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给太子当姐姐那些年》花朝酒

12、第 12 章

　　抱着冰凉凉的华丽宝石珠链乐了一会儿，芙嫦便有些困了，张开嘴巴连打了三四个呵欠，眼皮越来越沉重，微微往下耷拉着，有些没精打采的感觉。

　　被一旁时刻留心她动静的皇帝爹注意到，立马凑近过来，“皇玛嬷，宝儿既然困了，不如由朕……”抱回床上睡去吧。

　　后面几个字没说完，太皇太后拧眉打断他，“名字都不肯给哀家取，抱总该让哀家抱一抱吧。”
　　说完，用力把芙嫦又往怀里护了护，穿鞋，下地，把芙嫦放到床上，俯身拍着她的襁褓温柔哄睡，“小珠儿乖，小珠儿睡觉了好不好，等小珠儿明日醒来，乌库玛嬷亲自给你主持洗三宴呀……”

　　小珠儿？
　　一听这个称呼，芙嫦惊讶掀起眼帘，呵欠都忘记打了。

　　尾随而来的皇帝爹听见这几个字眼，估计也有些奇怪，一边把怀中的襁褓放到芙嫦的身边，一边低声问：“小珠儿？”
　　他欲言又止，“可是皇玛嬷，朕已经给取了‘宝儿’这个乳名……”

　　“宝儿什么宝儿？哪个宝，珠宝的宝，还是保成的保？皇帝你自己听听，这像不像是你给保成取完名字以后，顺手给我们小珠儿瞎取的名字。”

　　芙嫦眨巴眨巴眼睛，就是就是！

　　她刚刚就想说了，这个乳名一点儿也不好听，还怪腻歪人的。
　　小的时候叫一叫也就算了，长大怎么办？一想到长大以后还要被皇帝爹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儿，一口一个“宝儿”的叫着，芙嫦就忍不住脚指头抠地。

　　睡觉也不香了。

　　她蹬蹬腿，嘴里哼唧两声，表示对乌库玛嬷的同意。
　　——小珠儿多好啊，一听就亲昵又珍贵，什么如珠似玉，如珠如宝，掌上明珠，珠围翠绕，怀珠韫玉，珠辉玉丽……

　　芙嫦蹬动的小脚丫被一只大掌用力压下。

　　皇帝爹只看了她一眼，梗着脖子继续跟太皇太后犟，“皇玛嬷，您这可就误会孙儿了，保成和宝儿都是孙儿的心头宝贝，孙儿心疼都来不及，又怎么会随手瞎取宝儿的乳名呢？”

　　太皇太后不听，也不理他，直接大掌一拍，拍开了他按在芙嫦脚丫子上的手，嘴里呵斥，“别扰着哀家的小珠儿睡觉！”

　　皇上还在说：“是宝儿……”

　　太皇太后继续哄睡，“小珠儿乖乖，该睡觉了哦，睡觉了才能长高高，喝多多的奶……”

　　“皇玛嬷，是宝儿！”

　　“等小珠儿长大了，乌库玛嬷让你每个月都进一次慈宁宫的私库好不好，那里面可藏着好多好多宝贝呢，都是乌库玛嬷这些年攒下的……”

　　“皇玛嬷……”
　　“皇帝闭嘴，哀家现下不想听你说话。”
　　“可是……”
　　“你若有这闲工夫，不如先把保成哄睡了，他还看着你呢！”

　　“……”

　　祖孙两个吵吵闹闹的声音在芙嫦的耳边逐渐变得忽远忽近，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吐着泡泡就睡着了。

　　*

　　之后又醒了几次，每次醒来，屋中都只有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领着四五个奶娘候着。

　　先是喂奶，擦脸，而后扯开襁褓，检查体温，脱去裤子，摸摸屁股，换上新的尿布，再穿好裤子，换件配套的上衣，拿来几个五颜六色的玩具在芙嫦的眼前晃悠，晃悠着，晃悠着，芙嫦再次睡着。

　　一直到第三日的清晨，外面传来嘈杂的锣鼓声。

　　芙嫦和身边的小婴孩同时醒来，没有哭闹，而是蹬着腿腿互看了一会儿，还没等流口水打招呼呢，就被各自的奶嬷嬷抱走去梳洗打扮了。

　　不多时，两人在前厅重逢。

　　芙嫦穿得一身红通通，小婴孩穿得一身黄灿灿，两个小小的襁褓一左一右地放在一块儿，活像是一盘还没炒匀的西红柿炒鸡蛋。

　　芙嫦动了动脖子，发现今天裹着她的襁褓相对宽松，好像正适合活动手脚？

　　芙嫦试探地把两只手手伸了出来，下一秒就被人捉着手腕塞了回去。

　　……好叭。
　　芙嫦鼓了鼓颊腮，吐出几个泡泡，心想这样被人限制手脚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呀。

　　但是很快，她就应接不暇了——她被人抱起来，一路上穿过好多个人群，看见了好多张模糊不清的人脸，她们脸上都带着笑，嘴里全是不重复的祝福语，叽叽喳喳，吵得芙嫦的脑子晕晕乎乎的。

　　就这么乱七八糟地被抱到大殿中央，太皇太后的手中，周围人群才肃穆下来。

　　之后就是几乎要响彻天际的请安声，“……祝小公主万福金安，吉祥如意，长乐永康……千岁千岁千千岁！”

　　芙嫦的心一下子荡了起来，整个人都沉浸在了名为幸福的泡泡里，若不是不能开口，定要叫她们再说一次的。

　　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称颂过呢。

　　这就是系统说的享福人生吗？
　　这一刻，她也不觉得非要做皇帝才好了，做公主，特别是嫡公主，好像也很不错嘛。

　　看她这样高兴，太皇太后眼尾的皱纹也跟着深了深，心里十分熨帖地想，小珠儿既然这样喜欢听人奉承，等长大后，定要给她多找几个能言善道的宫人伺候在身边才行。

　　*

　　洗三宴很快过去。

　　芙嫦出生的第七日，遮在她眼前的朦胧白雾终于彻底散去，视线变得无比清晰。

　　而她的皇帝爹呢，也终于知道了，刚出生的婴孩不能裹那么多襁褓，否则容易在睡觉时被布料捂住口鼻，发生窒息的情况。

　　少了皇帝爹时不时过来瞎添乱，帮倒忙，芙嫦清楚瞧见，守在她床边的奶嬷嬷和乳母们脸上的表情各自都松快了不少。

　　毕竟不用再每隔几炷香时间就要过来检查一次襁褓了，如何不算是一种工作上的解压和放松呢？

　　通过这段时日的观察，芙嫦也知晓了一些事情，比方说，她和她的太子弟弟刚一出生，她们的乌库玛嬷就给她们两个各自送了四位奶嬷嬷过来伺候。

　　很巧的是，她们的皇帝爹也送了四位奶嬷嬷过来……
　　更巧的是，她们的皇后娘，也早在孕中，就通过宫外的赫舍里氏，寻到了八位资历深厚，经验丰富的奶嬷嬷，分给她们两人一人四个。

　　奶嬷嬷都已经如此泛滥了，乳母和宫女太监自是不必说。

　　芙嫦偷偷掐着指头算过，她现在身边伺候的奶嬷嬷一共有十二人，乳母二十四人，大宫女十二个，做事的小宫女四十八个，管事的太监六个，跑腿的小太监二十四个……

　　整整一百二十六个人！
　　她将来长大以后要养这么多人？！

　　芙嫦直接表演了一个襁褓中“惊坐起”。

　　但是很快又躺了回去，不对，她长大以后不需要喝奶了，乳母是可以解聘的。然而去掉这么二十四个乳母，她身边要养的宫人还是很多。

　　三位数呢，光是一个月的份例就要发下去几百两了，更别说逢年过节的时候，奖励都是要翻上几倍，按照半年和一年的份例来计算的。

　　芙嫦躺在床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旁边传来另一个小家伙的“啊啊”两声，坐在床边伺候她们的宫人就笑着恭维道：“小阿哥这是想要亲近小公主呢，这不，小阿哥一醒来就在呼唤小公主了。”

　　“从嬷嬷，要不然，我们把小阿哥和小公主放在一块儿吧。”

　　“成。”

　　伺候芙嫦的从嬷嬷点头一答应，芙嫦的身边就多了一个温温热热的小襁褓。

　　襁褓里的小婴孩在看到她的刹那间，乌黑的眼眸登时亮了几分，不停比划着手脚，嘴里呜呜啊啊的叫着，好像是想到芙嫦的身边来。

　　于是宫人就把他放得更近了。

　　一只小手伸过来，芙嫦无语地别开脑袋，她的胎毛珍贵着呢，可别被这小子抓掉了。

　　可谁知那手却不是朝着她脑袋来，而是慢吞吞地停留在芙嫦的脸蛋旁，只力道十分轻浅地戳了一下，小家伙就似挖到宝藏一般，两只脚脚都跟着翘了起来，白净的小脸上满是喜悦，红红的嘴边口水流啊流。

　　他把戳过芙嫦脸蛋的手指头塞进嘴里，呜哇呜哇地叫了两下，继续把湿漉漉的手伸过来。

　　芙嫦瞬间爆哭！

　　这臭小孩，要拿自己的口水涂在她的脸上。
　　……谁要他的口水啊！

　　芙嫦这一哭，床边伺候的几人瞬间慌了手脚。

　　小家伙也似是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重重一抖，等反应过来，看见芙嫦哭得这么厉害，他也跟着哭了起来。

　　床边的从嬷嬷和樊嬷嬷只得将床上的两人分开，各自抱到怀里温声细语地哄，哄了半天，两人才抽抽搭搭地停止了哭泣。

　　这下奶嬷嬷们可不敢将芙嫦和小家伙放在一起了。

　　幸而乾清宫的床榻够大，她们便将芙嫦和小家伙一左一右地放在两头，中间用两床被褥隔出了楚河汉界。

　　谁知芙嫦这边方才满意，那边小家伙又闹了起来，一边呜啊呜啊的叫，一边十分用力地把手手和脚脚都伸向芙嫦这边。

　　思及两位小主子是还在娘胎里就相互依存的关系，床边的几位奶嬷嬷同时犯了难。

　　若依了小阿哥吧，小公主会不高兴；依了小公主吧，小阿哥偏又不停做出这幅被人抛弃一般的委屈巴巴姿态来。

　　叫人难以抉择。

　　好在这时，殿外传来了一道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怎么了这是？”

　　皇上还在御书房中与朝臣议事，耳边不知为何，隐隐回荡起了两个孩子此起彼伏的哭泣声，到底放心不下，匆匆留下一句“爱卿先行商议”后，便带着李德全赶过来了。

　　路上，随着距离递减，孩童哭泣的声音愈发清晰。
　　不是做梦，也不是错觉。

　　皇上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好在即将走到门口时，屋子里的哭泣声一点点减弱，直至消失不见，料想是奶嬷嬷出手，哄住了两个孩子。

　　但是他人都来了，怎么能不看上一眼呢，便使人掀了帘子，大步走进房间。
　　甫一进门，又被床上划分出来的楚河汉界吓了一跳。

　　从嬷嬷和樊嬷嬷连忙带着人跪下请安。

　　芙嫦也很懂事的“啊”了一声，示意尊敬，不远处的小家伙就很不懂事了，仿佛根本就没有看见他的汗阿玛一般，兀自伸着双手双脚朝向芙嫦，眼睛一眨不眨，固执得很。

　　皇上提心吊胆地走近，等彻底看清床上的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失笑一声，“保成这是想和姐姐亲近？”

　　从嬷嬷低着头回答：“回皇上话，是这样的，但是小公主好像不是很喜欢被小阿哥用手戳到脸蛋，方才才会失声痛哭。”

　　樊嬷嬷跟着补充：“小阿哥看见公主哭了，也很难过，奴婢努力哄了，但是小阿哥怎么都不肯听，一直到小公主不哭了，他才不哭的……”

　　从嬷嬷和樊嬷嬷都是慈宁宫老祖宗派过来乾清宫伺候的，更早些年，皇上还在太皇太后膝下养育时，两人也曾帮着照料过一段时间。

　　特别是从嬷嬷，还曾陪着幼时的皇上进过避痘所，在皇上心中的份量可不一般。
　　这一点，从她二人的回话中可见端倪。

　　皇上果然没再计较，转身走到床前，没去看望姐望成了一块小石头的儿子保成，反而走到芙嫦的跟前。

　　弯下腰，先伸手在芙嫦柔嫩的小脸蛋上碰了碰。

　　芙嫦颇有些不耐地偏过头，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来蹭她的脸蛋子？
　　她气呼呼地哼唧一声，用手在他脸上打了一下。

　　不疼，反倒叫皇上瞧出了她幽黑眼眸里燃起的烈烈火焰，他对这个女儿霎时更爱了，“气性这么大，还真有几分老祖宗当年的风范。”

　　两个嬷嬷低着头不说话。

　　芙嫦听出来他是在夸自己，心头的小火苗霎时就熄灭了，抬眼瞧了瞧她的便宜皇帝爹，只觉剑眉星目，五官俊朗，帅气得嘞。

　　也就不抵抗皇帝爹对她的亲近了，脸蛋爱摸就摸吧，手手爱捏就捏吧，脚脚爱亲就亲吧，等、等下，她怎么被抱起来了？

　　她皇帝爹要抱她去哪儿？

　　很快有了答案。

　　几分钟后，芙嫦眨巴着一双汪盈水润的大眼睛，鹌鹑一样地缩起手脚，安安静静地窝在她皇帝爹的怀抱里，看着下面一众朝她行礼的大臣。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