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炭者2》月面环形山

13、第 13 章

　　索芙洛妮娅重新被称呼为“马约里安研究员”是这几周的事。

　　阿里斯托理事长这几日有事回去总部一趟，刚刚才回到塞伯罗斯的宅邸。在下车的时候，理事长抬头看到索芙洛妮娅正往贝鹿鸣的研究室那边走去，就让人叫住了她。

　　“理事长？”索芙洛妮娅没想到理事长会来找自己，她有些诧异，但表面上仍旧谦逊有礼：“您找我？”微微地笑着，看向几步开外的黑发女人。

　　阿里斯托理事长是个看起来很有气场的女性。索芙洛妮娅以前是心理医师，但在有限的几次见到阿里斯托理事长的时间里，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去了解这个女人。

　　并不是理事长的个人资料难查，而是在她的面前，根本看不出她这个人有什么想法。

　　今天这次相遇也一样。

　　“你留在这里帮助孔苏和贝鹿鸣她们保持联络？”理事长开门见山。

　　“是的。孔苏回孔斯家去处理一些事情，这边的事情暂时交给我。”

　　“你曾经是里狄普斯实验室的一员，你对于曼杰特引发的事件怎么看？”

　　索芙洛妮娅有些吃惊，她不知道理事长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这个……是阴谋吧？”

　　“阴谋？”阿里斯托理事长似乎对她的说法感到有些意外，随即笑了起来：“里狄普斯他们的实验目的，你作为团队的一员并不知情吗？”

　　“当时项目开始的时候，里狄普斯和我们说过，这个项目是为了更好地开发组织的管理系统。”索芙洛妮娅用了最官方的意见：“在曼杰特被莉娜·哈提放走之后，我想它确实是做到了这一点。我们整个团队这次所要研究的东西，正是曼杰特带回来的。”

　　“那你觉得这个东西如何？”

　　“它是一个奇迹——在我看来是这样。”索芙洛妮娅认真地说道：“只是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阿里斯托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人终究不是机器，这样的程序开发出来，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处。”

　　“那你希望做到哪一步？”

　　“我们还没弄清楚这个系统是做什么的。”索芙洛妮娅摇头，“未知的情况下使用过于强大的力量，那是很可怕的事情。人类已经被蒙蔽了很久，再自欺欺人就很不好了。”

　　“你认为这个系统人类无法驾驭？”

　　“您就当我是杞人忧天吧。”索芙洛妮娅回答。

　　阿里斯托理事长微笑了：“无妨，这也是你的想法。我就是想听听你们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

　　索芙洛妮娅看着阿里斯托理事长，心里一动，她嘴唇动了动：“理事长，我也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她看着阿里斯托理事长那双幽深的黑眼睛，感觉那里面就像是无限深邃的宇宙一般，她忽然感到有点畏缩，正要道歉，却听见理事长开了口。

　　“你问吧。”

　　“理事长……您……有什么让您挂心的人吗？”

　　“嗯？”

　　“啊，我不是在打探您的隐私。曼杰特的开发，光是里狄普斯教授当时上报的事故，就有八名研究员在实验过程中遇难，后来还有汉娜——贝鹿鸣她……要不是汉娜的控制极系统替她缓冲了系统的冲击，恐怕也会出事——”

　　阿里斯托点了点头，她知道索芙洛妮娅想问什么了。

　　“如果把事故统一称为对科学的探索过程中必要的牺牲，没有人会觉得这是公平的，马约里安研究员。里狄普斯实验室造成的事故，不管后续出了多少成果都不能掩盖他们从一开始就在这个项目当中所隐藏的私欲。就算是我，如果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在这样的实验中受到伤害，我也一样会感到愤怒。只是，我不是一般的研究员，我是组织的理事长。所以，这个身份注定我不能像一般研究员那样表达我的愤怒。”

　　索芙洛妮娅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理事长。”

　　理事长笑了笑，幽深的眸子眼底的光突然越过了索芙洛妮娅，看向了远方：

　　“与这个宇宙比起来，人类确实算不了什么。而且人类也总是愚蠢地做着伤害自我的事情——不论什么时候，人们总是自信，火不会烧到自己的身上。但是，当人类从普罗米修斯那里接过火种的时候，被烈火伤害就已经是必然的了。”

　　“嗯？”索芙洛妮娅看着阿里斯托理事长，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但是……”她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停了一会儿整理思路，然后看向理事长：“但是我们依旧还在不断地使用这火种，希望能做到更多的事情。”

　　理事长笑了起来：“索芙洛妮娅。”她没再叫她“马约里安研究员”，而是叫她的名字：“你的专业之一，是心理医生对吧。”

　　“是的。”

　　“人类对人类本身也总是困惑不解，对吧？”

　　“是的。对于人类来说，认识自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人类这个谜题，我们一直都在研究。”

　　“那你觉得人类这个谜题，有谜底吗？”

　　“这——”索芙洛妮娅被理事长的问题弄得有点接不上头绪，她想了又想，不知道该不该按自己的直觉回答。

　　“无妨，按你的直觉回答就好。”阿里斯托理事长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

　　“是。”索芙洛妮娅看着理事长，硬着头皮回答：“人类这个谜题，没有谜底。”

　　理事长挑了挑眉，很是高兴的样子。

　　“是的。正因为没有谜底，所以我们才在寻找谜底。”理事长说道。这时，一名安保人员走到理事长身边，轻声说了几句话，理事长回答：“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她朝正一脸困惑的索芙洛妮娅看过去：“那就先这样吧，索芙洛妮娅。和你交谈很愉快。”

　　“是，理事长您慢走。”索芙洛妮娅看着理事长迈着大步离去，一时竟没能回过神来。

　　理事长是不是告诉了她什么？

　　这回真是在讨论哲学问题了？！

　　孔苏在孔斯实验室的工作正式开始了。

　　几名研究员正在与AI进行对话。他们刚开始研究这个AI，知道它曾存在于组织的系统之中，却不知道它过去受过什么训练，如果不做评估，将难以得到准确的测试结果。此前在塞伯罗斯的实验室那边，另一批研究员也正在对这个AI进行对话与训练。

　　现在两边同步进行，他们将会对结果进行对比，以确认这个AI到底成长到什么程度。

　　孔苏没有进去，隔着大玻璃窗，轻轻敲了敲，直到里面的负责人出来：“怎么样？”

　　“孔苏研究员。”负责这边实验室该阶段的研究员走出来，先朝孔苏点了点头：“这个AI恐怕比我们训练的还出色。”

　　“哦？”孔苏伸出手，接过研究员递给她的对话结果，很快地看了一下，然后她明白了。

　　“它确实能够能清楚地理解你们所要表达的意思，对吧？”

　　“是的。和之前在塞伯罗斯总监那边的团队得出的结果一样。”负责人有些不解，但也有些讶异：“我们组织的系统，能够给它这样的训练吗？”

　　“组织的系统一年到头也没用上几回。”孔苏笑了笑，从家族里对组织系统的研究来看，这个系统确实很少真正启动，日常的管理，只要使用一些基本功能就足够了。

　　“那可就很奇怪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吕希安，将结果也发一份给塞伯罗斯总监那边的研究团队，告诉他们，要将结果送交给贝鹿鸣博士，如果她有空，就请教一下她的意见。”

　　“孔苏研究员？”

　　“你觉得送交给贝鹿鸣博士判断是错误的？”孔苏微微一笑。

　　“并不是。但是，这并不是贝鹿鸣博士负责的项目。”吕希安提出了反对意见，“我们的项目，不应该由贝鹿鸣博士来判断。”

　　“那你们认为你们能比贝鹿鸣博士更了解这个AI？”

　　吕希安这才听出了孔苏的言外之意：“您是说贝鹿鸣博士早已经着手研究了？”

　　“这个AI是因为贝鹿鸣博士的关系我们才能够拿到的，以贝鹿鸣博士的速度，你们认为她会一直放着它不管吗？”

　　“可是贝博士此前不是受伤住院了？”

　　“她受伤了但她的思考没有受伤。”孔苏淡淡地说：“如果你们在她的团队，恐怕她还没回来就已经先通过电话、邮件等方式催促你们开工了。”

　　吕希安沉默了一下：“孔苏研究员，我还是反对贝鹿鸣博士插手我们的项目。”

　　“为什么？”

　　“因为这事关组织最大的技术机密，知道的人越多，对我们组织越危险。”

　　孔苏看着她手下的研究员：“但是，在组织里恐怕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有资格来研究它了。”

　　吕希安看着孔苏，并没有开口。

　　“吕希安，将结果发过去。”孔苏平静地收敛了笑意：“这是我的决定。”

　　“……是。”吕希安低下头。既然孔苏决定了，那他就必须执行孔苏的决定。

　　从实验室返回办公室，助理将一份文件送到了孔苏的案头：“所长，这是帕伊斯伯特先生发过来的文件，他说必须亲自交给您。”

　　“我知道了，给我吧。”孔苏点头，接下文件。

　　这是她委托清理行动部门替自己查询家族里一些动向的反馈。拆开来看了几分钟，电话响了：“喂？”她静静地拿起听筒，眼睛还在看文件报告。

　　“孔苏？”电话另一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竹夜？怎么样？”孔苏暂时中断了对文件的阅读。

　　“马格纳斯总队长收到了班的申请，他打算对下属的三个分队进行年度训练。”竹夜的声音在电话里听来有点嗡声嗡气：“孔明舒此前答应班，会在下一次联席会议上以孔斯家的名义对塞伯罗斯总监同意修复雨苍这件事进行追责。”

　　“追责？班为什么关心雨苍的修复这件事？”

　　“机械兽的控制系统出自组织的系统，是组织的机密之一。如今对雨苍的修复事关组织系统的安全，因此他们要提出追责。”竹夜淡淡地回答，“但这个只是借口而已。”

　　“我知道是借口，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真正的目的是阿里斯托理事长。”

　　孔苏有点意外：“阿里斯托理事长？”

　　“班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他这段时间一直与首席的几个家族有所联络，前段时间，他的私人情报网活动很密集，情报收集主要集中在尤根家与凯贝洁特家，还有冉家。”

　　“冉家？那不是阿里斯托理事长的本家吗？”孔苏不知道班怎么突然对阿里斯托理事长的事情上心了：“他到底发现了什么事？”

　　“没有具体的情报传来，但我们推测，是因为阿里斯托理事长已经明确表示支持你成为孔斯家的家主，孔明舒此前承诺会给予法拉尔德家的利益会因此前功尽弃。”

　　“我觉得事情可能不那么简单。”孔苏默了默：“妮丝·罗纳队长的情报网没有收集到什么吗？”

　　“罗纳队长的情报网最近在盯着诺尔维家。哈提家的家主萨克尔最近与诺尔维家走得比较近，据说他打算投资诺尔维家的生物科技公司。”

　　“这个暂时就不管了——竹夜，你能帮我查一查，孔明舒和法拉尔德家的合作是针对什么的吗？我想我必须早做准备。不然到时候我怕会来不及。”

　　“我会继续去查班的动向的——孔苏，我对这次事情有种预感，理事长大概是想动手了。”

　　“我知道。”孔苏点头，“理事长一直都在做这方面的准备。”

　　“嗯，那你要多保重。”竹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我会的。”孔苏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