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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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也似乎没感受到剑风的存在，付陵光睫羽微颤，等了半会儿，慢慢睁开了眼。
眼前，正是闻昭紧紧攥着徐氏的腕子，徐氏怒视过去，他便一个手刀劈在她颈上。
须臾，他环住她无力的身体，将她安置在椅子上，然后转头看向他。
付陵光的情绪还停留在上一个环节，愣愣的，甚至有些麻木，低声问道：“阿昭……也是和大嫂一样的想法么？”
听罢，闻昭皱了皱眉，目光里满是寡淡地反问：“你真觉得大嫂会有这样的想法吗？”
恰是这样没有答案的反问，让付陵光晃过神来，眸里闪过一丝亮色，看过歪倒在椅子上的徐氏，又看过闻昭，反应过劲来。
“若如你而言，这里是乱葬岗，那这儿便四处瘴气，难不成方才大嫂是因这瘴气才失了神志？”
“你我二人曾在这里待过，对这种瘴气有些抗体，但大嫂不同，耐受性自然会差些。”闻昭说完，便在帐子里翻了一阵，找出一瓶清神露给徐氏喂了下去。
清神露有避暑解神的功效，徐氏喝下不久，便幽幽转醒过来，她揉揉额头，想起刚才所作所为，立马起身与付陵光赔礼道歉，这虽是无心之失，但总归是伤了人。
付陵光倒也不矫情，受了礼哈哈一笑也就过了，毕竟这边还有更为严峻的事情要谈。
他正起神色：“阿昭觉得此事可与北周有关？”
闻昭摇头：“若与北周有关，我们不可能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毕竟此处是瀛州和寰州的边界处，渡河对面便是寰州，乃北周暂时休养生息之地，假若这真是北周人所谋划的，那估计此时早就开战了。
不与北周有关，便只能与大魏有关了。
具体关联，现在并不得知，眼下最为要紧的事，便是破阵。
要破阵，自得寻阵眼。
既能毫无察觉地到了瀛州，便说明大军很早前就失了方向与路线，甚至直径路过了沧、澜二州都不得知，如此可见，这一路上应不止一个阵法来混淆视听。
这也恰恰说明了，布阵之人修为远远高于闻昭。
连环阵，并不好破。
阵眼不止一个，又多分布于沧澜道三州内，范围之广，一步错步步错。
如今到渡河乱葬岗约有一周了，寰州城里的北周人也该是观察够了，说不准不日便会试探地发起攻击。
沧澜卫身处迷雾之中，若被攻击，只有死路一条，当前情形，只能退。
闻昭沉默半晌，抬头对付陵光道：“明日，你与大嫂分别领两万沧澜卫离开这里，退守沧、澜两州。”
“如今阵法落地，其中不会再有变幻之术，原路返还即可，但沧、澜两州的具体方位，还须你们自己来辨。”
“其中阵眼约在幻象与现实交接之处，所以只有沧州破了阵，澜州才或有一线生机。”
付陵光眼眉一蹙，问他：“你呢。”
“我与余下一万沧澜卫，死守渡河。”
徐氏听罢，急道：“不可，你是此战主将，如何以身犯险。况且按你所说，此处幻象也只能等破了沧、澜两地的阵，才会有解法。所以依我看，我们先一起离开这儿。”
闻昭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在她说完之后，微微扯了扯嘴角，似乎有淡淡宽慰之意：“渡河是这连环阵的末阵，一旦进了末阵，这阵里便不能没有人。”
“不然，我们谁都出不去。”
“可……”徐氏还要说些什么，便被闻昭打断：“大局为重，有我在，瀛州不会丢。”
瀛州……
徐氏与付陵光相视一眼，自古军中将令不可违，此战闻昭为首，纵有千般万般不妥，但也只能听命行事。
更深露重，四更天时，四万多沧澜卫跟着徐氏和付陵光离开了渡河乱葬岗。
等天边云染上了第一缕阳光的颜色，一夜未眠的闻昭从一堆废纸里爬起来，光透着破碎帐子斑驳地落在他脸上，面色有些憔悴，眼下乌青在白皙的脸上格外扎眼。
他对着光，眯了眯眼，微歪头听着外面阵阵呵声，许久之后，他冷冷嗤了一声。
余在渡河的沧澜卫们依旧早起操练，今日他们练得比以往狠，眼里的杀意也愈发清晰明显。
不论如何，死守渡河，也是他们的选择。
不回头，就没有眷恋。
恰逢其时的战鼓声从远处一击重过一击，沧澜卫听着，却没有任何举动，依旧稳稳操练，只是他们面色更为沉重了些。
声音，是从寰州响起的，若不出所料，今日战事必起。
待在帐里的闻昭听着遥远的鼓声，慢悠悠地转过目光，落在桌面上那几枚孤零零的铜钱上，推演的纸遍地，却始终寻不到解法。
几枚困在纸里的铜钱，像极了此时还在瀛州的沧澜卫。
这万人想着殊死一搏，却独独没想过要他们的死的，竟是他们自己心心念念的大魏。
闻昭忽地冷笑起来，甩手掀开帐帘，对外面的将士道：“大战既起，可有惧者。”
“沧澜卫不惧——不退——”
万人之声，震耳欲聋。
闻昭不语，粗略扫过这一帮人后，才平静道：“你我困于阵中，此阵一叶蔽目，未得解法。”
万人中有一人做了代表，站上前来，苦涩笑道：“将军，我等是要杀敌的。这是我们大魏的国土，是不能容北周人来放肆的。”
闻昭重复了一遍：“我们看不到外面。”
那一人又道：“那便请将军助我们看到外面。”
阵，是破不开的，但人强出，却是可以出得去，只是付出的代价会很大。
可这样的代价于剩下的沧澜卫而言，似乎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反噬轻如鸿毛，死亦是过眼云烟。
既已遭了暗算，那么眼下守住瀛州，守住国土，才是重中之重。
他们纷纷拔出长剑，剑横在自己脖颈之处，似向闻昭展露决心，又似胁迫闻昭做出抉择。
这样很好。
所以闻昭不再多说什么，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剑，左手两指轻划在剑刃之上，猩红的血珠狰狞而出，他顺势将其点在自己眉心。
万人见状，纷纷效仿。
眉心以血点红，他指轻抵唇上，眸色沉沉：“ 我以我血见苍穹，破。”
随而，他闭上眼。
风声鹤唳，刀剑声起。
凛冽箭风扫过闻昭的脸颊，他蓦地睁开眼，满是杀意地盯向对面北周大将，凌子琛。
凌子琛一身银甲，端坐战马之上，眉轻挑，道：“别来无恙，闻昭。”
他往前弓了弓身，手抵在下巴上摩挲，皱着眉看了一番，像是瞧出了些端倪，而后不得已笑道：“都这样了，闻将军降了吧。”
不足一万人的队伍，个个眉心沾血，他虽不懂这些个东西，但瞧着士兵的状态，可是不大对呢。
起先，他以为这是大魏人给他们下的圈套，可如今看来，倒像是闻昭他们是中了自己人圈套了。
大魏人，可真有花样。
凌子琛略有唏嘘，他很是欣赏闻昭，毕竟一个玉面修罗，害的北周连退三州，他有本事，却难以为北周所用。
生在大魏，是他倒霉。
不过，如今闻昭能死在他手里，也算死得其所。
这一仗应该会赢得很容易，凌子琛咂了咂舌，不再多说废话，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攥紧长枪地俯下身，做冲锋架势。
此时，凌子琛眼里杀意尽现，冷冰冰的对身后数千铁骑道：“给我杀，一个不留。”
*
山路崎岖蜿蜒，元小满一人执着个粗木棍哼哧哼哧地走着。
走了一半，她停下脚步，抬头望望天，快晌午了，该吃饭了，她随意坐在木墩上，从包裹里翻出半个干巴巴的馒头，就着水壶里的凉水，囫囵地吃了下去。
吃完，肚子还是饿，元小满揉着肚子叹了口气。
起身站在山路中央，左右一望，不见尾也不见首，这样长的路，没有虞衡的叽叽喳喳，显得极其无聊。
唉……
其实从前她一个人也不害怕这样的孤单，只是有过人陪，总是不一样的。
不过怪得了谁，毕竟是她把他气跑了。
但生气归生气，他跑什么呢？
这样整的好像元小满欺负他一样，明明虞衡自己也有错。那一堆花里胡哨的衣服首饰是他的，就该他自己背回去啊，凭什么她要帮他背。
而且她都帮他了，虞衡这厮还要倒打一耙，嫌弃她鲁莽，碰坏了他的宝贝们。
元小满顺势揪了一把杂草泄愤，看着手心里翠色草汁，她忽然越想越气，直接步子一转，负气往反方向走。
不追他了，反正他现在也回不了家，不怕他告状。
元小满戴上风帽，数了数背篓里剩下的符纸，然后拿出地图，寻摸自己的去向。
盛都之极南，便是南疆。南疆地处深山，四处茂林，气候潮湿，多生蛇蝎毒虫。
这些虫子算是一种屏障，保护着南疆人千千万万代，只是在后来的某一天，一场大火烧毁了这屏障，自此南疆便埋葬了许多南疆人的尸骨，直到瘟疫四起，无人再敢问津南疆。
而凤饶乃是南疆的偏隅小寨，隐在犄角旮旯里，悬崖峭壁的寨子里人口寥寥，却成了那场浩劫中唯一幸免于难的。
凤饶寨子里的都是南疆人，南疆冠在大魏之下，只是寨子里的村民并不认为自己是大魏人。
因为什么呢，自然因为那场浩劫。
元小满深呼了一口气，目光在地图上辗转又辗转，阿爷说了，她不许去战场，不许收殓将士们尸体。
不许就不许吧，她这样想着，眼睛又在地图上疯狂搜寻，找了好久，也没有遇到个合适的村庄。
没有村庄，就没有人求助，这漫山遍野的，她总不能漫无目的地找尸体吧。
她泄了气，小小的白牙轻磕在唇上，踌躇了一会儿，眼睛又盯在地图上看了看。
瀛州，是据她最近的目的地。
元小满知道，她骗不了自己的。
而虞衡估摸也是猜到了，这才负气跑了。
自盂县送完尸，虞衡便日日念叨回家，元小满三番五次赶他，他都不走，扬言必须亲自押她回去。
元小满无奈，只好诳他走灵墟河水路。
水路到南疆确实比陆路快，但走灵墟河，有点离谱。
虞衡暗知元小满的小九九，起初并不大信，毕竟他走南闯北也有几年了，不是那么好糊弄。
但元小满言之凿凿又有理，虞衡在怀疑之中勉强相信了她。
一阵春风过，掀起元小满的风帽，吹皱了她手里的地图，这地图本就千疮百孔，如今更经不住波澜。
元小满顾不得帽子，急忙用手按住地图边角，生怕它再被风刮烂。
地图无损，青丝飞舞，叮铃叮铃的清脆声音撞进元小满的耳中，那坠着朱铃、画着符箓的发带又开始泛起诡异的红光。
这次，光芒更胜从前。
元小满折好塞进怀里，手指轻抵额间，待发带红光渐熄，她缓缓抬起头，以身处高地眺望瀛州。
须臾，她皱了皱眉，瀛州城似乎笼罩在一片阴雾中。
奇怪。
沧澜道下五州，很是奇怪。
近来朱铃发带频频警示催促，越到沧澜道下五州，发带响起频率便越多，之前两国大战，下五州横尸遍野，曝尸之地需镇魂安魂，且刻不容缓，不若便生瘟疫。
战后瘟疫，千奇百怪，避无可避，医无可医。
元小满再一次跪在地上，手触在土地里，探了好一阵儿，蹙眉自语：“奇了怪了，这一带似乎已经安魂过了。”
既如此，朱铃又何必引她再来呢？
难不成，真要把这些将士们赶回去才算完？不可能啊，过去多久了，应该也凑不出个尸体了。
她挠挠头，指尖抵在头皮上的那刻，猝然清醒。
是他！
元小满回望瀛州，眼中满是惊恐，她不容多想，随而狂奔直去。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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