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于周先生的季节》月闪

20、辣腌鱼酱

　　计星星一早吃过早饭就开始冥思苦想冰箱里那盒子腌鱼的料理办法，因为密封盒里的腌鱼腌制时间太久，直接上锅蒸制食用肯定是过咸的，她思考着什么食物经过极端处理后，依旧不影响人们对它风味的喜爱与追求，甚至能给人以极致的味蕾体验。
　　直到想起冰箱里的各色酱类，类似辣椒酱、酸梅酱等制成酱类反而能更突出食物的特殊风味，万物皆可酱。
　　她灵光乍现得出答案，腌鱼酱。
　　腌鱼，以盐腌制来延长肉类食用期，因为足够咸可以充当酱的主要原料，然后再配些辣椒中和掉一部分的咸味，当然也得注意辣椒的用料比例，不能太辣。
　　她不嗜辣，平时吃的微辣已是极限，家里没有足量的新鲜辣椒，原是没有出门打算的，为了试验腌鱼酱的口感，还是去市场称了各半斤的青红杭椒。
　　回家后，计星星开始忙碌起来，辣椒、生姜洗净后切末，腌鱼先用粗盐搓净，而后过水清洗干净，用厨房纸巾吸干表面的水份。
　　腌鱼去骨后切成等大的条状，一是方便肉中的咸出味，二则是保持腌鱼酱富含颗粒的口感。
　　将花椒、香菜根、香叶、八角、洋葱、小葱等香料按比例搭配，先熬油，小火热油，三成温时下入香料炸至焦黄，炸出香味后捞出香料。
　　中火油温控至七成热，下入腌鱼块，等鱼肉微微起酥，倒入与腌鱼等量的辣椒末、少许姜蒜末，淋边加入少许高度白酒、醋祛腥调味，再次转小火慢熬，一直等到水份熬干，冷却后加些白糖提鲜就可以装罐了。
　　腌鱼酱计星星是第一次做，那么少不了有试吃环节的，只有味道好才能进行下一步创新菜的配盘烹制，然后再上菜谱，这是计星星的原则。
　　试吃当然也是需要勇气的，她吃过很多令人赞不绝口的特色菜，但是要论吃过最让人难以下咽的，也绝对是她自己做的。
　　她抽过一双筷子，犹豫片刻，还是动手夹了一根鱼丝空口尝试，鱼丝入口还微微带着油炸的酥脆，油炸时间适宜，倒不老硬。
　　五秒钟后，火辣的感觉从舌尖直冲脑门，被辣味中和的咸苦紧随其后冲击舌根，极其刺激，显然空口是决计吃不了的。
　　不能浪费！不能浪费！她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食物，往嘴里灌了半杯水，差点把眼泪憋出来，缓过劲，她转而决定用这来配菜，或许可以尝试煮汤之类的。
　　既然是试菜，就得尝试多种不同的搭配，她准备试做辣素菜汤和辣海鲜汤，等待腌鱼酱冷却的过程中，她开始分荤素配菜。
　　素菜汤，选用的食材包括萝卜、腐竹、木耳、昨晚剩下的娃娃菜心。
　　海鲜汤，包括冻虾、螃蟹、鸡蛋，额外搭几片萝卜。
　　水中先下辣腌鱼酱，方便将味道充分提取出来，而后下食材，因为都是易熟食材，利落出锅，最后切入薄片的葱段、辣椒做摆盘。
　　计星星取过勺子，对着两碗色彩丰富的汤抿唇，人类的恐惧来源于未知，又到了用舌头来证明的时候，希望不会太难吃吧。
　　首先是素菜汤，有娃娃菜和萝卜的加持，本该是略带鲜甜的，辣椒腌鱼酱的加入反而破坏了整碗汤的风味，辣中带腥，味道不伦不类的。
　　计星星改而尝试海鲜汤，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海鲜汤搭配腌鱼酱汤汁浓郁醇厚，煎鸡蛋、萝卜都会让菜汤变得鲜美，再配上虾、蟹，连同腌鱼酱风味被彻底激发出来。
　　两者搭配绝佳，可以沿着这道菜继续深挖，她考虑把不同配菜、调料混合，研究出辣海鲜汤的最佳配比。
　　她率先把辣腌鱼酱的制作步骤完整地记录在画纸上，外表微微焦黄的腌鱼条在青红辣椒油的映衬下显得尤其油润……
　　正点缀到青红辣椒部分，计星星胃里忽而泛起阵阵不适来，那感觉来的轰轰烈烈，连带着拿着画笔的手也有些许不稳。
　　熟悉的感觉让她克制地放下画笔，她抬手摸了摸额头，上头不知何时开始冒起了虚汗。
　　不会吧？
　　不会又食物中毒了吧！
　　食物中毒的经历尚且历历在目，这会儿不舒服，她心里有了不安的猜测，直起身去摸水杯，不起身还好，一起来连带着人都有些头晕，没来得及灌上几口水压压胃里的不适，恶心的感觉剧烈翻涌上来，胃部一阵痉挛，她捂着嘴忙跑去洗手间。
　　计星星试验创新菜，然后成功把自己送进了医院，检查结果细菌性食物中毒。
　　人生总是不乏戏剧性的时刻，头晕恶心加水泻，医院化验打点滴，一套流程下来，计星星也是见怪不怪了，毕竟隔段时间总要考，权当再次巩固了食物中毒的知识点。
　　县城医院，挂水的患者不少，计星星先给公司报备情况请假，而后窝在角落等着叫号，因为连吐带拉折腾了一下午，不仅胃里空落落的，人还有些犯困。
　　如果这时候能来一碗热腾腾的汤粥就好了，她没什么精力地想着。
　　入冬后，天黑得早，等她打完点滴虚浮着脚步从医院出来时天色擦黑，路灯灯光昏暗，朦胧的光线映照下，只依稀能看清空中不遗余力地飘着蒙蒙细雨。
　　手机留言提示音响起时，她刚驱车到家，正清理车上装着呕吐物的垃圾袋，实在腾不出手，干脆没查收，等提示音二次响起来，她不得不空出手来查收简讯。
　　周礼：“给你定了一套监控系统，明天会有工人上门安装，明天下午你方便吗？”
　　考虑计星星独居，家里也未设任何防护，若有人图谋不轨，很轻易就能翻进她家去，例如他就有这样的经历，他便做主给她定制了一套家用带防护警报功能的监控系统，暂定明天下午工人上门安装并告知使用方法，权当是感谢她这几天的照顾。
　　等了一阵见对方没反应，周礼斟酌用词：“走的公司供应渠道，价格不贵，不要有负担。”
　　计星星对着消息蹙眉，她知他是好意，表示心领后便想要拒绝，她款待他是出于周乐之请，无功不受禄，她不能接受。
　　周礼摸准她那一套先yes后but的语言套路，没给她机会：“退不了。”
　　计星星默了半晌，看了眼账户余额，转一半过去，而后对着腰斩的余额一阵胃痛，整个人从胃凉到四肢，她显然离破产不远了。
　　同周家这姐弟俩相处，费钱：“你不收钱的话，我也不能接受你的好意。”
　　知她是个极其讲究分寸的人，他这么做的本意不是为了打破她的原则，但是也不可能真收她的钱：“那就冲抵饭钱。”
　　饭钱？
　　那得给他烧多少顿饭才能还清？
　　不对，她款待他也不是为了这个啊，这让她收什么钱啊。
　　计星星看着因为对方把转账退回，又恢复到五位数的活期存款余额，内心动摇，这……倒也不是不行，她可以靠翻译，也可以靠厨艺的。
　　“你明天会过来监工吗？”话落，她局促地扒拉指甲，因为接收了“不义之财”显得有些心虚。
　　周礼正愁没理由同计星星多相处，既然她诚心问了，怎么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中午到。”
　　“你有什么想吃的？”那她明天早上先去打点滴，可以在他到之前准备好午饭，下午就在家等工人来上门安装。
　　周礼：“都可以。”
　　家里的鲜食不少，倒不用重新去买菜了，计星星不再纠结这个：“你的手好些了吗。”
　　他眼中微漾出些许笑意，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心，伤口已经开始愈合结痂：“开始结痂了，但因为伤口在掌心，牵扯到伤口还是会有些许刺痛。”
　　那轻微的不能再轻微的痛觉，在某人心机的描述下，活像叠加了伤程buff，给对方营造出一种他伤得不轻的效果，以谋取特殊关照，结果也如他所期待的。
　　计星星不忘叮嘱他：“要记得及时换药，不要接触水，也不要长时间闷着伤口，只要不发炎就没大问题，伤口结痂有些痛痒是正常的，实在痛得厉害需要少用伤手以免牵扯伤口。”
　　“好，听你的。”她现在是怎么样的呢，周礼想象着她应当是谨慎地看着他，但是眼睛又干净澄亮的，其中不乏恳切的关照，看起来乖巧可人。
　　他的回复不免让计星星怔愣，总觉得这三个字有些过于亲昵了，是她的错觉吧，她对此避而不谈，并不深究其间缘由：“明天见。”
　　她摸黑扔了垃圾袋，亟待清理的还有厨房里的辣腌鱼酱，那玩意吃肯定是不能吃的了，至于要不要上菜谱仍有待商榷。
　　去院子里拔了颗青菜，刚说起吃的，她早都饿了，这会儿腹里空荡荡的感觉又升上来，催得人动作都利落几分，晚餐她想吃清淡好克化的食物，便准备做青菜汤饭。
　　两勺猪油热化，将青菜菜梗切碎末，菜叶切粗丝，菜梗碎先下锅翻炒断生，加热水和中午的米饭一起焖煮，期间加入菜叶粗丝，菜叶滚熟后调味出锅，调味需要特别注意，清淡才能不抢味。
　　猪油香润，因为加的不多，又有青菜加持，入口并不油腻，青菜随着天气转凉，温度越低味道反而越甜，连带着汤饭入口有些微微的甜，青菜香和米香也很好地结合在一起。
　　等一碗热汤饭下肚，计星星才有被治愈到的实感，能吃好才是真切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