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角路人a的我不想被救赎》手机结束

10、阴角路人a的生日

　　2009年四月二日，离愚人节只差一天的日子是我12岁的生日。这很好啊，至少上帝没让我在愚人节出生，看来上帝也认为我的人生不是一场玩笑似的悲哀。
　　生日，不就是母难日吗？
　　是一个人诞生到这个荒谬世界的日子，同时也是一个人的人生热闹程度的体现所在。换言之，如果一个人的生日冷冷清清的话就代表他是个无人在意、人生一塌糊涂的人。
　　以上是我那帮蠢货同学们的见解。
　　一个生日非过的跟八十大寿一样才好是吗？还是说要像皇帝那样举行开国大典的过生日才是你们口中人生不一塌糊涂的人？这就好比你一天拉了坨狗屎就认为这辈子就是坨狗屎一样荒诞至极。
　　蛋糕没汉堡好吃，一堆人围在一起唱生日歌简直尬的不行，吹蜡烛许愿更是一种愚蠢的行为。真不知道是哪个闲的蛋疼的大人才想出“生日”这个词的。
　　虽然我好像没必要担心生日会尴尬这个问题。除了博文，还有谁会来我这破出租屋过生日呢？我为自己那变得有些许高兴的心情自嘲了一下。
　　明明生日不过只是一年365天里最平常的一天罢了。
　　平平淡淡，没有什么变化。
　　就连妈妈骂爸爸的嗓音都丝毫未减。而且看电视里天气预报说今天还会下好大的雨，看来蛋糕是没着落了。

　　反正也不会有人来参加这么个阴暗之人的生日。

　　“过啊！干嘛不过！”博文来到我家，撑着的雨伞还没来得及收拢，“生日可是人头一次的大日子，过的热热闹闹才好呢。当然，对于你来说，可能生日就是平平淡淡的一天吧。毕竟你可是每天都在过生日一样呢。”
　　愚钝如我，看着冒着大雨来的博文，心里也有感动。
　　知道博文是在暗戳戳的讽刺我“明明你妈妈这么爱你，你为什么还不满足”的意思。
　　但还是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假笑。博文随便怎么说都行啦，为我的生日这点微不足道的事情生气，我也挺满意的。
　　明明是我生日，博文这家伙，反倒这么开心。真是…

　　我只有他一个生日嘉宾，还是有点小感动的。毕竟对于一个人来说，谁会讨厌热闹呢？总比和妈妈那个只会说“你吃好点就行”的老太婆大眼瞪小眼吃饭的好。

　　“对了对了，蛋糕买了吗？”
　　“不知道…我去问下我妈妈，博犊你可别偷偷跑了哦…”
　　“哎呀！我不会跑的啦！”
　　我赶紧三步迈成两步滑下那只有五六个阶梯的楼梯，打开楼下被报纸封着的破门。

　　妈妈倒是热情如火，听见博文来我们家过生日比中了彩票还高兴。她就是这样淳朴的性格，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很热情（除了我爸爸），甚至有些过了头。
　　生日，我不是很喜欢，这是一场妈妈的“你以后也要像我这样对你一样对妈妈好哦”的未来与现在的交易。我不喜欢这种把爱情当资本的话语，但还是以沉默回应。
　　“你留住博文知道吗，他是你的发小呢。他对你这么好，你也要对他好知道不？你们就是兄弟一样知道吗？”
　　面对妈妈这样的说教，我感到莫名的烦躁。发小又怎么了，说的好像这场生日是他过一样。虽然我也会尽力挽留住博文。可是明明身为一个人，就该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才对。
　　我敷衍的回了句：“知道了！”

　　外面下着大雨，但现在看起来小了些，我就领着博文去买蛋糕。
　　刚刚还兴致勃勃的现在他却说：“沉着点大庆，外面还下着雨呢。等一下也行的呢。”
　　妈妈也跟着搭腔， “你看你看，博文都知道外面还下着雨等会去呢！你就不知道懂点事！”
　　啊，又在说我不懂事了。明明生日蛋糕这么重要，还不让人去买是吗？还妄图以“懂事”来拴住我。想得美。
　　“下雨干嘛了？打个伞不就行了！”我喊道，二话不说就拿着雨伞和一百块钱就往外跑。
　　“唉！你这是干嘛去啊！”妈妈生怕我出什么意外。
　　“买蛋糕！”

　　我穿过巷子，穿过木桥，再穿过供老头们歇息的古树。我的目的地就在前方。
　　我穿着拖鞋快步跑向隔着两条街的蛋糕店，店面说不上多豪华，是附近那些像我这样的低收入人群过生日的首选店铺。
　　我不想淋雨了，便壮着胆子走进去。
　　就说一句“买蛋糕”就行了吧。反正店里的是一个年纪稍大的人，虽然长相刻薄，但总比年轻人更容易让我的大脑接受。
　　走进去，昏昏沉沉的我如同外面的阴沉的雨。店里闪亮的光对我来说就像妖怪照了照妖镜一样难受。我得赶紧把自己的东西买好了。
　　啊，这是第几个生日了？这一天好像和之前的365天一样，无聊而又烦躁，但看着身边人一群人商量着过生日的时候又觉得有那么一点点期盼。想到那些人我就来气，来气就容易饿，饿了就不得不冒着大雨来买蛋糕！这让人长脂肪的碳水化合物！还有这恶心的天气预报！不是说好下小雨的吗！偏偏还在自己回家的路上下起了大雨，这雨一看就停不下来的样子。啧！真是麻烦！
　　此时此刻，我步履沉重，心情郁郁。小的时候，我不是很喜欢来这吗，那时候看着橱窗里的蛋糕都能看好久。不过，我一点都不想怀念以前。
　　“店员…”我说。
　　蛋糕店员工像在和别人打视频电话，墙上挂着的电视播着当时挺火的《爱情公寓》（我却不知道这浮夸的电视哪里好看），蛋糕上插着“2020”的数字让我感到恼火。见对话被我这么个楞头精给打扰，她不耐烦地说了句：“买什么？”
　　真是恶心。
　　身为店员不是应该全身心为顾客服务才对嘛？还“买什么”，这么漫不经心的话语你自己听听好受吗！就算这样了，你要问了，就不能问个仔细吗！就比如问问“过生日吗”也好啊。平时只要回答个“嗯”的事，到现在却搞得这样麻烦。
　　“那…那个…”我脸红心跳，简直无处下口。
　　区区是这么一个老婊子，就凭她的眼神，那可怕的眼神，就能让我无处招架。
　　装蛋糕的玻璃窗反射出了店员厌恶的神气，“声音跟个蚊子一样！大男人了就胆大一点嘛！”
　　我奔溃了，这是我很不想承认的事，但却是事实！我无法和别人对视，想赶紧逃跑，可是一句话不说就跑的话她会不会以为我脑子有问题？还是说，她现在已经这么认为了？我偷偷看了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她在忙她的事情去了，显然是在等我开口。可是…我实在是开不了口。
　　“我看你，你是不是不敢对视啊？能像个正常人行吗？”
　　接着，这个让我讨厌的人开始用一种长辈的高傲语气向我说教着。原来只有张着一张烂脸，喜欢教育别人，刻薄无耻的人才是正常人啊。
　　全世界的人好像都这样，仿佛只有我永远是幼稚的小孩，他们可以变着法似的审判我，贬低我。
　　“我…我…”我开始捏着衣角，尽量抬高声音，在内心演变无数次说话的语气。
　　像电视里或者日本恋爱漫画里，这个时候救星就上场了吧。要是我还在那个时候，博文就会出场。
　　“喂！他的意思是买个蛋糕啦！今天他过生日呢！”这活泼可爱的语气从我身后发来，我不由的一惊。
　　我害羞的微微扭过头看看，看他的眼神毫不掩饰着身为外向者的骄傲。不论过去还是现在，他站在前面，把我当弟弟一样护在身后。
　　博文？他冒雨淋着过来了？
　　“好的好的，挑哪个？”
　　博文看看她说，“让他自己挑啦！”
　　我慌张极了，发着抖随便挑了一个。
　　“嗯…这个？”
　　“这个啊…六十八。”
　　真是张口就来，一个小小的用面粉和劣质奶油做成的东西竟然被这个死大妈抬得比她自己身价都高。
　　“算了吧…太贵了。”我刚想说这句。

　　“老板！你看你就是这么对待这么两个手无寸铁的小孩的嘛！”他这时候肯定是依旧说着略显幽默的台词，“六十嘛姐姐，你看，你给我们便宜个八块，我们以后会经常来这买的，也算卖个面子嘛～”
　　见博文像个大人一样熟练的砍着价，心里莫名想骂他：“装什么成熟”。
　　博文的爸妈经常出去打麻将不做饭，所以博文早早就担任上啦买菜的任务，所以这时候会些花言巧语也正常。
　　我像个罚站的不谙世事的小孩一样站在旁边看他们吵，心里还有点胆怯。因为感觉是自己引起了他们的争吵。
　　“啊呀呀，难不成就看你是个小孩我还得把蛋糕送你不成？这么小脸皮就这么厚？六十五！不能再少了！”
　　“阿姨，啊不对，姐姐！”博文谄媚的说着，“说了以后我们会经常光顾的嘛！看你的店生意兴隆，也不差这七块八块的吧！你今天便宜了这钱，以后的每次买蛋糕的时候都来你这，这不就是银行涨利息一样只赚不赔的事嘛！”
　　我心里不免感叹：博文面对这些大妈的时候还放的真开。
　　“我还差你的钱嘛！算了算了，那就便宜一点卖给你吧！”
　　好吧，经过博文的胡搅蛮缠，也是终于从六十八砍到六十五了。他还觉得蛮自豪，“大庆啊，要不都说你蠢呢！明明别人都是能便宜就便宜点，像你，巴不得给别人送钱一样呢！富豪家的傻儿子，说的就是你吧！”

　　我刚刚想反驳，但又被拉回了现实，那个张着臭脸的老太婆还在打着电话，我站在柜台前发呆，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行，这样下去的话不知道要耽搁多久。
　　“那个！我买这个就行了！你不理人我就走了！”我叫道。
　　“那个啊，六十八块。”
　　“这个…减五块行吗？”我看了看外面行人很少，今天她的生意估计就我一单。
　　“哎呀，好好好，你要了就不能退了啊！”
　　“做快点！”
　　“哎呀，好嘞！”
　　“快点！我在这等了很久了！”我说着，装作很麻烦的样子看着手机。瞪了她的背影一眼。
　　外面的雨已转成小雨，似乎是在顺应我的哀愁一样，想安慰我已经被淋的湿透的心情。

　　话说回来，那年的大雨，我穿着拖鞋“哒哒哒”地跑来买蛋糕，可是落了个被淋地浑身湿透的结局呢。我暗暗的笑了一下，一面嘲笑自己的幼稚，一面又怨天尤人般的，搅动着自己混乱的思绪。

　　我和博文挤着小小的伞，博文嫌弃我太胖，我嫌弃博文多管闲事，但看见博文为了我而淋湿的衣服，也不由的感动了一下。
　　“大庆啊，今天本来，我是来不了你家的。”
　　“哦…那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你妈，一直打那该死的电话号码给我爸爸。没完没了了都，哼，她是多怕你没有朋友啊！不过，她不打电话我也会来的啦！毕竟今天可是我们的生日呢！”
　　“…所以说，我是被利用的那个？”一听到有妈妈的关系，我立即愤怒起来，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
　　“什么你啊我的？我才是受伤最严重的那个吧！你看看我这一身，哎呦，看来明天要感冒了！不过我感冒也要传染给你就是了！诶，你伞能不能打好一点啊！”
　　我怨天尤人的叫着：“该死的雨！和那些人一样！真是该死！该死！”
　　博文赶忙捂住我的嘴， “蠢货，你再叫下去，我怕等下会越下越大！”
　　如他所愿，打了一道惊雷，把他吓得够呛。
　　天公不作美，这天公就偏偏喜欢在我生日的时候下一场雨刮一次风的，既然如此，那有什么好尊重这样一个毫无人性的天公呢？
　　就算是博文，现在也等烦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要不是你这个蠢子，我们根本不会在这等。”
　　我对他翻了个白眼，“反正都来了，也没办法。”

　　暮色时分，我和博文匆匆赶回家，妈妈已经做好了香喷喷的饭菜，她招呼我们来吃。
　　我和博文坐在一起，他把象征着寿星的头冠戴在我头上，然后指着我大笑着，我也觉得自己有点幼稚，但是能使博文发笑的话我也宁愿这样。
　　妈妈给我们切着蛋糕，照常像大圣人似的说着： “妈妈不吃了，让给你们吃，毕竟你们在长身体呢。”
　　我们就这样吃着，然后博文像主持人一样说：“那么，就开始吧！”
　　之后他笑着把蛋糕糊我脸上，我当然也不甘示弱，立马反击。
　　“你瞅你那样！跟个大傻子一样！”
　　“你不也是嘛，小傻子。”
　　我们就这样打打闹闹到很晚。
　　“大庆啊，今天是生日，礼物还是必须的。”
　　他从口袋里鼓捣着，我还以为又是什么项链，嗯，或者是送什么动漫卡通纸，要知道，我最喜欢看美少女战士了。直到他终于掏出来了个——指甲剪？
　　我笑了出来。是在嘲笑他的幼稚，也是在嘲笑自己的天真。
　　“你生日就送这个？”
　　“怎么了？哎呀大庆，从昨天开始我就一直在想生日礼物送什么才配得上你那脱离凡俗的气质，所以我绞尽脑汁想了想，刚开始准备买闹钟的，但是又这么一想，送钟不就等于送钟吗，多不吉利，我下意识就挑中了这个指甲剪，你看，金属制品反射出你那靓丽的脸，这可正所谓又实用又有意义啊。”
　　“不就是买不起嘛！你找什么借口！”

　　“嘎吱——”
　　指甲滑落的时候，血也跟着滑了下来。今天20岁的我正拿着一旁的纸巾止血。
　　“真是…什么霉运都找上我了！真恶心！”我一边骂着，一边愤怒的用力压低痛苦的声音，生怕被别人听见。
　　伴随着舍友阵阵的生日歌，我忍着疼痛，艰难的爬到了下铺涂药，用耳机拼命堵着那烦人的声音。
　　今天，明明也是我的生日啊…
　　“傻逼！真正成熟的人不需要生日！也不需要朋友！”
　　这来自我的自言自语，生日这种东西，我刘大庆从来都不需要！
　　虽然听起来很中二，但这是发自内心的！生日就是庆祝母亲生下我的日子，对于她来说，我的存在带给她幸福，可思则不然，我不需要她所认为的幸福，我排斥这种封建的幸福。
　　就算不是我的生日。身为舍友也起码尽尽人道主义分一块蛋糕给我吧！虽然我肯定会拒绝就是了。
　　小时候的那次生日，那糊在脸上的蛋糕，博文脸上天真的笑容。慢慢的，下铺的生日歌仿佛是在为我而唱，那悠扬又跑调的声音，那故意做作的玩笑语气，怎么看就是为我而唱的，可是，却不是为我。
　　我有几年没开口说话了？
　　一年了，才一年。
　　但是，我又不想承认自己是什么不敢说话的人，这是成熟的表现，是脱离尘世的表现，是厌恶你们愚蠢的表现而已！
　　我可能，越来越疯了。
　　“喂，老师，我要举报！他们在宿舍违规用电器！还…还聚众赌博！”把莫须有的罪行都安在他们身上，我顿时觉得自己做了个天大的痛快事。
　　是的，没错，我就喜欢担任这种罪恶的反派角色。我早早就打电话给了老师，为的是举报，举报他们非法喝酒用电器，我要让他们的生日过的不舒坦才行！
　　一群喜欢叫唤的白痴！傻逼！
　　我躺在床上，兴喜的，哦不，静静的等待这场闹剧结束。

　　“我想个好日子—”响亮的电话铃声响起，博文不耐烦的接了起来。
　　“什么？你又被打了？哎呀！这点小事也来跟我说！就说你这种人早晚就会被人打的啦！”
　　“可是…那个老师真的很过分，明明是我叫他来，他却反过来和那些人欺负我…”
　　“哎呀～等下再说啦～”电话那头传来有人和博文说笑的声音，他回应着，完全没有在意我说什么。
　　“喂？喂…”
　　整个画面就剩下拿着老人机愣神的我，若是让古欧洲的看见我这幅模样，准是要创作一幅名为《失意的男人》的著作吧。
　　无人操场上的风，吹的树枝嘎嘎响，似乎在骂我“没朋友的东西”。我也接受它的辱骂，慢慢的满是痛苦的走在操场上，绕着一圈又一圈。
　　暮色的雨把眼能见到的东西都染上一层精致而让人低落的深灰。大雨慢慢的变成了毛毛雨，在这种雨下就算不打伞也不会觉得什么，但往往一回过神来，就会发现自己已经全身湿透。
　　来往的人都拉长了脸撑着伞，匆匆走在街头。
　　我是谁？差点都忘了，我是刘大庆，一个阴角路人a。随随便便的名字配得上这么个随随便便的人。但是确实有那么一刻，我感到了一丝在阳光下沐浴着的慰藉。可是明明是太阳灼烧了我，我却还要信奉它嘛。

　　“呼—”一口气把蜡烛吹灭。
　　哪有什么阳光，不过是蜡烛映下的投影罢了。成年人的世界啊，孤独才是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