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炭者2》月面环形山

34、第 34 章

　　孔苏让人送来了下午茶。冉正平看着精致的点心，却没有胃口。孔苏一直以来对常仪的事情三缄其口，很少会和其他人谈起。常仪的去世对孔斯家来说无疑是一大损失，但孔斯家那时的反应太奇怪，就连孔斯都对母亲的去世没有太多的悲伤。

　　冉正平当时就觉得，这太反常了。

　　“你还在追查？”冉正平看着沉默不言的孔苏：“或者说，你已经查到什么了？”

　　“人再怎么无情，也不可能对血亲的去世无动于衷吧。但我母亲去世时，家里人的反应都太奇怪了。没有人关心她是否还活着，我父亲先我母亲一步离开人世，我弟弟继承家业，但他那时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实验上，对于我母亲的事情没有任何反应。而孔斯家的其他人呢？他们该吃吃、该喝喝，没有人关心。”孔苏冷笑着，“我的感觉，他们就真的当我母亲是工具。”

　　“那你觉得呢？”冉正平问道，“你想为你母亲找回什么？”

　　“孔明舒认为我母亲所研究的一切都理所当然属于孔斯家。没有人质疑我母亲的研究成果的归属，但我觉得这个有问题。孔明舒显然是知道了些什么。”

　　冉正平听着孔苏的话，她沉默了一会儿，喝口茶后才抬头：“孔苏，常仪教授确实是位了不起的研究员。她为组织系统整理的那些资料、还有研究的成果，帮了组织很大的忙。只是，你觉得你母亲在研究组织系统的时候，她所发现的东西，会只有那一小批吗？”

　　“不可能。”孔苏笑了笑，“我母亲跟我联络时提到过她所发现的东西。而且，她还说过，帮助她转移那些资料的就是您。”

　　“她告诉了你不少事。”冉正平听完，便笑了：“你母亲发现的确实不止那套图谱。你知道组织的创始人，那位理事长的事情吗？”

　　“我知道的只有我们先人的笔记所记录的那一些。”孔苏诚实地回答，“那位理事长是个很优秀的女性，虽然她常年出门在外奔波，却总是保持着她的好脾气和礼貌。但是，她的知识也给她带来了厄运——那时候，帮助她躲避灾难的就是冉家的先人。”

　　“是的。我们的先人虽然不是最早被那位理事长所救护的，但冉家后裔都遵守着先人的要求，最优秀的人保护我们的理事长。现在阿然自己成为了理事长，我们冉家当然也要保护好她。”

　　孔苏点点头：“所以，那位理事长真的还活着？”

　　冉正平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地被严肃所替代，“你妈妈真的是个很出色的科研人员，她发现了那位理事长可能依旧活在人世的证据。尤根家的先人当时就是理事长的执事，不过，在冉家的文件里，有个很与众不同的记录，尤根家的先人，为了一笔钱将理事长出卖了。”

　　“……”孔苏看着她：“什么？尤根家一直都对那位理事长很重视，他们还能出卖理事长？”

　　“因为他必须弄清楚，理事长到底是不是人。”冉正平回答。

　　这句话让孔苏一愣：“那位理事长不是人，难道是怪物？”

　　“当时有些人确实觉得她是怪物。”冉正平回答，“我初次看我们家族的文件时也不敢相信，你就当这是传说故事吧。尤根家的先人为了钱而出卖了理事长，原本她是必须上火刑柱的，但最后她并没有死。她被冉家的先人送出城，而她就此消失在历史的深处。”

　　“但是有个问题。”孔苏说道：“如果尤根家的先人真的出卖了理事长，那为什么他们还能留在组织里？”

　　“组织那时还没有成为组织，并且当时的信息很闭塞。组织那些显赫家族的先人中，有不少曾得到过理事长的帮助和教导，他们掌握了当时的人们所不知道的知识和技能。如果不抱成团，我们的先人们是很容易被视为异端的。你难道忘记乔尔丹诺·布鲁诺的故事了？”

　　十六世纪的意大利科学家、哲学家乔尔丹诺·布鲁诺因为发展和坚持日心说而被判为“异端”，最后在火刑柱上被烧死。

　　“没有——只是……”孔苏停止了自己的疑问，“我妈妈还发现了什么？”

　　“你妈妈在系统当中发现了那位理事长为什么要留下那套基因图谱的原因。而且，她还发现了那位理事长为什么总是能够‘复活’。”

　　孔苏的心脏跳得很快，她一直都知道常仪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但她没想到会是这样：“难道，那位理事长能够自我复制？”这可太诡异了。

　　“当然不是。”冉正平摇头：“因为我们的那位创始人，每次都会准备‘替身’，就是关于她的仿生人——那应该是组织最早的机器人了。每当有危险，她都会留下‘替身’离开。所以，她曾几次被抓住，被绑上火刑柱，但却平安逃脱。因为代替她被处以火刑的是仿生人。”

　　“我妈妈该不会是发现了理事长的设计图纸了吧？”孔苏觉得自己或许是开玩笑。

　　但冉正平露出了严肃的表情：“是的。后来我们组织渐渐将机械兽改成仿生机器人，就是因为你母亲发现的图纸的关系。而塞伯罗斯将它完善了，让那套图纸适应了我们现在的需要。而机械兽和仿生人所使用的那套控制系统，也是从组织系统当中来的。”

　　孔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你的弟弟才会那么心安理得——你母亲真的很伟大，她整理、研究了组织那套系统的很多秘密。就因为常仪教授这么优秀的表现，让孔斯家在联席会议上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尤根家又以理事长家的忠仆自居，你母亲的研究很可能会让他们先人犯下的罪责重新被公开，尤根执事长自然对你们家又爱又恨了。”

　　“那孔明舒为什么要陷害我母亲？”

　　“孔明舒并不愿意让你父亲这一脉成为孔斯家的家主，为了让你们家败落，首要的肯定就是要除掉你的母亲了。与此同时，尤根家知道那套系统里藏有那么多的秘密，但他们家却没有这方面的专家。所以，能不能找到一个能够媲美你母亲，甚至超越你母亲的研究员是很重要的。因此直到有把握之前，他们并不支持孔明舒的计划，但后来尤根执事长觉得时机到了，便和孔明舒联合了。”

　　孔苏明白了，母亲会遭遇毒手，是因为尤根执事长已经找到了可以顶替母亲的研究员——也就是贝鹿鸣！想到这一点，孔苏的心情很复杂。贝鹿鸣虽然和她母亲的死没有关系，但是，母亲会出事却也和她有间接关联……这是什么样的因果啊？！

　　冉正平发现孔苏的脸色很不好，关切地问道：“孔苏，你没事吧？”

　　“我没事。”孔苏摇头，“在那之后，孔明舒就支持我父亲开始实验，而且动员了我弟弟，但我母亲为了救我弟弟，自己提出进行实验……”

　　组织里的家族都各有目的，但是，谁又能想到会变成这样。

　　明明在几个世纪以前，大家都是需要互相帮助才能生存下去的同伴，但到了现在却为了各自的欲望而变成了这样。

　　“我提醒过你的母亲，但她义无反顾。她真的是一位很出色的研究员，并且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研究伤害到他人。”冉正平说道。

　　“……”孔苏点点头，“孔斯家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同一时间，索芙洛妮娅加入顾问团的申请很快就通过了。亨里克·马约里安得到消息的时候，索芙洛妮娅已经前往顾问团的驻地，在顾问团十一位顾问官的见证下，成为第十二位顾问官。同时，她也是顾问团目前最年轻的顾问官。

　　鲁纳斯首席亲自为她挂上了鲜红色的绶带，并且祝福她：“坚持真理。”

　　“坚持真理。”索芙洛妮娅重复了一遍，她披着深色的长袍，脖颈上挂了象征着顾问官的绶带，然后，她朝其他顾问官点头致意。

　　仪式并不繁琐，只是十几分钟就结束了。

　　当索芙洛妮娅在艾琳顾问官的办公室里和她交谈的时候，马约里安家的家主打电话过来了：“索菲？你成为顾问官了？”声音里有着说不出惊讶，他原以为他的女儿不需要什么额外的力量，只是以她本人就能够助力马约里安家，但他想错了。

　　“是的，爸爸。现在马约里安家可以在联席会议上的牌子多加一道红色的边了。”

　　在联席会议的名牌上加上红色的边框，代表这一家族的直系后代参与了顾问团，有些问题的讨论必须保持沉默。因为顾问团需要倾听各方的意见后才能发表参考意见，而这些家族的意见，也很容易被认为是顾问团的意见，因此他们都必须比其他家族更谨言慎行。

　　但这都不是问题。重要的是，马约里安家的人进入顾问团，那就说明和首席上席的家族划清了界限，尤其是尤根家。

　　“您在联席会议上长袖善舞，父亲。我相信顾问团会让我们家在联席会议得到更多的尊重的。”索芙洛妮娅轻轻地说。这倒不假，因为马约里安家属于第三席，而且索芙洛妮娅是第三席的第一位顾问官。这当然会受到其他第三席家族的尊重。

　　亨里克·马约里安听着索芙洛妮娅的回答，等女儿说完才说道：“你成为顾问官，那马约里安家就必须小心尤根家了，你难道没考虑过家族的立场？”

　　“马约里安家就算我不考虑立场，也迟早会被尤根家等首席家族划进他们的势力，成为他们的棋子，受他们摆布。父亲，你真的觉得我们家能够一直保持中立的立场吗？”索芙洛妮娅叹了口气。事实上，只有顾问团才能够做到中立，联席会议上的家族都有各自的立场，尤其是首席和上席，他们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为了在联席会议上达到自己的目的，自然就会联合那些其他家族，尤其是第三席和第四席，因为他们也都有自己的目的。既然都有相似的目的，那抱成团就再好不过了。

　　“但是，顾问团能够和以尤根家为首的首席、上席家族抗衡吗？”

　　“亨里克，你未免太小看顾问团了。”艾琳顾问官淡淡地说道。

　　“艾琳？是你推荐索菲进入顾问团的？”亨里克明白过来，“你难道不知道，索菲她还……”

　　“索菲还有利用价值，能够代表马约里安家去联姻，对吧？”艾琳顾问官摇摇头，“马约里安家也需要有自己的力量了，亨里克，你以为伊冯娜以前是怎样带领马约里安家成为第三席中的代表的？”

　　“这和你无关。顾问官是终身制，除非顾问官自己辞职。索菲，你马上写辞职信，不然的话你以后就别回来了。马约里安不承认你是我们家族的成员！”

　　“父亲，我不会退出顾问团的。而且，离开马约里安家，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索芙洛妮娅笑笑，“但是，我还是谢谢你。”

　　亨里克·马约里安听到索芙洛妮娅的回答，顿时沉默了。

　　索芙洛妮娅，不再听从他的指挥，而是登上了属于她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