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自首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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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金贵之身，怎么到刑部大牢这种晦气地方来了？”江越一眼便瞧出温兼沉淀下去的情绪，心中有了估量，不动声色地问。
温兼面上表情很淡，几乎等同于无，道：“听说向牢房投毒之人抓到了，我过来瞧瞧。”
果真是为了戚氏。
江越自若走到与温兼并肩的位置，轻声道：“我还以为王爷不会来蹚这趟浑水。”
“你不也来了？”
温兼浅浅瞥江越一眼，唇角扯出个讥讽的笑，“即便我再不愿掺和其中，事关戚氏，我身上流着戚氏的血，总是脱不干净，还不如来替外祖顶上。”
“王爷看得通透，”江越眸光微微闪烁，顺势边向前走边问道：“戚小将军知晓此事否？”
“呵，戚彦明忙着逗他的信鸽呢，从哪里知道。”温兼不紧不慢地跟在江越身边，心头琢磨着该如何化解戚念远的举动，语调不由得变得温冷，漫不经心道，“更别提他性子冲动，说不定会跑至刑部大闹，叫戚氏更落人口舌，还是暂时不知晓的为好。倒是江越，你好好一户部侍郎，总往牢房这边跑什么？”
话语间，温兼的视线斜过来，与江越不会泄露半分所思所想的双眸正好对上。
总？
已有数日没听过温兼用初返京时般的语调与他讲话，江越一时间竟还有些不习惯，不禁怔愣一瞬。
但京都日积月累的斗争导致他对话语中的字眼敏感非常，不叫人察觉的短暂怔愣过去后，温兼话中听起来最微不足道的一字，却让他心底忍不住翻涌起更复杂的考虑。
有时候，无心之言更能暴露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他行事从未告知过温兼，而他身边人更不会向温兼泄密，只有刻意遣人注意他的动向，方才会知晓他近来为张锐一事多次出入刑部。
为追求他而选择放眼睛在他身上？
换九年前的温兼来，此理或许当真说得通，但如今的温兼，除了一张脸和偶尔冒出来的幻视，与过去全然无同，此理便行不通了，无论是温兼还是他，都拥有了更深层的心计。
江越垂下眼睫，心绪纷杂。
尽管温兼所谓的追求他姑且还算是真情流露，可这真情里，到底掺杂着几分障眼法呢？倘若温兼真有意与温景争夺皇位，他该怎么悄无声息地将其之念扼杀于摇篮之中呢？
思及此，江越心头冒出个无端的念头——
再狠厉的狼，被人拴在身边驯化久了，也会变成离不开主人的狗。
他或许应当把驯服的步调加快些，才能让大狼狗逐步将他的隐瞒和盘托出。
“江越，怎么不说话了？还是这回答不能说给我听？”温兼看向江越底下波涌表面风静的侧脸，疑惑问。
九年的日月，实在改变了他们太多。
江越将发散的思绪隐下，温声回道：“王爷多虑。两年前的牧野战案，我乃是监察督办之一，张锐身为死刑犯却得以逃狱，我自认监管不力，悔恨不已，如今时隔两年，好不容易将其再度抓获，我自然想要腾出时间来亲自盯着，以防再出意外。只可惜，重重看守下，竟还是防不胜防。”
温兼默然听江越说完，侧目盯了他会儿，忽而挑眉问出他心中所想：“江越，你难道不想问我是怎么知道你常出入牢狱的么？”
没想到温兼竟会主动寻求解释，江越面上泰如自若，内里风起云涌，“下官不知，还请王爷明言。”
是他方才对温兼的怀疑表现得很明显么？
实际上完全没发现江越已经在心里布置下训狗九九八十一条，仅是自觉失言，想凭此调个情转移江越注意的温兼一笑：“你是我的王妃，我自然不会让你脱离我的视线太久，万一有人趁我不注意挖我的墙角怎么办？”
“嗯，你要不喜欢，那也没办法，本王收集情报从来事无巨细，不然如何做到战无不胜？”
虚惊一场的江越：“……王爷休要玩笑。”
“是不是玩笑王妃你之后便知道了。”温兼调笑完，自然而然地把话题转回来，“你也不必为张锐之死而自责，两年前便该下地狱的人，能苟活至今，已经是阎王爷不长眼了。”
话题重回正轨，江越望过去，道：“话虽如此，但他终究为律法所审判，而非为人谋杀，况且多人因之枉死。”
律法？枉死？温兼轻轻笑了声，意味不明地回问：“原来这牢狱之中，竟有顾及律法，枉死之人么？”
这话味道听着莫名有些奇怪，江越眉间稍稍聚拢，“难道王爷是觉得但凡下狱，便都该死么？”
“江越你可别曲解我，”温兼敛眸，似笑非笑道，“我不过是觉得，戚念远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做了件好事，为民除害，只是方法的确激进了些。”
毕竟该死的人多着呢，远不止牢狱中这些鼠辈。
“戚念远一朝激进，却有可能致使整个戚氏蒙难，王爷对此也能乐见其成？”温兼无所谓地态度击中江越为救父而呕心沥血的过往，他反问回去的语气一点点变硬，“抑或说，今日遭受牵连之人是王爷身侧之人，王爷亦能如此谈笑风生？”
这回温兼敏锐地觉察到江越的不悦，不知自己是戳中了他的哪个痛点，颇有些奇怪，“所以本王这不是来给他擦屁股了么？江越你生什么气？”
江越冷着脸：“我没生气。”
温兼：“……本王不瞎，这么漂亮的脸都要拉出二里地去了，还说不生气。”
江越：“……”
“下官只是没想到，王爷分明战场上看多生死，却对一条人命的存活如此淡漠，”正好行至被层层看守的大门前，江越驻足，漠然地望进温兼的眼底，“京都刑狱之中，有些人，他确实千刀万剐不为过，有些人，他不过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而已。也对，是下官记性不好，王爷乃是上位者，又如何能体会到下面人的冤屈。”
“下官胡言乱语，王爷恕罪。”
语罢，不等温兼开口解释半句，便果断转身，对守卫冷言一句“让开”，独自一人径直往牢内去。
只是被江越陡然而起的情绪震慑住的温兼没能注意到，在江越转身瞬间，他眼中划过一缕算计的幽光。
温兼：“……”
行，真行，一个戚念远，一个江越，他俩有一个算一个，就没一个能让他心里舒坦的么！
尤其是戚念远，他明明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非要擅自闯出来替他认罪，让戚氏身陷风波不说，现在还害得他莫名其妙又把心上人给得罪了！
啧，回去得让奚石去查查是不是江越曾经有身边人被人陷害下过狱，他不信就因观念冲突，江越便会无头无尾发这顿火。
温兼正想着，不会看脸色的守卫便上前撞枪口，拜道：“王爷，您也要进去吗？”
温兼：“……”
他口吻不善：“你觉得呢？滚开，别挡本王的道。”
“诶诶诶，王爷里边请。”守卫当即汗流浃背地让道。
这几天出入牢房的人物个顶个他都招惹不起，也是没天理了，大人们怎么个个都喜欢往这么晦气的地方跑？
温兼凝面往内去追江越，而先行一步的江越已经在狱卒的指引下，找到了甚至狭小牢房闸门前都被派专人看守着的戚念远关押处。
“戚念远！”狱卒高声喝道，“有贵人来看你了！”
京都官员数众，戚念远又是外放青州再返京的刑部员外郎，从五品小官，江越与其会面机会自然少之又少，故而并不太认得。反倒是戚念远，在听见狱卒呼喝声扭头回望时，一眼便认出了江越，这位他下下辈子都攀不上的贵人。
“见过江侍郎。”本来就已没几日可活，戚念远也懒得再站起来行那些虚礼，仅是向江越颔首致意。
江越略微垂首，致意回去，在戚念远惊异地眼神中，抬手示意看守的狱卒都先离开。
驻守的两位狱卒对视一眼，有些为难：“这……”
“无妨，”江越沉下目光，与戚念远对视，“出事我担着。”
“是。”其中一位侍卫站出来应下，“只是还请大人体谅，稍微快些，玢王殿下有过吩咐，小的们着实不敢怠慢。”
江越：“嗯，辛苦各位。”
狱卒走后，两人皆沉默对望半晌，戚念远方才主动开口打破寂寥，就是说出的话有些超乎江越意料：“江侍郎，你长得可真漂亮。”
江越：“……”
瞧着江越大概是无语的脸色，戚念远笑了声：“侍郎特意花时间来见我，是想知道些什么？”
江越端立，温声问：“员外郎为何要毒杀张锐？”
“因为他该死。”戚念远目中含笑，像名不管不顾的疯子。
“那狱中其他遭受牵连之人何辜？”江越继续问，“员外郎若是想为兄复仇，自当寻准仇敌，此番广面投毒，万一毒杀众人，却偏生漏掉最该死之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此后张锐必然会被严加看管，员外郎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动第二次手。”
没想到江越居然对其中缺漏之处警惕到这般地步，冒名顶替的戚念远心下一惊，但既然决定赴死，很快便镇定自若地回答江越的怀疑：“不管侍郎信不信，我的确没有侍郎般的头脑，只是想赌一把而已，若没能成功，便是天意。”
“至于其他人，该偿命的不只张锐一个。”
江越倏然抬眸：“员外郎何意？”
戚念远却没回答江越，而是将目光转向他身侧缓缓出现的另一道身形。
江越知道应是温兼到了，但鉴于他在温兼眼中应当正处于置气状态，所以并未顺着戚念远的视线望过去。
“王爷，”戚念远看着与江越并肩而立，尤其相配的温兼，在温兼开腔前主动轻声发问，“小九的尸骨，葬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自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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