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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初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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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三年冬·天津码头
咸湿的海风卷着雪花扑进黎朵的貂毛领口,六岁的小女孩攥紧父亲的长衫,露出一双缀着东珠的虎头鞋。远处汽笛长鸣,穿驼呢猎装的男人逆着人流走来,怀表链在阳光下甩出一道银弧。
"渊景!"母亲鬓间的点翠步摇撞出碎玉声。陈渊景躬身行礼时,黎朵看见他后颈有道新月状疤痕,暗红如凝固的血珠
父亲突然闷咳,帕子上洇开的血渍像极了正月里剪坏的窗花。黎朵被这抹猩红刺痛,转身将脸埋进母亲织金马面裙,却嗅到舅舅袖口飘来的雪松香,混着铅字油墨的苦涩。
"小哭包。"带着英伦腔的中文在头顶响起。黎朵感觉身子一轻,整个人陷进混着烟草味的温暖里。陈渊景的银质怀表贴着她胸口震动,秒针走动声与此刻B市拍卖会的落槌声重叠:"成交!"
**2018年夏·B市拍卖场**
陈孑深摩挲着翡翠袖扣上的缠枝莲纹,鎏金吊灯在他镜片上投下蛛网般的裂痕。展台上正在拍卖民国初年的《沪江日报》,泛黄头条刺进瞳孔:「少将陈渊景火场殉职黎氏幼女香消玉殒」。
"七百万第三次!"拍卖槌砸下的瞬间,他虎口突然灼痛。记忆如显影液中的相纸,渐渐浮出穿红袄的小女孩咬他手指的画面。助理看见上司猝然攥紧拍品名录,将"黎朵"二字掐出深凹。
**民国四年春·黎府**
青瓷碗在黎朵掌心炸开时,陈渊景正用德文念《浮士德》。血珠顺着少女指尖滴进鱼翅羹,在汤面晕开胭脂色的花。
"囡囡别动。"男人抓过她手腕含进唇间,铁锈味在舌尖漫开。黎朵盯着他颤动的喉结,突然想起昨夜偷听的对话——父亲咳着血说:"渊景的婚期该定了。"
窗外玉兰树沙沙作响,十七年后,这声音会变成ICU监护仪的滴答声。肺癌晚期的向荣安在昏迷中呢喃:"朵朵...火
向许笔尖悬在"B市师范大学"上方,空调冷凝水砸在纸面的声音与民国雨声重合。她忽然看见自己穿着红袄在火场奔跑,怀表链缠住雕花窗棂。
"陈先生,城西地皮的文物勘测报告。"秘书的声音惊散幻象。陈孑深扯开领带,翡翠袖扣滚落桌底。鉴定书上的碳14检测显示:这颗翡翠浸过血渍,来自1919年沪城大火废墟。
少女在志愿表按下血红指印时,拍卖场的射灯正照亮报纸残片。镜头推近泛黄的"黎"字,其上半部分被火舌舔成灰烬,独留孤零零的"朵"字,像截焦黑的枯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