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郑林]春风意》美梦佳肴

9、第 9 章

　　檀皆生石上，枝干盘曲如虬龙，数百年物也。——《峄县志》
　　越国巫道中有一能解梦入梦的秘术，道行高深者甚至能为他人织梦。此秘术之关键乃其特制的香，当中必不可少的一味便是青檀花，起结梦梁之效，搭通往梦境之桥。
　　四月，正值青檀树花期。太华山西北峭壁上那一大片青檀树已化作一片绯红花海，于朗朗清风中摇曳荡漾，煞是好看。
　　十四沿着山间荆棘小径，一步一步走向花海。
　　步至山腰，青檀树的花香已悠悠拂过他的脸，淡淡幽香飘进肺腑间，浅浅的甘甜带着曲折，让人心生向往。
　　青檀花香结梦梁。
　　哪怕没怎么正经听过师父授课的十四，也知道这一点。
　　越国秘术的入梦香需经过特殊炮制方能生效，然而太华山这片繁盛的花海，浓郁的花香，已然足够入梦所需。
　　只是，不知入的，是谁的梦。
　　山路越发陡峭，十四拾级而上，不久小径便彻底消失于杂草顽石间。再行一刻，地面已换了另一种颜色，红艳艳的细碎花瓣掩盖了赤裸的石头和斑驳的草绿。
　　十四目光所及之处，唯有满眼的绯红，如梦境一样。青檀树的花香浓烈得在一个呼吸间便沁入心脾，游走于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中。满目的绯红渐渐变得模糊，迎面飞来的花瓣犹如被霜冻，每一瞬的下坠都变得异常清晰。
　　既清晰又模糊，十四闭上眼睛，他知道，他要入梦了。

　　密林深处，一阵烈风，酒香四散，花瓣簌簌飘落。花雨间酒醉的人，霎时睁开眼睛，瞳眸中再不见一丝醉意。
　　他坐起身来，几缕零碎的长发藉着酒液贴在唇角。他嘴角扯起一个无奈的笑容，“阿叶，你居然让他来……”

　　似乎过了很久，也似乎只是蝴蝶煽动翅膀的一瞬间。
　　待十四睁开眼睛时，他已身处一叶扁舟中，悠悠晃荡，前方山川碧影间冒出火光与滚滚浓烟。
　　他还没搞清楚情况，此时旁边传来惊呼声：“公子！河里飘着一个人！“
　　十四心中所想是一动不如一静，不料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吐口而出便是一句“快救人！”
　　然而话语刚落，他便立刻意识到这根本不是自己的声音！同时，他的“身体”也有所行动，快步跨到船边。只是，万万没想到，烟波淼淼间，于水中浮出的，居然是自己的面容！
　　是“十四”的面容！眉毛，鼻子，薄薄的嘴唇，俨然和自己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十四错愕地把手伸向对方，然而当指尖快要触及时，眼前之人忽然如烟雾般消失。

　　顷刻间，轻舟、流水、山峰，全部幻化不见，如同暴风扫荡过一般。
　　一阵眩晕过后，十四重新看到的已是另一番景象：一间雅致的房子，明亮的阳光透过窗花映入，分外安谧。而当他别过头来，熟悉的面容再次撞入自己眼中，只是……
　　懵懂又天真的眉眼直视着自己，薄薄的嘴唇说出的却是令人忍俊不禁的话语：“你救了我，那我是不是要以身相许啊？”软软糯糯的语气中包裹着浓浓的鼻音。

　　十四心想，原来这句话是你说的。不，原来这句话是我说的。
　　他想要回应，却不知该说什么。声音却比他的思绪来得更快：“不如，你先告诉我，你是何人？”
　　是一把温柔有磁性的嗓音，一字一音中带着力量。
　　这不是十四的声音。

　　怔忪间，一股熟悉的花香传来，是青檀花的幽香。
　　一声清脆的响指，顿时眼前所有景象被一道白光击破，如同被打破的铜镜一般四分五裂。白光尽头是如火焰般耀眼的青檀树花，把所有梦境碎片燃烧殆尽。
　　一席白衣于漫天绯红花雨尤其显眼。
　　“你可否告诉我，你为何到此。”磁性的嗓音中带着隐忍的克制，一如梦境里的温柔。
　　十四的心脏，恍如重鼓被狠狠敲了一下，差点呼吸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