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文三一

1、逃离

　　科研基地第一区。
　　此时已值深夜，万籁俱寂，只偶尔有巡逻人员经过时，才能听见几声脚步声。高处的巡逻灯机械般自顾自地转动着，照射出的灯光如夜里无处可去的游魂，穿梭于各栋大楼之间，明亮又混沌。
　　一区的几栋大楼内依旧灯火通明，各大实验室内，成排的实验设备和仪器不停运转着，时不时地有身影穿梭其间，偶尔停下脚步观察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和曲线，低头记录着，接着又转去下一台设备。一切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忽然，所有实验室的灯猛地一黑，只是瞬息之间又亮了起来，屏幕也跟着忽地一闪，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所有工作人员都停下手中的动作，满脸诧异地等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但接下来却什么都没发生，头顶光线依旧，所有设备运转正常，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错觉。
　　要知道，整个科研基地的电供应和设备都是全球最领先的，基本没发生过什么意外断电或者忽然短路的情况，因此刚才的情况着实诡异，让所有人猝不及防。但很快，众人都反应了过来，纷纷开始仔细检查自己负责的设备和资料。一时间，紧张气氛蔓延至所有实验室，每个人都在担忧方才的诡异情况是否会导致机密资料泄露。
　　这时，一名工作人员大叫着冲入实验室主任常原的办公室：“不好了！不好了！”
　　常原正被方才的情况弄的焦头烂额，见这人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感觉自己为数不多的头发又掉了一把，他皱着眉神色严肃地喝道：“什么不好了？说清楚！”
　　这名工作人员都快哭出来了，大声喘着气说：“主、主任，3号程序，3号程序……”
　　常原被他这副神情弄得有些不耐烦：“3号程序怎么了？！”
　　工作人员终于把话捋顺了：“3号程序跑了！”
　　常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双眼登时睁得老大：“什么叫跑了？”
　　“就、就是不见了！核心数据和代码全都不见了！连备份都清除了！”
　　“什么？！”常原惊得差点从自己椅子上跳起来，不过他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3号程序现在进展到哪一步了？”
　　工作人员抹了一把脸，又重重喘了几口气，待思绪略微平复些才开口说：“3号程序是我们目前最成功的一组程序，按照现在的实验数据来看，若是将这组程序制成芯片植入脑中，至少能将人类大脑容量增加10%。”
　　常原倒吸了口气，10%……这是什么概念，人类的脑容量每增加1%，那么大脑的各项能力就会得到大幅度提升，而10%……想到这儿，常原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在办公室来回踱步，竟有些不知所措。
　　“派人去找了吗？”他声音中是掩饰不住地颤抖。
　　“主任，它可以在整个网络中流窜，只要有网络的地方，它就能隐藏自己！”
　　“快去网络部问问，看看哪里有传输异常！对了，先别提3号程序不见了的事儿！”
　　工作人员接到命令，丝毫不敢耽搁，立刻足下生风，嗖地一下跑出门去。这时，常原的助理李昀也匆忙赶了过来，问：“主任，发生什么事了？”
　　常原重重叹了口气：“3号程序不见了！”
　　李昀震惊：“不见了？”
　　常原也纳闷，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边走还边喃喃地说：“你说一个程序怎么就能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李昀想了半晌，说：“主任，3号很可能有了自主意识。”
　　常原脚步一顿，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昀：“你说什么？自主意识？”
　　“嗯，3号程序可以说是目前我们最成功的脑进化程序，也是最有可能产生自主意识的。这段时间它的数据就一直有些波动，我还让人着重观察，没想它竟直接跑了。”
　　常原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他坐在椅子上，哑着声音问：“其他设备和资料检查得怎么样了？”
　　“大家都挨个检查了，全都在。”
　　“好，”常原略微放些了心，“你去找几个人，看看能不能恢复3号程序。”
　　“好，主任，我这就去。”
　　“还有，”常原叫住他：“尽量组内进行，先不要惊动上头。”
　　“好，我知道。”李昀点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常原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实验室中那些忙碌的身影，听着设备运转发出时的嗡嗡声，心中的恐惧和不安愈发强烈。若是3号程序就此消失，再也遍寻不到，那还好说，至多从头再来。可若是被暗势力截去，用来做危险的勾当，那真就是个大麻烦了。思及此，他不敢继续想下去，直接起身朝李昀方才去的方向走去。
　　长京市脑科医院三楼的一间办公室。
　　今天轮到吴非值班。这个时间其他医生都去查房了，办公室里一片安静。吴非打开电脑，进入医院的高级数据库。最近有个棘手病例，院里科里非常重视，已经开过几次会商量治疗方案，但还没最终敲定。吴非也是参与讨论治疗方案的医生之一，自然想更深入地去了解这种疾病。
　　不知看了多久，今晚值班的医生已经陆陆续续查房回来。吴非抬眼看了下时间，此时已快凌晨。他活动了一下身体，拍了拍有些僵硬的手臂，准备关掉电脑去卫生间洗把脸精神一下。忽然头顶上的灯猛地一闪，办公室突然一黑，但随即又恢复正常。所有医生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头顶的灯看，盯了一会未有异常，就互相看了看，脸上带着几分疑惑。不过这种情况在医院倒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几人只当是哪里的线路又出了问题，疑惑很快散去。
　　吴非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他揉了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起身去了卫生间。再回到办公室时，一切已经恢复正常，有的医生继续忙碌着，有的则靠在椅背上小憩，和平时的每个值班夜一样。
　　他拿出手机，刚要点开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屏幕上就蹦出这样一条新闻：“就在刚刚，长京市滨河大街一个三岔路口发生了一场车祸，两辆从不同方向驶来的车发生相撞，车身损毁严重。目前警方正在现场全力处理此事，人员伤亡情况未知。”
　　吴非心想，这么严重的车祸，肯定会把伤者送到他们医院来。他所在的脑科医院可以说是目前长京市甚至是全国最好的脑科医院。这里有最先进的诊断仪器和治疗设备，更重要的是，这家医院聚集了许多脑科方面的权威专家，无论是在诊断还是在治疗脑部疾病方面，都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而吴非作为一名优秀的年轻医生，虽经验上略有欠缺，但前途可期，假以时日，必定能跻身专家行列。不过他本人对这事倒没什么想法，连他的老师都说他是他所有学生中最沉得住气的，也是最踏实的。
　　略微精神了些，他复又打开数据库，继续浏览方才查找的资料。
　　长京市滨河大街最大的三岔路口。不多时前，这里刚发生了一场严重的交通事故。一辆SUV和一辆轿车发生相撞，两辆车的车头紧紧贴在一块，现场状况紧急。由于此时正值深夜，周围没什么人围着，交警才得以快速指挥着作业车将两辆车分开。
　　两辆车的车头损毁都十分严重。轿车的挡风玻璃碎了一地，留在车上的部分在夜晚的冷风中悠悠晃动。司机整个上半身都扑在安全气囊上，头部朝下，一动不动，但偶有起伏的背部证明他还活着。而在另一辆车内，除了不断重复着的自动驾驶故障警报声和滴血的声音，听不见任何呼吸声。司机歪着头一动不动地靠在驾驶座椅上，胸前毫无起伏。他额头破了一个大口，血正从破口处汩汩流出，他前方的挡风玻璃碎了一半，正对着他额头的那块还正往下滴着血。
　　忽然，他冰冷的身体竟像过电般微微一颤，同时僵硬微蜷的手指也跟着动了一下。更诡异的是，此刻，本已平静的胸腔也开始渐渐有了起伏。片刻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面容英俊，一双眼睛生得更是好看。而且就在他醒来的一瞬间，他的眼中有数道流光闪过，衬得他乌黑瞳仁晶亮剔透，犹如在夜空中闪亮的星辰。他低下头去，微微抬起手臂，左右看了看，然后又动了动手指。再抬起头时，眼中尽是迷茫。
　　急救车早已赶到停在路边，医务人员已将另一辆车的司机转移到急救车上。不一会，交警很快将SUV的车门打开，车门一开，他看到这辆车的司机正茫然地看着他。交警一愣，看了看司机头上破口，心道不好，这司机肯定是脑子撞坏了，便赶紧招呼旁边的医务人员将人抬到急救车上救治。
　　医务人员在急救车上进行了简单的检查和救治就将人往长京市脑科医院送去。两名司机脑部都受了伤，且都不轻，只是一个昏迷，另外一个还清醒着。只是，这种清醒比不清醒还要糟糕，因为他抗拒所有仪器检查。只要是用电的仪器，他就躲到一旁，无论医务人员怎么劝说也不肯过去。医务人员简直对他无可奈何，那心态，就差直接把他打晕了。

　　3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