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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一 ...

  •   《超脱》

      梗概:班上出了一个杀人犯,弱女子钱老师要把ta找出来,但似乎没那么简单?

      仍旧怪诞超现实,非推理破案,无cp

      ……

      “老师。”

      跟她说话的人带着重音,那两个字的称呼在她听起来很刺耳。

      “老师。”

      她的头发被人拽住,“咚”地一声,头骨撞在了墙上,空间很狭小,地上有积水。她仓皇之中踩到了蹲坑的边缘,脚顺着边缘滑入白瓷坑,坑中最后一股细细的流水还在流淌,冲淡了白瓷坑边红色的痕迹。水箱充水的声音像鼓声一样引起听觉神经的响应。

      “再见了,老师。”

      她想要站稳,但一团拳头迎面敲来,她的脚脱了力,视线模糊不堪。接着她的脖子被人掐住,现在她没有站稳的念头了,她只想呼吸。

      她就像一个气不足的气球,装了点水,此时被人捏在手中,逐渐被那只手压缩她本就不多的空间,里面的液体几乎要炸出来了。

      紧接着那只手上移,逼迫她抬头,她终于得以残喘,血液和空气重新流淌到脖子旁,她迫切地吸气,不断发出干瘪尖锐的气声呼吸,却被流入嘴里的腥味液体呛住了,她咳嗽两声,在第三声咳嗽的时候,她的脖子自主收紧了——锐器抵住了她的脖子。

      眼前的画面如同高速运镜一样模糊不清,一张熟悉的脸一闪而过,但脖子上的触感很清晰很纯粹。

      她的脚甚至不挣扎了。

      她逃脱不了。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谁来救救她。

      没人救她。

      谁来……

      “叮铃铃铃铃铃——!”

      上课铃响起来了。

      厕所隔间响起最大水流冲厕所的声音,她像是被人闷头敲了一棍,混沌不清。等她在上课铃声和水箱声中回神,原地已经只有她一个人了,而她忘了那张脸的模样。

      ……

      上课铃声悠悠作响。

      教学楼某一侧的厕所里传出了最后一声冲水声,与上课铃声纠缠不清。

      厕所洗手台边响起了水龙头的放水声,红墨水被冲下下水道,站在洗手台前的人关了水龙头,缓缓抬头看了一眼镜子,看到里面刚洗完脸的人,吸吸鼻子,收回视线,抱着放在某侧台子上的一本教科书、一本教案、一摞作业本,湿着头发和脸庞离开了厕所。

      这是上课时间的前一分钟,这种时候,学校走廊上只能有两种人:从厕所出来的学生,从厕所出来的老师。

      就像男厕所里只能有男人,女厕所里只能有女人。

      零零星星有几个学生在走廊“哒哒哒哒”地跑回教室,手上还有没甩干的水珠随意甩打在墙上,留下飞溅的痕迹。

      人影跑走了,过道里却萦绕着一股恶臭的烟味。

      这种臭味在厕所里更为明显,和多种屎尿味混杂在一起,就是学校走廊的味道。

      “咯吱——”

      走廊长而幽深,一双鞋交错着抬离了地面,在走廊的地上留下了一小滩透明水渍,里面掺着没有混匀的淡粉色墨水。

      从厕所里出来的人在不急不躁地前行,只给了走廊一个背影。背影的鞋底与锃亮的瓷砖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又缓慢又悠长。

      “咯吱——”

      “咯吱——”

      教学楼的每一层有着
      教室教室教室办公室教室教室教室
      教室教室教室楼梯口教室教室厕所

      背影的目标教室在走廊的尽头,还有好远一段路。

      别的班级已经开始上课,教室里的声音从门缝或者窗缝中钻出来,纠缠绞绕在一起,混入了走廊沉闷的空气。

      此时上课铃声进行到一半了,音乐结束,那道永远带着活力和愉悦的女声开始提示上课,腔调一如既往地端正,音量巨大,充斥了整栋教学楼。

      在一成不变的女声中,那抹背影喃喃启齿——

      “我们需要某一些事物 ,”嘴里发出来的是微不可闻的低语,像在叨念祷告词,“来帮助我们从现实的复杂中抽离出来。”

      背影的头发随意地扎了个低马尾,一根素色的大肠发圈绕了三四圈,垂下来的头发像一把细葱,死板地垂在脖颈后面,上面的水渍氲湿了平价的上衣。

      她隔着衣服伸手挠了挠身侧的手臂,手指上的水渍也印在了黑色的衣袖上,加深了那种灰尘扑扑的黑色。

      “或多或少地考虑下这些问题的由来……”

      她一边说一边抓挠手臂,抓挠了几下,结果无异于隔靴搔痒,最后她只能掀起那一侧的衣袖,指甲将皮肤按出五个槽状的凹陷,沿着五道红痕,“唰唰唰”地挠下去,挠得红痕发白。

      放下袖子后,她又用指甲挠下颌,在她脸侧,垂下来的刘海有些油,发丝聚结在一起,成了一绺,挡住了视线。

      “或多或少地考虑下……”

      一只手的食指指尖撩开落到眼前的那撮头发,就像撩窗帘一样,将它别在耳后,但头发又从耳朵后面滑出来,重新挡住眼睛。

      另一只手端着一摞作业本,手肘里还夹着一本被翻过很多次的书,露出来的书页压不住地翘起,尖角被磨成了毛毛躁躁的钝角,散而不乱,依次排列在一起,就像须鲸喉腹部一道一道的喉沟。封面的保护膜被撕掉了一半,像褪了一半的色,一半彩一半浅的图标显示了这是八年级的语文书。

      “需要多努力才能够……”

      上课铃声彻底结束,那双与地板摩擦会发出“咯吱”声的鞋子正好停在班级门口,有一瞬间,教学楼仿佛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背影站在一扇门前,门上有一个方形的小窗口,她正面迎光,光线抚过她整颗头上细细碎碎的绒发,背面一片阴暗。

      “脱离芸芸众生的苦海 。”

      “祷告”终止,无神的双眼闪动着找回了神志,像是信徒从信仰的世界里回到现实。

      在门边停留片刻后,那抹束着低马尾、一手夹着书的背影推开了没有上锁的门。

      门一打开,刺眼的光线从整扇门中争先恐后钻出来,如同张开的巨大佛掌,笼罩了那抹瘦弱的背影;与此同时,凝滞的气氛瞬间破裂,喧哗声立即充斥双耳。

      穿过门口的白光,教室里的场景变得清晰了。

      钱老师用手肘捞了捞往下滑的语文书,绕过那些乱放的书堆和乱摆的桌子,与行走在一个垃圾场中没有区别。

      教室里的学生三三两两七零八落,有人交头接耳,有人在别人座位上逗留,有人像钱老师一样从过道中穿行,有人睡觉,有人大叫。

      钱老师对这些场景给予了充分的无视。

      她从教室后方走到教室前方,停在讲台前,仰头凝望了几秒黑板。

      黑板灰蒙蒙的,上面的粉尘擦不干净,叠了无数层粉笔灰,最上面一层还留下了上节课老师的笔迹,写的什么看也看不清。

      笔迹没人擦,擦了也还是粉尘。

      几秒后,钱老师转身,背对黑板,放下手里的东西,盯着教案露出来的一角。

      昨天她写这本教案写到凌晨一点,但现在钱老师没有把它没有翻开,而是在用脑袋思考怎么开始这一节课程。

      教室的喧哗逐渐减小,钱老师没有察觉,只是一手无声轻敲着讲台上叠在一起的作业本和语文课本,眼睛盯着窗外。

      窗外,草地还是衰败的,天空中,薄薄的阴云密布,天光呈现出一种灰色的光亮。光亮中有株树,正好靠近窗口,树冠光秃秃的,显眼地在枝丫间顶着一个圆形的大黑球,大概是鸟巢。

      钱老师盯着那株树和那株树上的鸟巢再次思绪神游,后知后觉在一片安静中回神。

      她收回视线,忘记了自己刚才的言行,低头“沙沙沙”地翻课本,一边翻一边呢喃——

      “惊蛰已经过了……春分快要到了……”

      惊蛰已经过了,春分快要到了,树下的泥土仍然被冻得很坚硬。或许在半米以下,一米以下,两米以下,有些虫子醒得太早,早到穿不破冻土,只能和某些被丢进泥土里的东西横陈在一起。

      昆虫的残肢在泥土中打抽抽,泥土上的草开始有了返青的迹象。

      钱老师又顿然停下了翻书的动作。

      “草开始返青,让我想起来……”

      她又陷入了一种无神而缓慢的平述,回忆驱使她缓缓合上书,她每说一句话几乎都要仔细回忆一番。

      “在我初中的时候……在跟你们一样年级的时候……有一个我小学时曾经暗恋过的人……一位我曾经交集甚微的小学同学……在我们小学毕业两年后,给我发了一个视频。”

      “视频里是一个荒郊,天的颜色和窗外的一样——草也是。但那不是春天,那不是草返青,是草褪色……”

      “我记得那些草的样子: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草很高,颜色很淡,天不蓝,应该就是秋天,而且快要到深秋。”

      “在那些草中央,有一小片被人踩踏的空间,有一个人跪在地上……”

      她缓缓地呼吸着,学生就如听故事一般静候等待。

      “他的眼睛被黑色的布蒙住了,但我看得出来那是个孩子,或许跟你们一样的年级,或许不一样:高一些,顶多初三;低一些,还没小升初。”

      “接着我听见了愉快的笑声,我看见了第二个人和第三个人笑着走进芦苇荡,差不多一般高,都很瘦。”

      “他们两个走到跪着的人身前,一个笑着拍拍跪着的人的头,一个笑着拍拍笑着的人的脸,然后拍脸的那个人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我没看清的东西,去摸跪着的人的脖子,反反复复地摸,从一边摸到中间。”

      “接着我知道了,那不是摸。”

      “因为血从脖子里流了出来。”

      “要知道,那不是一割开就冒出了血。一开始,我盯着那截完好的脖子看,还在想有什么好摸的,然后没有预兆,血出来了。”

      “我还来不及反应,鲜血就已经涌了出来,一眨眼,半边身子全红了。”

      “我没有办法比喻那个场景,没有办法形容,太红了,太多了,肉在作响,很黏,让我想到猪肉上发光的油脂,很臭——割得真恶心。”

      “没错,‘割’,不是‘划’,没有那么顺畅,而是反复前后拉刀,像在拉锯子。”钱老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我不认识那个地点,不认识那些人,我不知道它发生在哪一年哪一天哪片草荡,但它真实地存在着……”

      “我从一个视频里目睹了割头场景,一个作案现场。但我那时年龄太小了,我没有……没有意识到任何事——除了恶心和害怕;我没有……没有做任何事。”

      “只做了一件。”

      “我把发视频的老同学删了,并拒绝了他重新加好友的申请,从此开始讨厌头像是伤感非主流的男人……”

      说完后,钱老师的神色从飘虚的状态恢复正常。她盯着班上的三十九名学生,对他们说:“我没有在和你们说故事,我在向你们展示一个表现手法,是《诗经》常用的‘起兴’。”

      “我真正要说的是:”

      “我们班上,出了一个杀人犯。”

      “这节课,我们背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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