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今生遇见你》哎呀是你呀

2、初见2

　　鹿晨他们被安排到职工单身楼旁边的一栋矮三层的联排楼里，据说这栋楼可是院里唯一一栋保存下来的70年代的老房子，前身是老医院大楼。
　　陈旧斑驳的外墙加上台阶下稀稀拉拉的几株玫瑰，粉白的花骨朵单薄地在枝头摇摇晃晃，像是轻轻一折就断了。
　　楼后面是个小山包，一座没人打理的野林子，劲风下张牙舞爪，映在外墙上的影子也跟着拉长又缩成一团。
　　鹿晨看着如同荒山老宅的地方，眼皮子抖了抖，一声鸦叫飞过，吓得她猛地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抱住一旁同样目瞪口呆的莫莞北。
　　“莫，到你老巢了。”
　　话刚说完，一阵阴风刮过，顺带来的毛絮好巧不巧钻进了她的鼻子，痒得她直打喷嚏。
　　昂起鼻涕眼泪的圆脸，恨恨的咬牙切齿道：“白骨，你老巢这棵大槐树不大对！”
　　莫莞北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几乎抱了个满怀的鹿晨，嫌弃地啐道：“呸！这明明是棵老梧桐树，谁家老巢这么寒酸！”
　　两人正歪叽着，一道严厉的斥责声闯入耳膜，“你俩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去收拾床铺，半小时后行政楼会议室集合！”
　　医务科王主任板着个脸，他三十几岁的年纪，原也是“慈眉善目”的宝爸一枚，但管理这一群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可不容易，所以也只能装成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莫莞北被吼的一惊，回过头正好对上紧跟在王主任后面的栗阳，她似乎在那家伙含笑的眼神里读出了丝戏谑。
　　一股子热气从胸口直往上冒，慌忙转过头，拖着行李拉着一旁被吼懵的鹿晨飞快地往二楼奔去。
　　被扯着跑得慌的鹿晨哎呀直叫唤。
　　“莫管北，你干啥呢！老房子还没着火呐！”
　　“快走！老房子着没着火不知道，后院快着火了！”
　　鹿晨眼里瞬间冒过一道精光，扭头就往楼下看去，栗阳的表情尽收眼底，他眼里的笑意分明带着宠溺。
　　侧头打量着脸上带着可疑红光的莫莞北，满眼的佩服。
　　“白骨，真拿下啦？”
　　莫莞北得意地觑了眼一脸崇拜的鹿晨，“兵贵神速！不然等到千里之外再来谈吗？”
　　又瞧鹿晨那副艳羡的表情，挑眉故作高深地笑了笑，“橙子，对于你这种胎教期的，暂时还领悟不了追美男的精髓！路漫漫啊，慢慢来！”
　　鹿晨撇撇嘴，莫白骨这德性真是讨厌的紧！
　　二楼宿舍门前，两人看着长满黑锈的大铁门，郁闷地对视了一眼。
　　“莫，我们是穿越了吗？”
　　“何止穿了，咱们还穿到了最困难的年代，欢迎来到1976！”
　　哐当一声，莫莞北利索地推开大门，室内还算整齐，除了在光线中欢乐抖动的灰尘。
　　“噗噗！”
　　“这医院的住宿条件忒差了点！”
　　“别抱怨了，赶紧收拾吧，不然老王要跳脚了！”
　　这次就来了他们两个女生，所以自然而然地成了这间集体宿舍的唯二住户。
　　忙得正火热时，响起了两下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两人同时看向门口。
　　落日的余晖下，一身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提着香槟色的行李箱，旁边站着一朵柔弱的小白花。
　　像是蒙了层光晕，从鹿晨的视角看过去，愣是被她看到电影中“他从霞光中走过来”的场景。
　　鹿晨想原来艺术真的来源于生活。
　　停下手里的活儿，鹿晨抬起她圆润的肘子抹了把额头，兴奋地招呼道：“你们好！我是鹿晨！”
　　小白花正准备应话，过于热情的鹿晨压根就没给别人说话的机会。
　　“你也住这儿呀！太好了，这里就我跟白……啊，就我跟莫同学，以后咱们三一起热闹，之前我还嫌两个人清冷呐。”
　　可惜，她的话并没有激起对方的反应。
　　还是医生礼貌地回应道：“你好！”
　　没有多余的话，鹿晨刚腾起的热情一下子被浇灭，她不知所措地看向一言不发的莫莞北，莫莞抬头扫了眼略略尴尬的鹿晨，起身拍了拍手里的灰尘，抬手轻轻压了下鹿晨的肩膀。
　　“宿舍我们快打扫完了，不介意的话可以先把行李放进来，我叫莫莞北，可以叫我小莫，我和她都是实习生，你也是来实习的吗？”
　　小白花气质娴雅，弯弯的眉眼笑得那叫含蓄。
　　“我叫梅湘南，他是医院的医生南秋实，我过来进修三个月，这段时间要时常叨扰两位了。”
　　嗓音轻轻柔柔，但语气却不温软，直觉上莫莞北不大喜欢她。
　　鹿晨见人家说话那么慢条斯理，要脱出口的话一下子噎进了肚子里。
　　场面一度陷入安静，医生对着旁边的小白花小声说了句什么，便拎起行李走了进来。
　　小白花也没多理会他们两人，径直朝最左边靠窗的床铺走了过去。
　　莫莞北皱眉提醒道：“这边的床铺我俩已经收拾好了，那边靠南阳台的床铺没人。”
　　小白花顿了顿脚步，脸色有些不大好看，红着脸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以为这里没人。”
　　莫莞北心里翻了个白眼：没看到放在床边的工具和行李吗！
　　“你就住这个床铺吧，正好这也有窗子，又是南边，阳光充裕，对你身体好。”医生再次开口道。
　　语气温柔到让旁边的两个人汗毛掉了一地。
　　莫莞北打量着医生，相貌当然不必说，从来医学界出帅哥，可帅也不经看，过两年绝对老十岁，但好在这医生脾性怪好的，能在女人做作的时候沉的住气，看来这对实锤是绿茶对白茶了。
　　两人抱着吃瓜的心情看着这对茶茶。
　　八卦心思重的鹿晨同学瞪着双圆乎乎的眼睛瞧着医生忙里忙外，管不住嘴地嘀咕了句：“要是我也有这样的男朋友该多好！”
　　这句话正好被一步之遥的医生听见，南秋实正搓洗着抹布的手顿时僵住，喉结动了动，抬眉看向正在收拾书本的鹿晨，解释道：“湘南是我表妹。”
　　同样温柔的语气，却带了丝丝调侃。
　　莫莞北和小白花同时看向鹿晨。
　　愣住的鹿晨红着脸紧张地手一滑，厚厚的书本哗啦啦掉在书桌上，砸的桌面闷闷作响。
　　小白花梅湘南低下头，脸色白了白，紧紧捏住床沿处的被单，只是表妹吗？
　　她的举动全被莫莞北看到，戚眉疑惑地在对面两人间流连着，看来，事态有点复杂！
　　倒是鹿晨慌张的样子让莫莞北有些担心。
　　这白茶简直是妖孽！
　　再一瞧，怎么看那白茶此刻都像只大灰狼，只差没一口逮住鹿晨这块肉。
　　唉，她家小橙子危矣！
　　可她再操心也架不住别人眼神一个劲地往医生身上黏，看不下眼的莫莞北抬脚就朝鹿晨踢去。
　　“干嘛！”
　　还一脸凶样！
　　莫莞北作为资深白骨精，恨铁不成钢地将手里的拖把使劲捣了两下。
　　哗哗的水声引起了鹿晨的注意，她伸过脑袋往水桶里的拖把看了两眼，一板一眼地说道：“莫，该换水了。”
　　莫莞北气得恨不得拿着拖把把子敲醒她。
　　可惜脑回路像是单细胞发育的鹿晨愣是没理解别人善意的提醒，美色诱惑下脱口而出，“南医生，你们家基因真好，要是我能找个你这样的男朋友回去，我家老鹿肯定怪有面子！”
　　刚说完，鹿晨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红着脸看向医生，视线碰到医生的那刻又赶紧错开，随后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
　　而医生却面不改色地轻咳了下，“那还得感谢你的夸赞了，我母亲要是听到有人这么夸她儿子一定很乐意认识你。”
　　而鹿同学只能跟着陪笑脸，她觉得自己今天话忒多了点，果然美色误事！
　　再看医生，坦然的像是刚刚发生的只不过是无伤大雅的玩笑。
　　鹿晨松了口气，她想着还好他不在意。
　　但岭上仙葩当久了，神也会寂寞。
　　连南秋实自己都没发觉手里的抹布被他洗了一遍又一遍。
　　“秋实？”
　　“嗯？”
　　“我已经收拾好了，你的抹布……”
　　小白花指了指着被反复揉搓的抹布。
　　医生低头看了眼，才将将回过神来，一脸歉意地说道：“抱歉，刚走神了！快下班了，晚上是去我家？”
　　“好啊，好久没见姨妈，爸爸交代过让我过来后先去看望她，瞧我都忙忘记了。”
　　他俩一言一语地聊着，不一会儿先前的尴尬便烟消云散。
　　鹿晨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郁闷地吐了口浊气，也不再计较刚刚的失言，和莫莞北又再次忙碌起来。
　　经过刚刚的事，莫莞北心里有些不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白花跟着医生离开前，眼神似乎不经意地划过鹿晨，那气势看得莫莞北都快怀疑橙子抢了她的宝贝似的。
　　在去往南家的路上，梅湘南时不时侧头看一眼正专心开车的南秋实。
　　透过前视镜，南秋实终于开口询问：“湘南，是有什么事吗？”
　　梅湘南欲言又止，握着的拇指随意搅动着。
　　“秋实，你有女朋友吗？”
　　南秋实抬眼玩笑道：“怎么？湘南有合适的要给我介绍？”
　　话头一转，又说道：“你姨妈倒是天天催着，说我都快三十了，她同事家的孙子都上幼儿园了，我连个女朋友都还没影儿。”
　　顿了顿，“我妈倒是挺操心的。”
　　梅湘南从他后面的话语里听出了些遗憾，小心翼翼地道：“你还在想着过去的事吗？明雅她，她其实……”
　　叱——刹——
　　车子猛地一刹车，两人同时往前扑去。
　　南秋实手快地一挡，才让梅湘南没有弹出很远。
　　惊吓中的梅湘南惨白着张脸，下意识地抓住南秋实伸过来的手，熟悉的温度让她很安心，就像多年前母亲去世的那天他牵着自己走向灵堂的那刻。
　　“秋实，我……”
　　“刚刚前面的车突然刹车，没吓到你吧？”
　　梅湘南低头敛去眼底的失落，“我没事。”
　　“湘南，如果遇到对的那个人就相处试试看，小姨总是希望你能幸福。”
　　梅湘南有些难过，隐藏在昏暗中的情绪浓得让她胸口闷闷的。
　　“好。”
　　车子重新启动，她固执地握着他的手，不让他抽出去。
　　南秋实知道她缺乏安全感，尤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危险，也就随她去了。
　　比自己小两岁的梅湘南，不论什么时候在他眼里都是当初的那个小姑娘，他作为哥哥理所应当地给予她能给的一切。
　　但在梅湘南的心中秋实却是她的那颗大树，如果可以她希望是一辈子。
　　车子驶入院子时，梅湘南看到等在门口的姨母，眼眶一酸，像是看到当年母亲的影子。
　　“姨妈！”
　　“是南南吗？”
　　大半年没有见到侄女的王书瑶女士，在看到两人下车的瞬间，激动地差点没掉眼泪，没理会她嘴里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直接拉着梅湘南问长问短。
　　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的南秋实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他这个人问题真成了母亲的心病。
　　爷俩对望了一眼，老父亲理解地朝他摆摆手，示意进去聊。
　　在父亲的书房里，依旧是熟悉的墨香味。
　　南父这个爱好从年轻时坚持到现在，不能说写出的字能跟大师相论，但在当地书画圈却也小有名气。
　　“秋实，最近工作还好吗？”
　　“下个月我这边会被安排到省里进修，妈那边的体检我已经跟体检那边打好招呼了。”
　　“秋实啊，工作虽然要紧，毕竟你们做医生的不容易，但是你妈妈那边最操心的还是你的终生大事。”
　　南秋实无奈地笑了笑，每次回家都要为这事被问候一番，可自己平时太忙，父母的期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
　　“爸，这件事也不是我着急媳妇就能蹦到我面前，缘分到了自然你们儿媳妇就来了。”
　　见父亲还想再劝来着，他赶紧说道：“医院晚上还有事，就先走了啊，我就不跟妈打招呼了，她这会儿怕是跟南南说不完的话，走了啊！”
　　未等南父发话，南秋实赶紧逃了出去，临走时还顺走了一块品质上佳的徽墨，正好可以送给也爱文墨的老师。
　　回到医院，南秋实没有到科室，而是回了宿舍。
　　经过楼下花园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在花园的长椅上打着电话，用的是家乡话，他听得不太懂，但看背影像是今天下午才见到过的实习生，那个长着张标准的鹅蛋脸有点傻乎的姑娘。
　　他对这姑娘印象挺深刻的，尤其是那双圆润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倒像是之前在鹿园里见过的小鹿。
　　想到这儿他突然笑了起来，这姑娘不正好也姓鹿吗，记得叫鹿晨！
　　鹿晨打完电话起身准备离开，回头就看到站在台阶那边的医生。
　　她愣了愣，医生没有穿大白褂，路灯下一身休闲打扮的他甚是迷人。
　　“南医生，好巧啊！”
　　裂开的嘴角很好地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莫莞北教过她，凡是遇到来者不善的，都要这样笑，至于原因单细胞脑回路的鹿晨还是能从多次的交锋中看出端倪，而鹿晨之所以能被莫白骨称之为橙子，缘由也在此，毕竟谁能扛得住小姑娘可爱中带着些许懵懂的笑靥！
　　自然南秋实也不能免俗。
　　眸光沉了沉，温柔道：“好巧。”
　　看着笑得亲切的医生，鹿晨同学总想恶作剧地破坏这种大和谐式的氛围。
　　“医生，你笑起来真好看！”
　　医生一下子愣住，还未回过神又见这只小鹿歪着脑袋笑眯眯地朝自己挥了挥手，扭头就消失在这片开的正盛的玫瑰花海。
　　好一会儿后，可怜的医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被调戏了！
　　直到下班回来的李喜在身后拍了下他的肩膀，大声调侃道：“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被拍的吓得一跳的医生，回过身便踢了一脚李喜，“滚！想吓死人啊！”
　　李喜怪异地把南秋实从上到下看了遍，见了鬼似的啧啧两声，“嘿！咱们院的南医生竟然还有不淡定的一天。”
　　见南秋实正要回宿舍，一把将他搂了回来，两个大老爷们就这样勾肩搭背地站在台阶上，看着当空的下弦月。
　　“老南，听说你老家的没有血缘的表妹来啦，听说长得可是大美人一个啊，下次给我们介绍一下呗，不能总是咱们几个光棍在单身宿舍晃荡着吧。”
　　南秋实瞥了眼没个正形的李喜，拍掉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爪子，嘲弄道：“就你？先把人类的细胞养出来再说吧。”
　　说完没有理会气急败坏的李喜，自个朝宿舍走去。
　　“诶！你刚刚到底在看什么啊？”
　　李喜素来性子执着，南秋实知道他今天不问个结果来自己整晚就不用睡个好觉了，抬手朝一脸郁闷的人晃了晃，淡淡地留下了句：“看花！”
　　“看花？”
　　李喜看着开得确实有点喜人的玫瑰园，可，这花都开了有大半个月了！
　　摸着下巴，恍然大悟道：“哇哦，南秋实这棵老树终于要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