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fuji2004

5、少年游

　　通州的石板官道上，慢悠悠跑过一辆马车。马车边上数名骑士护卫在侧，其中领头的一位白马骑士，猎装飒爽，虽然年犹未及弱冠，眉宇间却有一股凌然，紧紧抿着的唇叫路人纷纷避让。
　　马车的细竹帘子轻轻被挽了起来，一只白玉般的腕子，未着珠玉饰物，却叫人更觉着惹人怜爱。
　　“小猴子，你过来。”
　　白马骑士面色一滞，只听得“嗒”一声脆响。
　　众骑士们立时随马车停下，分毫不动。（他们在想，幸好我们夏家家底够足，要不然就凭小侯爷这一天几支几十支玉簪玉佩地碎法，可不是一句岁岁平安能结的啊~唉，小侯爷可真是能败家啊……以后省略感叹若干字。）
　　夏侯冷着脸，回到帘子前面。“又怎么。”
　　青色布衣的孩子轻轻蹙了眉，很有点为难似的开口：“好不容易进了城了，我想……”
　　夏侯把脸僵了一刻钟，从牙缝里一个字一字吐出一句：“你想干什么。”
　　莲花笑得很灿烂，一如往常地露出一口白牙，偏着头摸着狐狸的脑袋说：“我要打尖住店喝酒吃肉逛街吃点心买衣裳看胭脂试首饰逛花楼找姑娘。”

　　陷阱。这绝对是陷阱。
　　出了林子下了山，夏侯第一眼就看见了候着的马车和爱骑，十五岁的夏侯把牙磨得很响。
　　老管家恭恭敬敬地对着那个肩上蹲着狐狸的丫头行礼，连连说着，老夫人神机妙算，小侯爷精明能干，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就把从小失散的叶家小姐给找了回来，叶家小姐这七年来也能平安无事地长大，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夏侯看着感激涕零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掉下来的老管家何者为叶家小姐莲花上演一出认亲记，忍不住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老奶奶！果然是你最厉害！夏侯恨恨地回想着这半个月来不沾荤腥的自林子里兜圈子的日子，暗暗下定决心：老太太，你等着瞧！
　　夏侯没有发现，他的身后，莲花和老管家无声地击掌，眼中流光溢彩，堪比日月光华，愣是叫拉车的夏荣静吓出一身冷汗，决定从此以后的最高人生准则不是效忠小侯爷，而是不要得罪眼前把嘴皮子磨得滑溜溜的这两位。
　　这个时候的夏侯还没有觉悟到，经历了七年寂寞的女人有多么可怕，而被寂寞了七年的女人认定是金主的男人有多么可悲。阿门。

　　通州，安远国最大的商贸城市，银钱最多，人畜最多，生意最多，机会最多的地方。
　　通州的街上，有安远国最华丽的衣裳，最鲜艳的胭脂，最精致的首饰，最美丽的姑娘。
　　通州，是销金窟。通州最大的销金窟，在长安街上的西楼。
　　要进西楼，要十两金子；要上西楼，要十两金子；要在西楼上坐下，还要十两金子。请姑娘喝茶吃酒，却不花多少钱；要进姑娘的房，更是不用花一文钱。
　　话说有个江南来的富商子弟，在西楼住了一月有余，两袖清风走了。有好事者问，他只说：“一生足。”便扬长而去。
　　自此有多少多情公子情陷西楼，金银珠宝比流水还不值得流了出去，不提。
　　这一日，西楼的丫环打起了帘子，迎来两位娇客。
　　一个剑眉明眸，一个笑语盈盈，一样的锦衣华服，不一样的讨人喜欢。
　　老鸨秦欢颜亲来迎客，奉上新茶热点，打叠了十二分精神说些新鲜不落俗套的故事、多情而不下作的曾经，还要拦住帘子后面一堆想冲出来捏捏这两个小粉娃娃的脸蛋的姑娘们，自然还得掐着自己不太愿意听话的手，实在是十分十分的辛苦。
　　那小些的粉娃娃柔柔地盯着自己，眸子水漾的天真，面上时而感动时而义愤时而悲戚，瞧得秦欢颜心里愧疚又艳羡，愧疚的是自己怎么能对着这么可爱的孩子说这些无良的话，万一他当真信了以后叫人骗了可怎么办？（这个担心是在多余，哪里有莲花被人骗的可能，别人不要被莲花骗得死去活来就算谢天谢地了，小笔轻轻说。莲花斜斜一个眼神飘过来，温柔无限。小笔冷汗连连，莲花阿，好歹我也是你娘啊。莲花无声地笑了。阿离睁开了眼睛。小笔只好赶紧说，莲花阿，你慢慢玩，我先走了~）艳羡的是编出来的那些故事的主人公们，能得这粉娃娃为之感动义愤悲戚，实在是生之有幸啊！（人家根本没有活过好不好，小笔又插一句。莲花一眼横来。小笔连忙认错，不管他们有没有活过，能够得到我们莲花一秒钟的关心都是他们最大的幸福啊！莲花万岁！）
　　“妈妈，听你这样说起来，全安远国最漂亮的姑娘也就在这西楼里了。哥哥难得带我出来一趟，也还是我硬求来的。只怕等回家见了爹娘以后，再没有机会来见识了。”（胡说。才十二岁就知道拐带十五岁小孩上青楼了，还让人家给你付帐，怎么可能没有以后？小笔说完迅速撤退。莲花眼神秒杀一帮无辜人士。）小粉娃娃小巧的眉毛轻轻蹙着，大一点的娃娃在一边不耐烦地皱着眉，看得秦欢颜心都痛了，连忙说：“小公子不要担心，我这西楼里的姑娘们虽不敢说是人间绝色（废话，绝色的要是我们莲花才对嘛！小笔踩着群众演员的尸体顶着锅盖谄媚地再次出场。莲花哼了一声，说，免死罪。小笔跪退。），也算得上胜人一筹了。我秦欢颜敢拍着胸脯说，旁的什么楼里，再有什么漂亮姑娘也不敢和我们西楼里的四位红牌比。小公子请看。”
　　话音未落，琴弦轻摇。
　　莲花眼前的台子上出现了分别身着红白黑三色衣物的三个姑娘。秦欢颜兴致勃勃在旁边介绍说这是红袖白雪墨莲三位头牌，再看身后的侍卫们开始要流口水的傻样子，莲花忍不住黑线。再看红袖想抚琴白雪要清唱墨莲想独舞，三女努力保持着优雅的姿态暗地里想独占舞台的样子，莲花打了一个哈欠。
　　“没意思就走吧。”夏侯开口。
　　莲花想一想，要看戏，还是要去宫里才能看得精彩，这里的太上不了台面了。（小笔轻轻抱怨一句，你以为金枝欲孽啊？莲花说，就是要那个档次的才能见人啊。小笔默。我先回家练练吧。）
　　莲花起身。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小公子不喜欢看这些，也不像是真要看我们和穷公子生死相许的样子。小公子要看些什么不妨直说，姑娘们自然能叫小公子满意而归。”
　　莲花转身，看见一个姑娘，一袭青衣，面色冷冷。恍惚间似曾相识。
　　“我要看什么都行？”莲花笑了，问。
　　“自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