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极点》落来

5、第四章

　　徐上英离开房间后，看到孙婷就站在走廊的另一端。
　　孙婷应该是没能在卧室等到她，于是亲自去卫生间找了找，却没想到又扑了一场空。

　　她一路小跑，来到孙婷身边。
　　对方换了一件连衣裙，浅蓝色的衬衫款式，给人一种端庄大气的感觉。

　　孙婷不急不慢地问徐上英：“上英，你去哪了？”
　　“我刚刚去找你，可是好像进错了房间……”徐上英显然有些紧张。

　　“你进了哪一间？”孙婷的语气依旧温和，丝毫没有质问的意思。
　　“走廊尽头，左边的第二间。”徐上英粗略地指了指口中所描述的方向。
　　“那确实是我的房间。”

　　徐上英惊叹：“可是我没找到你，而且里面……”
　　“里面怎么了？”孙婷淡然一笑。
　　“里面有个人！”徐上英瞪大了眼睛，似乎在讲述着不可思议的事件。
　　“噢，我懂了，你看到的那个男孩是我堂弟，最近住我们家。”

　　徐上英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那他为什么在你房间？还站在阳台上，吓我一跳。”
　　“那个房间是我让给他住的，因为他生病了。”

　　“什么病？严重吗？”徐上英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而且，一想到孙婷是名准医学生，她已经做好了迎接某些专业词汇的准备了。

　　“还行吧，只是犯病时比较难控制。”孙婷叹了口气，眸子转向左侧，“据我诊断，应该是——公子病。”
　　徐上英先是愣了一下，半秒后才意识到，原来孙婷是在开玩笑，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紧接着，孙婷一本正经解释道：“前几天，他睡的那间客房里进了一只蟑螂，吓得他非要和我换，我们都拗不过他，所以只好答应搬到隔壁去了。”
　　“原来是这样。“
　　听孙婷的描述，那个偷猫贼似乎是个恃宠而骄的人，大概率不太好相处。

　　“好了，你先出去，我去叫那小子吃饭。”孙婷拍了拍徐上英的肩膀，随后转身离开。

　　作为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徐上英不免暗自做了一番比较。
　　在外貌和学习方面徐上英不输孙婷，可要是论起为人处世，她却还是比不上那位遇事不慌，且从容自若的姐姐。
　　徐上英深知自己是个急性子，而且还胆小，自私。

　　或许，像孙婷一样的女孩，才是她父母在心目中的完美女儿。
　　细细想来，她总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少了点什么，但自己好像又没有能力弥补空缺的那一部分。
　　可徐上英对孙婷的这种羡慕并不是嫉妒，因为孙婷真的很好，好到让人无法讨厌她，却唯独想要更像她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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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上英来到了饭桌前，随便找了一个位子便坐下了，过了不久，其他大人们也陆陆续续地就座。

　　当她还在放空思绪的时候，却突然被不远处的脚步声吸引。
　　孙婷正穿过客厅，朝大家走来。
　　跟在她后面的，就是阳台上那个戴耳机的少年。

　　由于刚才房间里比较黑，徐上英没能看清那人的外貌，可现在仔细一瞧，那偷猫贼竟然还长得不错。
　　那个少年看着也就比徐上英小几岁，脸颊清瘦，体型几乎和孙婷差不多。
　　他的皮肤很白，但是偏暖色调，脸颊略带稚气、微微透着红润。
　　一头浓密的头发，自带一种毫无修饰的慵懒感，较长的刘海挡住了部分的眉毛，露出了深邃的眼窝和宽度适中的双眼皮。

　　孙婷落座后，徐上英的对面空了两个位子。
　　那个少年走到桌边，在她正对面的那几个座位间徘徊。
　　徐上英在心里默念，希望那个人不要坐到的那个位置上，因为这样只会增加尴尬对视的可能性。

　　片刻后，他忽略了那张椅子，选择了徐上英斜对面的位子。

　　徐上英松了口气。

　　林雪的目光转向少年，对方快速理解了那个眼神的含义。
　　过了两秒，少年提起声音，向徐简和齐晓郁问了声好，夫妻俩也礼貌地做出了回应。
　　可当他的眼神落到徐上英的脸上时，却迅速地挪开了。

　　晚餐的过程中，少年几乎一句话都没说。
　　看他自如地吃饭，应该不是个性格内向的人，而仔细观察下来，倒更像是一个目中无人的自大狂。

　　那人明明跟齐晓郁和徐简都打招呼了，但硬是对她不理不睬，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压根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他凭什么！

　　但是徐上英其实也顾不太上他。
　　由于她还在为果汁的事耿耿于怀，现下，她只想尽可能地挽回自己的形象。

　　林雪是个爱聊天的人，自徐上英入座来，就问了不少问题。她先是和齐晓郁聊了半天，然后终于轮到了徐上英。
　　“对了，上英你刚回怀州还适应吗？”林雪笑着问。

　　徐上英心想，她的机会来了！

　　其实，从小她就相信，只要制定好计划，一切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不难解决。
　　她一直觉得，“三”是个比较完美的数字，所以她在解决问题的时候，一般都会将计划分为三个步骤。而也就是在这种考虑下，她的“三步定胜论”诞生了。

　　只是，在扮演大家闺秀这件事上，徐上英也是第一次，但按照计划进行应该不会出错。
　　只是回答问题时，反应不能太慢。

　　这时，想着林雪刚刚的问题，徐上英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回答：大家闺秀多半知书达理。

　　“我觉得这里很亲切，而且知道要来林阿姨和孙叔叔家的时候，我真的突然就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也觉得好像这一切其实都不太陌生。”说完了那堆奉承话后，徐上英忽然有些口渴，于是拿起了手边的杯子，喝了一口。
　　林雪笑着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会不会很想你的爷爷奶奶呀？”

　　徐上英放下杯子，镇定自如地作答：“当然会，爷爷奶奶平时对我那么好，肯定会想……不过能回到怀州，陪在爸爸妈妈身边，我也很开心。”
　　林雪似乎觉得她说得很在理，点着头说：“是啊，孩子都想留在父母身边。”
　　回答完问题后，徐上英还偷看了一下徐简和齐晓郁的表情，他们似乎很开心，看来，这样回答是对的。

　　本以为林雪的问题终于结束了，正准备伸手夹菜时，对方却继续了提问：“上英今年是上高二？”
　　齐晓郁替她回道：“九月份要上高三了，她是下半年出生的，但是初二跳了一级。”

　　“那课外有没有学些什么，兴趣爱好之类的？”
　　徐上英收回了筷子，偷偷地咽了口水，想着这会儿，大约是指望不上齐晓郁的援手了。
　　她集中注意力，开始想新的对策——大家闺秀必定多才多艺。

　　“我上初中的时候同时学了围棋和书法，前几年一直都在学游泳，但现在毕竟也高三了，我准备专注学习。”
　　“你看看，都上进的孩子。”林雪看了一眼孙立先还有孙婷，“那……”
　　林雪似乎还有没说完的话，但是却在这时被孙立先打断，“你让上英先吃饭吧，别一直拉着她聊。”

　　红灯再次亮起，徐上英咽下口水，笑了笑。
　　吃饭时也不能掉以轻心——大家闺秀理应细嚼慢咽。

　　“是、是，你孙叔叔说得对，快吃个鸡腿。”林雪边说着，就把一个打鸡腿加到了她的碗里。
　　“……”

　　徐上英知道怎么吃鸡腿，但是她不知道——淑女是怎么吃鸡腿的??

　　她看了半晌，也不知该怎样下口。要是直接用手好像不太优雅，毕竟不是在自己家……
　　最后，她只好把碗举起来，低头用筷子夹着吃。

　　坐在斜对面的少年一直都挺安静的，但偏偏在她辛苦地啃鸡腿的时候，淡淡地笑了一声。
　　他的笑丝毫不引人主意，但却带着几分轻蔑之意。

　　徐上英怕他看出了什么，一时间，放慢了咀嚼的速度。

　　林雪见徐上英多年以后第一次来家里做客，自然对她格外照顾，一晚上也没少给她夹菜。
　　虽然徐上英自己也吃不了那么多，但也只好乖乖地把碗递过去，脸上还时刻挂着乖巧的微笑：“谢谢林雪阿姨。”

　　“还有虾，看你都没吃。”林雪又夹了一枚虾，放到了上英的碗里。
　　“我……”
　　徐上英的脑子一下没转过来，既然把碗递了过去。
　　她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吃过虾肉了。

　　“林雪呀，你这枚虾就便宜我了，她对虾肉过敏。”齐晓郁把徐上英碗里的虾夹走。
　　“原来是过敏呀。”林雪转头又对徐上英说，“不好意思，阿姨不知道。”
　　徐上英礼貌地回应：“没事，阿姨。”

　　这时，林雪又开始向孙筠推销那盘虾：“那孙筠你多吃点，你不是喜欢吃虾吗？”
　　“我今天不太想剥虾。”孙筠说完那句话，又继续安静地吃饭。

　　那偷猫贼是在内涵她用筷子吃大鸡腿吗？

　　徐上英总觉得孙筠那小子，像是故意说自己也不想吃虾，而这种故意在她眼里就是一种挑衅。
　　其实她偷偷观察了孙筠半天，发现他算不上挑食，只是他好像只吃离他最近的那几盘菜。加上他刚才说的那句“不想剥虾”，她便猜测，他这个人或许只是比较——懒。

　　孙婷见孙筠又在耍小脾气，为了不让气氛过于尴尬，一筷子夹起了两枚虾：“我爱吃虾，我多吃点。”

　　徐上英本身对这个选择性失明的小少爷并不感兴趣，只是坐在一张桌上用餐，她不免从长辈的口中得知了一些与他有关的事情。
　　由于孙筠的妈妈要经常出差，有时候在国外，有时候在上海，而孙筠的爸爸则在北京任教，于是他经常会到伯伯孙立先家住上一段时间。
　　林雪和孙立先双双表示，孙筠的父母不在时，他们作为叔婶帮着照看也是应该的。

　　但最令徐上英意外的是孙筠也就读于优才中学，不过是初中部。
　　初中部离西门比较近，而高中部的学生一般都走南门，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们俩应该碰不上。

　　幸好。
　　这样一来就可以避免经常和那个小子见面，因为她是真的连招呼都懒得和他打。

　　聊到这里徐简单忽然说了一句：“那么他们以后可以一起回家。”
　　徐上英是多么想徐简可以不要在那时候添乱。
　　难道他就没看出来，孙筠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可林雪似乎非常认可那个提议：“是呀，要是你们正好都上班，也能让上英来我们家吃饭。”
　　一旁的孙立先笑道：“还可以一起做作业，一起进步。”

　　听林雪和孙立先的意思，其实孙筠的学习并不差，只是成绩不太稳定，忽高忽低。
　　怎么说来，孙筠能考上重点中学，也是因为考试的那天刚好运气不错？

　　徐上英暗自欣喜，原来在学习这方面自己上了大分。
　　就在这时，孙筠放下了筷子，“都多大了，还要人陪着一起回家。”
　　饭桌上，孙筠一共就说了两句话，那是第二句。

　　徐上英也是一个不服输的性子，听了孙筠那小子的话，她是真的动了掀桌子的念头。要不是看在大人的面子上，她才不会任由他嚣张。
　　无奈之下，她只是默默地白了他一眼。
　　她不明白，孙筠的优越感到底是从那里来的。她才不要和那个眼睛长在脑袋上的小公子一起回家。

　　一、点、也、不、想！

　　饭后，长辈们又聊了一些家长里短，还提起了下周单位的集体活动，据说是去附近一个小县城，体验一下当地的名宿。
　　徐简和齐晓郁夫妇有意带着女儿一起，林雪却表示，准备享受一下二人世界。

　　聊天过程中，徐上英几乎没什么插话，她只是会偶然微笑点头，或者是简洁明了地回应几句。特别是孙婷回房接电话后，她坐在那里越发感到无聊了。
　　她在客厅里走来走去时，视线无意间落到了正坐在沙发上的孙筠身上。他安逸地靠着，怀里抱着个枕头，手里还把玩着遥控器。

　　林雪大概是注意到徐上英的坐立不安，于是让她也坐在沙发上看会儿电视。
　　徐上英“诶”了声，然后，有些不情愿地坐在了沙发的一角，尽量离另一头远远的。
　　就那样，她坚硬地坐在了沙发的小角落，“端庄”地看了半个小时的奥特曼大战巴尔坦星人。

　　但幸亏第二日，徐简和齐晓郁都还要上班，于是那天他们也早早地离开了孙家。
　　临走时林雪提议，让孙婷带着徐上英一起去书店，顺便再熟悉一下周边的环境。
　　由于医院的工作安排得比较紧，徐简和齐晓郁的确还没来得及为女置办学习用品，于是夫妻俩便欣然答应了。

　　孙婷已经回到了客厅，她听到母亲的提议，表示同意。
　　她看向坐沙发上看电视的堂弟，随口问了一句：“孙筠，你去吗？”

　　少年抬眼朝大门的方向看了看，眼神有些暗淡。
　　他不太在意地说：“我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