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炭者2》月面环形山

6、第 6 章

　　那时候，她去哪里了呢？

　　洗完澡，换了件宽松的浴袍，孔苏屈起一条腿，坐在房间深处的飘窗前，垂在腿上的手里捏着酒杯，光洁的杯身映照着房间里暖黄色的灯光。冰凉的酒液微微带酸，像是那段她一直没有提及的过往，压得太久了，自己就以为忘记了。而事实却是它一直都在，会在某些时间，以轻微的方式提醒孔苏它的存在。

　　“妈妈……”孔苏回过头去看旁边小圆桌上那本书。对开的书本中夹着一张照片，照片上那个美丽的女人，笑得自信、昂扬。

　　孔苏的母亲常仪，一直都是一个自信、昂扬的女人。

　　继承了母亲的血脉，孔苏的身上也有常仪的自信与昂扬。

　　“阿苏，你比孔斯更优秀这是事实，但因为你更优秀，所以在孔斯家，你会走得比其他人艰难……不要让人利用了你的才华、不要做他人的棋子，你应该像那位先人一样，做你自己、让其他人看见你的光芒，而不是成为他人实现他们欲望的阶梯。”

　　母亲的声音，有多久没有在记忆里响起了？

　　孔苏回忆了一下，自己已经快要忘记母亲的声音了。

　　“孔斯在借你的光……阿苏，不要为这样的事情，耗尽你的生命。”

　　“……你值得有更加光辉灿烂的未来。”

　　在家族中的人看来，父母将更多的资源向孔斯倾斜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孔苏只是孔斯家的女儿，就算她再有才华，一旦到了必要的关头，她也将是家族的棋子。

　　而那些“棋手”们，只要利用好她这颗棋子就行了。

　　“哼……棋手——他们还真以为他们是棋手呢。”孔苏突然露出嘲讽的眼神，斜睨一眼桌子上的另一份文件：是孔明舒与乔尔格见面的谈话记录。

　　在与法拉尔德家接触之后，孔明舒又借着任务的名头，与乔尔格见了面。然后，孔明舒丢给了乔尔格一个小小的“炭球儿”：孔苏。

　　孔斯家与尤根家作为组织最初的九大家族之一，很有必要为整个组织做出表率。所以，孔斯家很支持孔苏与乔尔格两人。

　　乔尔格和孔苏分手都已经两年了。孔明舒这个时候来提这一嘴，还在尤根家有情报出来说乔尔格将接任尤根执事长的职务，成为阿里斯托理事长家的执事长这件事的中间。其他人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其中的问题？
　　孔苏觉得这不太像堂叔父的风格。明晃晃地拉她出来利用，孔明舒此前从不会做这样的事，至少他知道，孔苏接手丽玛博士实验室对于家族利益来说有多重要。如果将孔苏送给乔尔格，那实验室与团队可就会归尤根家所有了。

　　但尤根家向来不参与组织在技术方面的事务——至少明面上是如此。

　　他们资助了许多实验室的项目，但从来没有掌握过组织的任何实验室与研究所。哪怕瓦利·尤根选择了与家族其他成员截然不同的科研道路，但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研究员。

　　而且，如果这么做，孔斯家就会得罪阿里斯托理事长。

　　想了一会儿，孔苏觉得现在手中的情报还是偏少了一点，而且眼下的情报也没能让她理清思路。思考片刻，她决定不再去想这些事情，直接起身拿起了放在飘窗边上的酒瓶，紧走几步随手放进了橱柜里，自己顺手将酒杯洗干净，放回了桌子上。

　　她收起了桌上的书本，照片上，母亲依旧在笑着。

　　索芙洛妮娅注意到孔苏那边关了灯，她应该去休息了。发出一声轻叹，索芙洛妮娅回到了床上，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终端：“格罗德，常仪教授的资料拿到了吗？”

　　“已经拿到了。艾琳顾问官当初就希望常仪教授能进入顾问团，因此在顾问团保存有常仪教授的个人档案。”格罗德的回答有些犹豫：“马约里安小姐，顾问团里的资料，并不是可以随便传出去的，您……”

　　“你放心，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常仪教授此前的研究。当初常仪教授的病情发展得太快，马约里安家的医院没能找到救治她的办法，我一直都觉得很对不起她。”

　　“原来是这样，那还请您务必保密，也请不要让艾琳顾问官知道。”

　　“我知道，谢谢你的帮助。”索芙洛妮娅点头。

　　在艾琳的资料中，一直都保存有常仪教授的档案。毕竟艾琳和常仪教授关系很好，两人不仅是大学同学，常仪教授还曾经和艾琳合作过。但是，如果突然去问艾琳关于常仪的事情，艾琳会知道和孔苏家的事情有关，因此在弄清楚自己的一些疑问之前，还是先自己调查。

　　塞伯罗斯的命令发布下去之后，不出所料，联席会议当即要求塞伯罗斯前去说明。但因为塞伯罗斯还在主持项目工作，无法到会议上出席，因此这次临时会议改成了在网络召开。

　　在首席当中，尤根家、凯贝洁特家都很安静，其他家族也都没有什么表态。谁都不愿意当出头鸟，那这个会议召开还有什么用处？同样坐在会客厅里和塞伯罗斯一起参加网络会议的阿里斯托淡淡地说了一句话：“如果没有什么事，就休会吧。”

　　“等一下，理事长。可以请塞伯罗斯总监说明一下，让孔苏研究员成为孔斯实验室主管的理由吗？我们都知道，孔苏研究员已经在丽玛博士去世后接管了丽玛博士的研究团队，而她也一直做得很好，现在是否有必要让她再兼任孔斯实验室的主管？”

　　主持会议的苏图恩家代表不得不说出了这番话。

　　“既然如此，那我就说明一下吧。”塞伯罗斯扶着手杖坐在沙发中间，看向了镜头：“联席会议应该收到我这边的项目，第一阶段解析工程的总结了。我正着手打算开始第二阶段的研究，我认需要用上孔斯实验室此前的一项发现。孔斯研究员已经无法再执行这项任务了，因此我只能交给孔苏研究员。”

　　“那也没有必要将实验室也完全交给她吧？”有反对的声音，“她有能力管理两个实验室吗？”

　　“孔苏是孔斯研究员的姐姐，而且她的能力有目共睹。让她接管孔斯实验室就是希望她能更好地统筹和协调这个任务。还是说，你们有更合适的人选来主持这个任务？”

　　塞伯罗斯亲自主管的项目，其等级和重要性不言而喻。联席会议如果为了私利而阻拦孔苏，理事长是有权利休会以保护技术总监这个任务的。而且，塞伯罗斯的项目一旦出了成果，谁都能想到那应该是划时代的发现。

　　“这个任务要进行多长时间？”

　　果不其然，孔斯家还是问了。

　　“你们想想看，孔羲和还有常仪教授用了一生的时间才有那项发现，而孔斯研究员花了这么多年也才出了一点初步成果，孔苏研究员接手这些成果继续研究，你们觉得这会很容易吗？”塞伯罗斯本身就是研发人员出身的，因此他的判断很难说是偏袒。

　　首席上的阴云果然开始盘旋了。

　　“塞伯罗斯，孔苏如果还要接手孔斯研究室，那丽玛博士的团队——”

　　次席当中，洛德家的声音响起来：“是否应该转移给其他人……”

　　“当然。”塞伯罗斯说道：“丽玛博士的实验室，将由亚布里艾尔博士，即贝鹿鸣管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贝鹿鸣？！她才刚刚加入组织！就要执掌丽玛博士的实验室？！”

　　“太年轻了！而且性子也还没挫磨过……”

　　“这样的年纪掌管组织重要的实验室团队，技术部难道没人选了？”

　　“难道你们忘记贝鹿鸣博士此前做过什么了？！”阿里斯托不悦的声音及时响起：“作为一位科研工作者，她难道不够格来执掌丽玛博士的实验团队？”

　　“贝鹿鸣并不是丽玛博士的学生，与哈提家也没有任何关系——”

　　“莉娜·哈提和里狄普斯有关系吗？凯贝洁特家的林恩与里狄普斯家有关系吗？”

　　“那是两回事——”

　　“那你们就推举一位能解析丽玛博士留下的系统的人选出来！”阿里斯托理事长的话掷地有声：“你们不满意由贝鹿鸣掌管丽玛博士的实验室，那就推一位你们认为能够与贝鹿鸣比肩的人选。”阿里斯托评估过这些人可能会推出的人选，而且，就目前组织里的研究人员，能够和贝鹿鸣比肩的人选凤毛麟角。

　　“理事长，所有一切都已经被您和塞伯罗斯总监安排好了，那又为什么还需要我们推出人选呢？”三席上有声音响起。

　　“那还不是因为联席会议有自己的人选吗？”阿里斯托说道：“技术部的事情本就归技术总监节制，何时轮得到联席会议来安排了？”

　　“阿里斯托理事长。”凯贝洁特家的代表终于出声，他有些厌烦次席、三席那些人了：“对于塞伯罗斯总监的安排，我并无任何意见。我们现在想知道，塞伯罗斯总监的报告当中提到，对于那件三棱柱仪的逆向解析当中所出现的问题，是否和我们组织的创始人有关。”

　　这原本是凯贝洁特家同意召开联席会议的目的，但那些蠢货却把事情歪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可以肯定有关系。”塞伯罗斯说道，一边展示近来为三棱柱仪所拍摄的局部细节图：“这是图案局部照片。这个印记，我们经过对比，和那位理事长当年所用的戒指上的纹章，是一致的。”塞伯罗斯说道：“而且，这件三棱柱仪，直到现在它的内部依旧可以检测到能源的存在。”

　　这句话一出，联席会议顿时鸦雀无声。

　　“塞伯罗斯，按你的估计，这个三棱柱仪的能源……”

　　“根据计算，仪器如果真正运作，那些能源的总量与太阳一秒钟释放出的能量相当。”塞伯罗斯平静地回答。

　　联席会议上出现了一种不安的嗡嗡声。

　　“塞伯罗斯，你确定？”凯贝洁特家的代表沉声追问。

　　“可以确定。”塞伯罗斯说道：“阿里斯托理事长可以作证。”

　　“我去实验室看过计算结果了。”阿里斯托点头。

　　“我们赞成由孔苏担任孔斯实验室的负责人。”尤根家的代表说道。

　　接着，诺尔维等家族也纷纷表态：“附议，赞成。”

　　“那贝鹿鸣接掌丽玛博士的实验室呢？”塞伯罗斯又问道。

　　凯贝洁特家的代表沉默了一下，带头举手：“赞成。”很快，联席会议上也纷纷亮起了绿灯。

　　阿里斯托淡然地看着这一切。

　　孔苏正在给自己的团队成员写邮件，准备接下来的工作，这时，索芙洛妮娅翩翩而至。

　　“塞伯罗斯总监让贝鹿鸣接掌丽玛博士的实验室了。”

　　“这是最好的安排，我没有异议。”孔苏抬起头：“倒是阿贝，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接手。”
　　“安娜正在安抚她。”索芙洛妮娅简短地说。

　　孔苏听了，抬起头，看向索芙洛妮娅，发现对方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样的话，和阿贝谈合作就好办多了。”孔苏抿嘴一乐，眼神垂下。

　　“你真大方，这样就把丽玛博士的实验室交出去了。”

　　“交给阿贝总比交给哈提家好。”孔苏悠悠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