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桃子熟了》魏丛良

6、第 6 章

　　第六章

　　我挺开心的，这是自从知道了我哥有对象后，第一次这么高兴。
　　不过我哥的心情估计够呛，他和我吃完饭，我们回酒店房间，进电梯出电梯走在走廊上，这一路他都是面无表情。我和他说话，他也都是慢了半拍才回复我。

　　我们到了房间，我刚坐下，郭楚就来了。
　　我怀疑她是不是一直在留意门外。
　　我哥给她开门，我坐在窗户边的椅子上没动，她走了进来，刚要开口，我哥就说：“我们出去谈谈。”
　　郭楚愣了愣，朝我这边看了一眼，而后看向我哥，“怎么了嘛？”
　　“出去说。”我哥这么说，但郭楚站着不动。
　　我便站了起来，“刚才吃太多了，我出去走一圈消食，你们聊。”
　　我走过去，同郭楚擦肩而过。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长长的指甲摁在我的手臂上，隔着一层衣服，我都觉得疼了。

　　我站定，听她说：“潘戎，你要和我说什么是不能当着你弟弟说的？”
　　我露出吃痛的表情，我哥立刻走了过来，拽开她的手，把我拉到身后。
　　“别动我弟弟。”我哥的声音很冷。
　　我抬眼看着他的后背，舔了一下嘴唇。

　　郭楚冷笑，她说：“你们都听林月说了吧？我是结过婚，所以你现在是要和我分手吗？”
　　“我其实并不介意你结过婚，但这件事你不应该隐瞒我。”
　　“你又没有问我。”郭楚的声音突然放大，我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我哥的手。

　　我哥紧紧握着我，他没有去理会郭楚，反而是护着我走到门口。
　　“小西，你先出去。”
　　他拉开门，我看着他。
　　门口的廊灯并不明亮，他的脸藏在阴影里，晦暗不明。
　　我不敢多言，默声点头。
　　门被轻轻关上，我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我盯着那扇门发愣。

　　我哥会和郭楚说些什么？
　　他们会分手吗？
　　就在我胡思乱想着，隔壁房间的门开了。
　　我余光瞥去，灯光昏暗的走廊里，仿佛投入一束光。
　　高瘦的身形，皮肤白到似乎在发光，那张脸就跟那种放在巨大广告牌上的模特一样，夺人眼球。
　　我有点怕这种特别耀眼的人，快速收回视线，面壁着门，目不转睛。

　　脚步声在我身后，几秒之后，我的耳边一热。我整个人僵住，只听到有个轻轻绵绵的声音在我耳边，他说：“小孩，这门有什么好看的？”
　　我吞咽唾沫，慢慢回头，他低头朝我笑，那笑容让我想起《诗经》上形容美人的笑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眼前的人就是。
　　我僵着不动，他就微微弯下腰，朝我凑近。
　　我屏住呼吸，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在门上，喉咙干燥，生涩道：“我哥和他对象在里面说话。”

　　他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接着又缓缓皱眉，我盯着他的脸，不由自主又开始发呆。
　　“是因为在餐厅里，我朋友说的话吗？”
　　“什么？”我回神，不敢再去看他的脸。他便又重复了一遍，我听着就说：“可能是吧。”
　　“不好意思啊。”
　　他竟然同我道歉，我看着那张漂亮的脸露出愧疚的神情，心里突突跳。我抿了抿嘴唇，想说些什么，可脑袋里却一片空白，只能干巴巴看着他。
　　好在他似乎也觉得和我这个陌生人说得够多了，直起身，却说：“一楼有个酒会，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我紧抿着的嘴微微张开，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急促紧张，“可……可我还没成年，不能喝酒。”
　　我说完，感觉到他朝我打量的目光，听到他说：“是挺小的，那喝橙汁怎么样？你哥哥现在一时半会也出不来。”
　　我的确是没地方去，便说好。

　　我跟着他坐电梯下楼，出电梯的时候，便见一个女生站在电梯口，很自然地迎了上来，勾住了他的胳膊，“你怎么那么慢。”
　　他回头看我，对我说：“这是我朋友。”
　　然后他向身边的女生介绍我，“这是我走廊上捡来的小孩。”
　　我看向那个女生，她朝我笑，也是很漂亮的一张脸，我僵硬地扯开嘴角微笑。

　　他说的酒会在一楼外厅，连接着泳池。
　　音乐里到处都是喝醉了的人，他们抱在一起，四处移动，像是在跳舞又像是在简简单单耍着酒疯。
　　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不禁看向前面把我领进来的他。
　　这里的人都认识他，每个见到他的人都会和他打招呼，从那片刻的寒暄里，我得知了他姓“任”，两个字的名字，姓氏后头是什么字，我没听清楚。
　　正当我琢磨他的名字时，肩膀突然一沉，我一愣，扭过头就看到一张醉醺醺的脸，是个陌生男人年纪很大了，留着两撇胡须，有点恶心。他的手从我的肩膀上一路下滑，沿着腰线揉了一下而后紧紧搂住。
　　我浑身颤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就听他说：“这么可爱的小孩哪来的？”
　　我张嘴刚要让他滚开，就感觉身体被一股大力拉扯。
　　我仰头看去，是他。

　　他站在我身旁，右手还拿着酒杯，左手合在我的肩头。
　　在轰隆隆的鼓点里，我竟然还能听清他的声音，他说：“别动他，这是我带来的小孩。”
　　他这么说，对方就笑了，目光意味不明地盯着我。我被看着很不舒服，就像是抓住我哥的手一样，习惯性抓住了他的手。
　　那个恶心的老男人说：“任野你什么时候换口味了？”
　　我的手被反抓住，握得很紧，都有些疼，而后我听他说：“关你屁事。”

　　那鼓点声骤停，一串钢琴音流泻而出。
　　对方脸色涨红，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我挣开被攥紧的手，与他对视。
　　我说：“任野？”
　　他拿起我的手，手指在我掌心轻轻比划。
　　“你呢，你叫什么？”
　　我也拿过他的手，食指微屈，在他手心里画着。
　　与我相比，他的手很大，掌心上覆着一层薄茧。我的食指划过那地方，忍不住轻轻摁了一下。
　　他的手就突然合拢，我吓了一跳，缩回手看向他。
　　“潘西，这名字还真有意思，你哥哥叫什么？潘南吗？”
　　我摇头，“我哥叫潘戎，戎马一生的戎。”
　　“他这名字还挺正经。”
　　“我的名字也是正经名字。”我反驳，他却是不当回事，抖着肩膀笑。我有些生气了，和他说我要走，他却笑着揽住我的肩头，音乐声实在太大，他就低头凑到我耳边对我说：“才刚来怎么就要走了，我带你过去玩。”
　　“那边有什么好玩的？”我侧过身，手扶着他的肩膀，声音拔高。
　　“去了就知道了。”他攥着我的手，直接拉着我往哪跑。

　　他拉我进舞池，带着我和那群喝醉了的人一起乱晃着。
　　音乐变得逐渐轻柔，浅蓝色的灯光流淌过他的脸，我看着他的脸，明明没有喝酒，可我的世界仿佛也在迷醉摇晃。
　　我的胃里似乎孵化出了成簇的蝴蝶，他们从我心洞里飞扑而出。我的呼吸逐渐加快，心跳仿佛不受自己控制。
　　我抓住他的手，往外拉了拉。
　　他看向我，我想要说话，可身上的力气却一下子卸去了一般，抬头的刹那直接摔在了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