,难不成这渡河之战……
虞衡噌一下从石凳上跳起来,埋头在地上乱瞅:“你把那坑挖哪儿了?你赶回来的尸里不会有闻昭吧?”
“我听闻,那闻昭素来生得古怪,你莫不是中了他的邪。”他眼珠子睁得圆圆的,狐疑地探着周围。
元小满听他胡说八道实在心累,于是在此之上解释道:“你也曾见过他,在那个破寺里。”
他想了一瞬:“他是仙人哥哥的师弟?”
“是。而且你说的不错,今天是我将他赶回来的。”
虞衡眯眼:“他死了?”
元小满摇了摇头:“将死未死。我想救他。”
虞衡想都没想,一拍额头:“你别告诉我你想救他,是因为他是你朋友。”
“对。”
“天爷啊,爷的小满啊,你说谎都不打草稿的吗?”
元小满被他说的有些烦了,嚷了一句:“我只是想救他而已,所以才想带他回去。”
听后,虞衡也不耐了,冷声反问:“大魏之人你确定要带回南疆?”
“是。”
“是?”虞衡冷笑一声,“你以为你带回去就能救得了他吗。”
元小满默了默,沉寂良久,她叹声道:“大魏与南疆早该有所了结,世事难料,此事未必不是转机。”
“转机?靠一个自顾不暇的人?”虞衡甩手,声音渐冷,“罢了,你既心有成算,我如何也劝不动你,你愿意怎样便怎样吧。”
说完,他坐回凳子上,脑袋撇向一边,生着闷气。
外头吵闹声音渐息,闻昭躺在枕上,心有思量。
他睁着眼,盯着屋顶各处蛛网,僵硬地勾唇冷笑。
皇家,可真是编的好大一个网。
以军械案为始,其目的就是一举颠覆闻家,只是他闻昭为其中变数。
他赴京重讨公道,母亲三番五次阻拦,想必是以闻家父子之死来博闻家余者生机,这乃迫不得已之法。
可如今观来,母亲大抵想错了。
皇家仓促结案,欲安抚闻家,来护住那人。
能令皇家左右逢源者,便是说明军械案主谋并非常人,是否皇亲也犹未可知。
军械一案不止于贪污,其更大目的在于闻家,难不成只是忌惮闻家兵权?
怕是不够,既是要闻家在一朝颠覆,那想必是闻家知道了一些不可告人之事。
而这不可告人之事想来必然和这次生人祭有关。
所以……父亲到底知道什么,才让那人不惜以军械案为引,杀人灭口?
他步步为营,不顾外敌当前,不顾山河破碎,以战争掩饰禁术,谋求长生之法。
此次不成,必生执念,既有其一,便有其二。若不斩草除根,怕是后患无穷。
当务之急,势必查清此人究竟是谁。
闻昭大致理清,抬手揉了揉发昏的额头,刚想阖眸休息一会儿,便又听到外面吵了起来。
这回,动静似乎有点大。
他费力撑起身子,勉强整理好衣冠,就瞧见那人拿着烛台夺门而来,怒气冲冲地扫了一圈,最终将视线重重落在自己身上。
烛光勾勒出来人昳丽的容貌,那是位少年郎,风华正茂,眼里盛着意气,似骄阳灼灼。
闻昭静静对上他的眼眸,直到元小满闯了进来,他的眼睛才往边上动了一动。
虞衡上下一看,仰着下巴对他道:“你竟然就是闻昭。”
他抬步走至他身前,也不问三七二十一,一上来便强制性拽上人家的手腕,两个手指摸在脉搏上,冲着闻昭瞪着眼睛。
半晌,他眼睛里泄了点火气,不轻不重嚷道:“还真是个将死之人。”
闻昭听罢,倒也不恼,他微微勾了勾唇角,与虞衡拉开段距离,微微俯身作揖:“虞公子,幸会。”
虞衡皱眉,回头看向元小满:“他知道我?”
小满也不知道他矫情什么,挠了挠头,随意回道:“我们既要同行回去,我当然要告诉他你是何人了。”
而后她走到闻昭身边,轻声宽慰:“没事的,我、答应过你,会带你回去。”
这话说的,虞衡听得泛酸。
他嫌恶地皱起脸来,两指掐着元小满的领口,将她揪到一边:“出去,我要跟他谈谈。”
见自己放了手,元小满便一动不动的,他嘶了一声,对着门口,一撅屁股,将人顶了出去。
等元小满反应过来时,那面的虞衡早已甩上了房门,随着砰的一声,她硬生生吃了一个闭门羹。
屋内,虞衡双手环抱胸前,坐在离闻昭不远处的椅子上,翘着腿,问道:“说吧,有什么目的?”
闻昭听后,和衣躺下,仰面对着屋顶,无奈笑笑:“想活,算吗?”
虞衡顶了顶腮,似乎不满这份答案,反呛道:“那你应该找你师父和师兄,我们帮不了你。”
“除非……”他舔了舔唇,目光忽地凌厉起来,“你是别有所图。”
“比如?”闻昭问回去。
虞衡起身,眯着眼瞧他:“小满涉世未深,你能骗得了她,却骗不得我。”
???
什么?
闻昭不解:“我骗她什么了?”
“明知故问。”虞衡冷笑一声,眼睛钉在他脸上,“有我在,我必定不会让小满带你回去的。”
闻昭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歪着头瞧他,似想瞧一些端倪出来,于是问了句:“你能做得了她的主?”
“为何不能。”虞衡手指抹了把鼻头,对上他的视线,“小爷只是怕那个傻子被人利用,祸水东引,一不留神再烧到我们南疆。”
“可虞公子,这回的火本就起于你们南疆。”
听此,虞衡那双丹凤眼暗了下去,他面色冷然,盯了闻昭一阵,而后微微抬起手腕,白蛇便丝滑的从他袖子里钻出,嘶嘶吐着蛇信,须臾,遍地毒虫,密密麻麻堵在闻昭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