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星歌》尚浔

4、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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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来都是平静如水的星郇被扣押在诛仙台上，面上没有任何情绪。
　　天帝沉声质问：“你还不肯说出灵丹的下落吗？

　　星郇垂眸，一言不发。
　　天帝于是叹了口气：“卫昀，你太让我失望了，来人，将他剔除灵根，打入凡尘罢。”

　　没有人动。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包括星郇眼里的惊疑与慌乱。
　　因为我站在诛仙台下，正对着不远处的天帝说：“你要找的灵丹就在我这里”

　　倒不是信口拈来。
　　数日前，我开始频繁做梦，并且缕缕惊醒，醒来时眼角的泪已成印，手脚冰凉。
　　并非噩梦缠身。

　　我梦见了一些往事。
　　一些关于我与星郇的过去。
　　准确来说，是那位仙后阁下的记忆。

　　在梦中，星郇待我是极好的，从初见那一刻，我们的命运就被拴在了一起，两情相悦，两小无猜，若说妖界的阿郇对炽苓是礼貌的关切，那天界的星郇对仙后便是缱绻的爱意。

　　我的胸膛隐隐作痛，与此同时却发现，体内似乎要孕育出一颗新的灵丹。
　　这让我感到震惊，明明有的只是仙后的灵识，为何我能够完成化丹一事？难不成除了灵识，我竟还获得了仙后的灵根？

　　“炽苓······”星郇在身后虚弱地喊我，“你胡言乱语什么，赶紧离开这里。”
　　我没理他，放声道：“不必我多说，天帝，你的灵瞳应当也看得出来，不是么？”
　　“妖界公主啊······”他对我说，“过来，来到我身边。”

　　“炽苓！”
　　星郇又拼劲全力喊了我一句，我恍若未闻，径直走向天帝。

　　他盯着我，半晌，忽而笑起来，那笑容很虚伪，甚至眼底没有丝毫笑意，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说：“我道是找了这么久，原来竟藏匿在了你身上。”

　　我说不出话来。
　　天帝掐住了我脖子，寒声对诛仙台上的人说：“卫昀，你可同我下了盘好大的棋啊，连我都瞒过了！”

　　从他的手掌开始，源源不断朝我身上涌入一股庞大的力量，我只觉得胸前一阵起伏，心脏如同要爆炸一般，不久前刚刚孕育出雏形的灵丹仿佛当年的妖丹再现般蠢蠢欲动。

　　我猛然回想起当年恶念缠身的场景，心中竟浮现出一种诡异的快感，想控制住自己不该产生的念头，但身体里那股被压制许久的戾气如同伴生体般随着灵丹的生长一并滋生。

　　我是痛苦的，却也是兴奋的，脑袋里好像有两个灵识在争夺身体的掌控权，一种淋漓尽致的撕裂感贯彻全身。
　　暮夜如光怪陆离般交织起伏，像破碎的琉璃环绕着眼前的画面。

　　我看见自己与星郇在花前月下把酒言欢，两抹红晕浮上面容，跌跌撞撞地朝他走去，一不留神便摔进他的怀中，我借着酒意表明了心意，他便带着浓郁的酒香拥抱住我，炙热而强烈。
　　我又看见自己犯了大错要被妖帝责罚，星郇却将我拉到身后，包揽了所有罪过，他温暖宽大的手隐藏在袖子中，始终覆着我的指，坚定地安抚着我的害怕。

　　这些美梦般的场景陌生而又熟悉，我分不清是自己的幻想，还是真实发生过的，恍惚听见有人在喊我，又似乎只是我的错觉。

　　我忽而羡慕起那个传闻中的仙后，羡慕她有这样一个痴情的人守护，甚至有点庆幸，自己多少沾了点那人的福气。
　　原以为那份心情早就没有那么强烈了，但当一幕一幕的过往重新浮现在眼前的时候，我似乎又重新掉进了当初那个冰冷而又可怖的深渊里。

　　为什么我不是她？为什么她是仙后？
　　思绪冲击我的意识再度涣散，有更多更多画面冲击脑海。

　　青衣女子的背影带着决绝，于无人之境低声呢喃。
　　“对不起，星郇，我只能这样做。”

　　下一刻，她抬手运气，竟将杀伐的狠招往自己胸腔使去，毫不手软。
　　生的气息愈发愈弱，星辰陨落，她咳出一口血来，瘫倒在地，望着从自己身上缓缓四散的灵识，无力地笑起来。

　　“希望你能明白我的用意，我相信，我们将再度相逢。”

　　我头痛得近乎崩溃，泪水无意识滑落，口中却再不能言语半分。
　　飘飘然间，又是听见一声：“炽苓！”

　　有人不知从哪个方向而来，扶着我的臂膀摇晃，温度的传递，熟悉的气味，迷蒙间，我唤他：
　　“阿······郇？”
　　“是我，我在。”

　　那声音引领着我前行，记忆里的人影逐渐清晰，过往如月光泼淋在漫天的黑暗中，温热的气息瞬间席卷面庞。
　　风声聆听转换时空与姓氏的爱意，他在这夜光如水的寂静中以吻封缄。

　　我想起来了。
　　我全部想起来了。

　　五百年前，我意识到体内并非纯粹的灵丹，便开始默默调查缘由，谁料结果令我大吃一惊。

　　那根本就是一颗极其隐秘的，被灵念包裹的妖丹。
　　若是继续存于体内，两种不同源的质将会相悖，乃至混乱不堪，再往后，我整个人便会被妖丹所控，而由我所掌控的天界灵念也将被篡夺。

　　我意识到天界有妖界的内应，他想要夺取我的能力，企图占据灵树，乃至整个天界，可他实在藏匿得太好，混迹于人海，叫我根本无法找寻出究竟是谁。
　　苦于自身受制无法倾诉于人，情急之下，我只得打散自己的灵识，将灵根全部藏匿于其中一抹灵识中。

　　灵识一散，灵念也会随之破碎，没有了灵念保护的妖丹无法再控制我，我也不会再受人监视。
　　兵行险招，我把那一抹灵识附着在新生的妖丹身上，妖气孕育的灵念与它水乳交融。

　　我将成为真正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