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怀南殇 其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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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可以流逝的很快，也可以犹如完全停止一般的漫长。在等待慎一郎的这一两年中，怀裳充分体会到了这一点。
而当思念中的那个人，突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带着一脸温暖的笑容时，怀裳猛然发现自己之前的游移、徘徊、纠结……这些都不算是什么了。
消失的一年半的少年，成为了一个俊挺的小伙子，在这一年风铃摇曳的时候，又回到了约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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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一郎穿着合身的黑色军装制服，原本有点偏长的头发削成了平头，带上黑色的军帽显得特别有精神。
当他打开暌违已久的一如记忆中的小院子时，心竟然犹如突然被装上了发条一样剧烈的跳动着。
夏日的蝉鸣将这个院子衬托的更加幽静，不知何时原本枯萎的、毫无生机的地方铺满了爬山虎，寸草不生的贫瘠被一片绿油油的杂乱无章但生机勃勃的草地取代，连那棵总是不开花不长叶的老树也重新染上了生命的绿色。
怀裳穿着一件红色的和服，静静的站在大树下，噙着一抹浅笑看着他。
这件和服是他在军校学习时抽空去买的，上好的布料搭配瑰丽的白色椿花，他当时一眼就可以确定，这件衣服是极其适合怀裳穿的。
而事实也与他想象并无二致，或许怀裳的美丽根本不需要任何赘饰。
已经17岁的怀裳美的几乎让人无法直视，甚至是惊心动魄的。他无数次面对那张完美无瑕的脸，总是会不自觉的想象，衣通姬、亦或是是静御前，也不过如此吧？
她是他的辉夜姬，是他的月亮公主，是他生命中最初的爱恋和唯一的爱恋。
英雄美人，历来是各个国家的佳话。
慎一郎轻轻拾起怀裳那双漂亮的玉手，深情的注视着她含水粼粼水波的眼眸，他甚至抵抗不住那迎面而来的清冽香气，忍不住要轻吻她的手背。
“怀裳，我们成亲吧？好不好？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带你永远离开这里，不会让你再受伤害。”慎一郎一字一顿，说的忐忑。
他这样的武夫，不知这样美丽的女子，真的会爱上他么？
然而，怀裳的双颊浮出一片绯色，她羞涩的点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太好了，怀裳！”慎一郎终于拥她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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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答应了将自己的人生，交托给慎一郎，怀裳就有着从来没有过的充实感。
甚至于这座原本灰暗的大宅子，也变得色彩丰富起来。
甚至于那些面貌可憎的陆奥家人，在她充满甜蜜的双眼中也是有可取之处的。
她终于真心的微笑着面对一切，静静的、耐心的等待着她唯一的男人带着她回家。
然而，晴天之下的人们也许往往会忽视背后的乌云。
骤雨将至的预感并没有给人们带来什么担忧，因为有些事情就是发展的太让人措手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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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一郎看着自己结婚请帖上，新娘处标志的大大的“陆奥静子”几个字，惊愕的几乎差点瘫倒地上。
他愤怒的揪住面无表情的大哥的衣襟，诘问之声咬牙切齿：“怎么会是陆、奥、静、子！！！”
慎一郎的大哥慢慢抽出自己的衣襟，慢条斯理的回答：“陆奥公馆只有一个女儿，陆奥大臣也是这么回答的。”
“不，我要娶的人不是陆奥公馆的女儿，我要娶的人是苏怀裳！是清国的女子，是我这一生都不会背叛的人！！！”
一旁的父亲愤怒了，一巴掌扇到儿子脸上，沟壑纵横的老脸几乎要愤怒的皱成一团：“你怎么可以娶一个清国的下等女人！她连成为我柳生家小妾的资格都没有！能够娶陆奥静子还是我们柳生分家的高攀了！你应该感到荣幸！”
慎一郎一把甩掉请柬，第一次冲父亲吼道：“我不喜欢陆奥静子！父亲，你为什么一定要靠姻亲关系来提高我们家的地位？我自己努力不行吗？”
慎一郎父亲眼睛凶狠一瞪：“努力？我们分家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有什么成就，这才是我柳生家唯一的途径！”
“父亲！”
这时，慎一郎母亲温软的双手轻轻抚上他剧烈起伏的背，温声劝道：“慎一郎哟，静子会是个好妻子，久子大人将她教育的非常出色，你一定会爱上她的。”
对于母亲，慎一郎没有办法厉声反驳，他只能无奈的请求：“母亲，怀裳同样是个出色的女子，而且我爱上了她，这辈子不会再变。”
“哼，真是没出息！”父亲的拐杖重重的垂在地上，他眯着眼睛下了最后的决断，“不论如何，你必须娶静子！那个什么苏怀裳的，不准再去见她！！！”
慎一郎张口欲言，却被母亲的一个眼色制止了。他只得暂时作罢，向着离婚礼还有一段时间，如果能说服父亲的话，一切都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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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一郎以为事情还有回寰余地的时候，他没有想到怀裳却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对于久子夫人完全就是一件喜事，而对于她是一个噩耗。
久子夫人在施恩似的告诉她这件事，并且警告她不要妄想和她的女儿争夺男人的时候，她的眼里闪烁着快意的光芒。
那是混合着仇恨、嫉妒和丑陋心态的神情。
苏玉尘曾经和她分享过她的丈夫，是她这辈子最咽不下的一口气，而经过了十几年，她的女儿和苏玉尘的下贱女儿同样爱上了同一个男人。而这一次，她连机会都不会留给怀裳。
“记住你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卑贱妖物的女儿，不要妄想和我们人类通婚。你的存在价值就是为我们陆奥家提供血液而已。怪物！”
这句话，虽然不是久子夫人说过的最恶毒的一句话，却让怀裳心头猛地一窒，然后隐隐作痛。
她一直忘了，她不是人类。
她以为只要自己愿意相信，幸福和未来都会有的。
怀裳颤抖着看着自己的双手，她感觉到自己在这一刻突然将要失去了所有。
突然眼光瞄到身上漂亮的和服。艳丽的红和白色的椿花相映成彰，浸染着她和他的深切情感。
不行，她还要去争取！如果连她都放弃了，慎一郎又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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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一郎原本是想来找怀裳商量对策的，没想到却被陆奥公馆的女仆，骗到了静子的闺房。
静子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脸庞，让他心头一晃，不自觉的想起怀裳绝美而清婉的脸。
“静子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少女炙热的双眸中闪烁着对这位前途光明的少年浓烈的爱恋。她从十岁那年第一次见到随着客人来到这座公馆的少年，就偷偷许下了小小的期许，希望有一天能穿着白无垢，随着他一起踏入人生最辉煌的时刻。
“慎一郎先生，我爱慕您。”静子静默了一下，突然伏下身体，行了一个妻子对丈夫的大礼。
慎一郎吓得赶紧向旁边一闪：“静子小姐，您应该明白我无法答应这桩婚事，我爱的是……”
他没有说完话，因为他的最被静子纤细的手指遮住了。
“慎一郎先生，有些事情您不知道吧？”静子楚楚可怜的看着慎一郎，“父亲不肯让您和苏共结连理，并不是因为身份与地位的问题，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
“苏并不是人类。”
一道重击犹如雷电一般打在慎一郎身上，他错愕的瞪大双眼，呆愣的看着静子。“你……你什么意思？”
“这件事有神色的土井宫司为证。怀裳是一只专门食人的妖怪，当年她的母亲被土井宫司消灭，我们家可怜她还是个孩子就收留了她，将她封印在那个小院子里……您不是从来没有见到她走出那个院子么？那是因为那周围有封印，妖怪是走不出来的呀？！”
震惊的慎一郎手足无措，一下子被抽光了力气瘫坐在地上，喃喃的摇头：“不可能……怀裳那么美丽……那么善良……”
静子双眼含泪，一把抱住慎一郎的身体，在他身上轻轻抽泣：“慎一郎大人？为何您不明白呢？那个长相并不是人类会具有的呀？还有善良……”她颤颤巍巍的掀起自己的和服袖子，露出手臂上一段可怖的伤疤，“这便是您认为的善良么？”
慎一郎懵了。
这个伤疤的确是怀裳造成的，几年前静子在怀裳面前中伤她的母亲，怀裳无法忍受之下，才将她割伤。
而这个伤疤，现下成了静子最大的筹码。
“静子……”慎一郎颤抖着抚上那道伤疤，轻声问，“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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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静默许久的怀裳，终于在僵硬了许久之后，找回了呼吸和意识。
她转身向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原来，最终她的命运并没有和母亲、外祖母不同。男人都是寡情的动物，只因为他人的片面之言，就立刻舍弃了自己曾经做出的承诺。
虽然慎一郎并没有表态——可这还用思考么？她要在被抛弃之前，彻底恢复到原来的自己才行，这样她便可以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她没输。
失魂落魄的脚步，踏进院门的时候，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停滞了前进。
院子中央用血，画了一个大大的阵，静子口中所谓的土井宫司穿着狩衣站在她破旧的小屋前，冷笑着看着她。
怀裳立刻意识到自己保存实力的事情被发现了，转身便要逃走——
“哈哈哈哈……真是无知又愚蠢的妖物，这个阵是用你母亲和你的血画成的，你以为你有能力逃走么？”
说完，他念了一道咒文，怀裳立刻被抽干了力气，匍匐在地上，喘着粗气，凶狠的瞪着土井宫司。
“恨？”土井宫司蹲在她面前，抓着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笑道，“那你便去很陆奥家吧！”
说完，他招了招手，小童带着几个大汉走进门来，几条壮硕的手臂抓住她的四肢，将她呈大字型固定在地上。
“放……放开我！”怀裳大吼，“你们这般下等人类，我白泽岂是你们能够触犯的！！！”
“下等？”土井宫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睥睨的眼神里隐藏着不以为然，“下等的是谁呢？”他抬起头，向门外望去。
怀裳的眼神，顺着宫司的视线而去——站在那年久失修的大门口，和静子相互依偎的人，正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慎一郎……你……要……相信我……”怀裳哭了，她不能忍受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被他看到。这是她这一生唯一眷恋的人啊，她怎么可以让她看到她最不堪的模样？
土井宫司耸了耸肩，调侃似的对慎一郎笑道：“少年哟，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呀！要是让人知道你娶了一个鬼怪，这辈子可就完咯！”他接过小童手上的利刃，甩了甩，闪过一道寒光，“让你看看证据吧！”
说罢，拿到利刃在罪恶的手的操控之下，在怀裳的脸上，深深的划了一道伤痕。
“啊啊啊啊啊啊啊——”
怀裳大声尖叫着，嘶吼着，她感觉大量的血液喷涌而出，然而脸上灼热的感觉汹涌而来。她知道，她的伤口正在快速愈合，以人类绝对不可能有的速度。
看着怀裳被伤害了过后依旧迅速回复的脸，慎一郎踉跄着退后了几步，重重的靠在了门板上。
“慎一郎……慎一郎你忘记了你和我说过的话么？你忘记了我给你念过的忆江南吗？你忘记了你要娶我吗？难道我身上这间和服你也忘记了吗？”
凄厉的哭喊不断钻进他的耳膜，终于破碎了所有的意识和理智。
慎一郎惨白着的脸，颤抖着身体慢慢走出了院子，口里只能不停的重复着：“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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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子原本担忧的脸，在慎一郎逐渐走远后，彻底变换成了完全不同的阴鸷模样。
她得意洋洋的走到已经喊得失去力气，连眼神也失去焦距的怀裳面前，笑的恣意：“哼，想跟我斗！”
原本阴鸷的目光在触及到怀裳身上的和服时，更是猛的一缩，爆发出了更加强烈的憎恶。
“你们，把她的和服扒下来，这种高级的衣服她不能穿！”
怀裳的意识在听到这句话时猛然回头，她拼命挣扎着，使劲避开那些罪恶的手，“不！你们不能拿走我的东西！不能！”
静子一巴掌扇到她脸上：“不要脸！就凭你一个妖鬼的后代也能穿上我们大和民族的衣服？”她冲旁边的大汉们吼道，“扒下来！”
怀裳的挣扎最终无济于事，她绝望的看着静子笑嘻嘻的将她的衣服丢进火堆，看着暴涨的火焰兴奋的又叫又跳。
久子夫人跨进院子，看到怀裳此刻狼狈的，美貌不再的样子显得异常高兴。好像她那年命令宫司杀掉苏玉尘时一样的快意和兴奋。
她慈爱的看着女儿，摸摸她的肩膀，“静子，快点，别耽误了时辰，待会你还得去试试白无垢合不合身呢……”
“知道了母亲，等这边的事情解决完嘛！”静子挽着母亲的手，对土井宫司使了个眼色，随即慢慢离开了院子。
周围又静谧了下来，只能依稀听见，那燃烧着和服的火焰正在噼啪的发出声音。
傍晚来临了，天边被染成了一片血色。逢魔时刻的霞之光将这个处于东北方的小院子浸染的同样鲜红……
此刻，怀裳身上只余一件破碎的白色里衬。她无力的颤抖着，看着火焰将她最后的希望烧毁。
一低头，她看到了被自己挂在胸前的那个岫玉。
那个叫做藤田五郎的老人送给她的东西……
也是唯一一个即使知道她不是人类，也不曾排斥她的人。
她想的入神，连从上面重重垂下、闪着寒光的斧头，也没有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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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藤田五郎从自己老是喝的醉醺醺的居酒屋里走出来，这是他破天荒的第一次没有喝醉。
他抬头，看到天边那红的异常的景象，微微叹了口气，“真不是好预兆……”
他记得，那日他与土方岁三、冲田总司在伏见鸟羽之战战败而走的时候，那天天空就是像此刻一样壮烈而悲怆。
好像这个世间所有的血都流到了天的尽头。
不期然，他想起了那个曾经给了他名字，而他也送了她岫玉的小女孩，那个不知道正体是什么的小妖怪。
他下意识的念出了那个她给他的名字，而声音却被淹没在突然平地而起的一阵阴风中，飘散而去了。
作者有话说第68章 怀南殇 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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