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郑林]春风意》美梦佳肴

6、第 6 章

　　交杂而开的青檀花似是无边无际，偶尔几只松鼠于枝桠间跃起，曳下些许花瓣，花香与淡淡的酒气弥漫，显得安然静谧。信鸟飞速窜过，不管不顾地朝青檀花海的中央飞去，掠掉无数花瓣，一只松鼠躲避不及惊得跳下树来。

　　花海中央，一桌一椅一人，相映成趣。石桌上几个空酒坛凌乱地歪着，酒液四溅。身穿白衣的那人，手抵额头，拄着石桌，悠然地坐在石椅上打着盹，待信鸟停至面前，方缓缓睁眼。
　　信鸟未展，他已猜到所谓何事。近日山中异动他也有所感，那股子嚣张的妖气威吓着漫山妖物不敢动弹，连他喝酒都不香了，只是若无山神允许，他不便有所行动。如今既有了阿叶的请求，他自当尽力而为。

　　一出洞府，妖气的腥臭就冲入他的胸肺。不愧是鸣蛇。此刻他倒有点羡慕阿叶与那些凡人，起码不受这恶心气味的折磨。如此浓烈的妖气，想必躲在这里的鸣蛇不止一条，而他，自然是去找最强的那条。
　　或强或弱、横贯在空中袅袅不散的妖气，简直是最佳的指路明灯。纵使他对这恶心气味感到万分厌恶，此刻也觉得自己能看到闻到这妖气是真的方便。

　　顺着妖气，不费吹灰之力就来到澄明湖前。他袖手不动，只眼睛四处打量：湖面不透一丝生气，四周一片死寂，仿佛连风也绕过了此处，常见生物更是一只也没见到。他不禁冷哼，躲在此湖中，倒是打算得好。可惜……
　　收回打量的目光后，他弯身蹲下，左手挽住右边衣袖，右手置于湖边泥土上，口中轻诵法诀。一息之间，湖面不再波平如镜，一圈又一圈的水波自湖中心泛起；一息过后，水波变得汹涌起来，湖面犹如煮沸了一般动荡不息。
　　此时，地面也传来微微震动，四周树木摇晃不止。随着一声震耳尖啸，鸣蛇四翼俱展掀起十丈水墙破湖而出，直冲向他的面门。

　　经过一轮商讨，山神三人决定兵分三路：山神熟悉地形，就在太华山内巡防；以防鸣蛇潜入惇物城危害百姓，十三先入城内联合阵法布下结界；而十四则在太华山与惇物城之间进行搜索，遇上鸣蛇则放出信符求援，届时山神和十三都能马上赶到。
　　十四沿着山路飞奔而下，眼角余光不停扫向四周，双耳更是留意着周遭细微声响，若不是犹如擂鼓般的心跳，恐怕十四自己也不知晓原来自己是如此紧张。茂密的枝叶渐渐拉开距离，崎岖之势已缓，前方就是山麓郊野。十四停下脚步，轻抚还在喘息的胸口。原来自己是这样害怕。
　　年少无知时，只想离开故土；如今走进大世界，却觉得茫然恐惧。但，人生是没有回头路的。况且，这原来就是自己的所求。缓和了紧张的思绪，十四定了定心神，握紧手中佩剑朝前走去。

　　此时，脚下之地竟猛然震动起来，一连串刺耳怒叫伴着一股罡风自前方传来，顿时尘土飞扬，树叶也变成飞刃，划伤了十四的脸颊。“定是鸣蛇！”十四连忙御剑飞向怪声传出之处。
　　尖啸愈发凄厉，罡风亦变得更加强劲，树木潦倒，飞沙走石，十四御剑艰难，缓慢前行。蓦然，一声惨烈长啸震破苍穹，罡风戛然而止，四周万籁俱寂。诡异的气氛令十四不安起来，加快御剑速度。

　　只见树木掩映间，现出一方澄清的湖泊，波光粼粼煞是美丽。这原本能让人心旷神怡的景色，却让周边四碎的血肉给抹杀了，湖水与沙岸接壤的地方已经染成一片鲜艳的赤红，浓烈的血腥味飘荡在空中，让人禁不住掩鼻屏息。
　　十四急忙从剑上跳下，快步上前查看。一道白色的身影却阻住了他的去路。也许，不能说是“阻住”。那人只是静静地站在湖边，什么都没有做，十四就自然地停下了脚步。颀长的背影，飘飘白衣间染上了几抹血色，连绑着及腰长发的发带上也晕出朵朵血色花瓣。

　　此情此境，十四觉得他当拔剑上前大喝一声“何方妖孽”才不负玉一真人座下弟子的身份。但偏偏他动不了。
　　不是被定身了，也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就是看到那背影的一瞬间，心脏突然有种发麻的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呼吸也不由得变重了，剩下的唯有模糊的意识：既期待又害怕。

　　也许是察觉到十四不寻常的呼吸声，站在湖边的那人缓缓的侧过头来。剑眉星目，眼角缀着一点鲜血，眸光低垂，丰润的嘴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青鱼出鞘，十四挽了个剑花，剑气凌厉可见，脸上的血痕鲜艳夺目，细长双眼泛着冷光，长剑指向那人：“玉一真人门下，斩妖师十四在此领教。”
　　“十四啊。”那人长叹一声，回过身来。
　　横眉入鬓，眸光闪烁，唇齿间透出一丝感慨与无奈：“原来，你是十四啊。”幽幽一句，带着沧海桑田的忧伤，宛如一只利箭插向十四心房。

　　清脆的“铿锵”声。青鱼剑脱手。
　　这种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