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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我离开了北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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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关白天并不对外营业,晚上乌烟瘴气的迪厅,此时只有他们坐在临河窗边玩飞行棋。
詹晴:“你粉丝对你是真宽容,连你大过年和绯闻对象一起在酒吧守岁都没意见。”
姜寒四个子全部起飞:“她们早就被我脱敏成功了。”
金旭:“我们为什么要玩飞行棋啊?斗地主不好吗?”
周强:“你是觉得寒假作业还不够你脑子用的吗?”
詹晴从座位角落拿出一叠卷子放到姜寒面前:“我照着我的量给你挑的,虽然你明年才高考,但你做一下保持手感。”
姜寒看着一沓卷子问:“这是你挑过的?那没挑过的呢?”
周强:“五斤,我特地称了一下。”
姜寒:“你一个已经保送华大的为什么要特地去称练习卷?”
詹晴已经按部就班走完了第一颗棋:“强哥爽死了好嘛!他一考完就在家躺了半个月,现在在他亲戚家开的教培机构打工,是他们公司的活招牌。”
姜寒最先起飞,但每颗棋子都在终点徘徊不前:“春考难吗?我看你们群里讲很多题目都没见过。”
金旭双手指着太阳穴:“脑子完全不够用了,反正我生物考了96,已经放了,不然我主课真没时间学,我还要去集训!”
詹晴大笑:“我也放了历史,不然数学没时间学。”
周强扔着骰子跟姜寒的棋子在终点前缠缠绵绵:“你到时候请个指导老师吧,江省高考赋分这么复杂。”
金旭也附和:“反正姜哥本来就能学,又只要考国戏,能出线就行,不放弃一科两科得累死你。”
姜寒摇头:“我的成绩跟我的工作挂钩,你们只保佑我出线,但我的公司和粉丝,却是要求我文化成绩能拿第一,不然我就没资格来酒吧街见温洱,和你们一起玩飞行棋。”
其余三人像个小大人一样,齐齐叹气。
詹晴感慨:“原本我们还计划今年六月一起去鹭城毕业旅行,你们觉得还有机会吗?”
周强和金旭看向姜寒,姜寒直言不讳:“很难,但是顺利的话,你们应该能去鹭城给我探班。”
詹晴坐了起来:“有瓜?”
“我今年可能有部戏要拍。”
“女主角是谁?”
“秘密。”
詹晴双手合十祈祷:“一定要爆啊我的哥,一举成名转型实力派不再受舆论钳制!”
四个人又在溪河直街游荡到傍晚才各回各家,姜寒坐在凉亭里,在微博发完九宫格风景照和合照后,绕去菜市场买了点配菜,准备回去热一热剩下的年夜饭。
钥匙一插进锁孔里,姜寒就觉得不对劲儿,但手上已经因为惯性动作,一拧门就开,姜寒就看见了客厅里的萧玉书。
“你怎么来了?!”
萧玉书捧起桌上的炸黄鱼:“你邻居送来的,说是昨天你们吃剩下的,她又炸了一遍,挺好吃的。”
姜寒瞪大眼睛,正要说话就被萧玉书制止:“别骂我,我饿了。”
姜寒果然没说什么,打开冰箱拿了年糕,转头进厨房开火,萧玉书跟在他身后,东摸摸西看看。
那会他刚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就碰见陈超了,陈超估计以为是姜寒,兴冲冲都端着一盘鱼出来,结果看见一个陌生人,转头回去把何曲莲拉出来,像是把他当贼。
萧玉书自然凭借极具亲和力的外表,三十秒拿下何老太,乐呵呵地给他开姜寒家里的电视。
所以他现在才有空好好看看这座房子。
外立面墙体还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瓷砖贴面,一出门就是露天走廊,因此玄关下放着沙袋,碰上暴雨天用来堵门防水。
进门左手边就是厨房,除了卫生间和卧室,把剩余空间全部打通,所以客厅宽敞得和整间屋子格格不入。
阳台上挂着刚洗的大衣,是几个月前和他一起去买的,在这间屋子的衬托下显得昂贵奢侈,但萧玉书知道,那件大衣也才几千块而已。
卫生间对于姜寒这样一米八的男生来说绝对小了,洗手台下的储物柜收着二三十块的洗护用品,但架子上的却是五六百的洗面奶和保湿霜。
泾渭分明,仿佛他现在割裂般的生活。
萧玉书打开卧室的灯,小小的一间屋子只有一扇小窗,窗下一张简洁干净的书桌。萧玉书走过去,看见桌子上放着家教老师布置的作业。
另一堵墙边放着单人床,床品是温暖的浅色,中间放着一个五层大书架,上面三层堆满了课外书,第三层伸手就能够到的是《红楼梦》
下面两层放着一些小摆件,有一个是当初烧完的空烛台,那是陈炜彤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门边放着好几个大收纳箱,按年级分门别类放好教科书和做过的卷子练习册,其中有一个位置明显和墙上的印迹不对。
萧玉书蹲在仔细研究了一会,突然想到,这是原本放奖杯的那个箱子的位置。
比起仿佛刚装修的客厅,小小的一间卧室充满了姜寒过去生活的气息。
而现在还带了一点他的影子。
姜寒端着年糕汤走出来时,萧玉书正张开双指,细细抚摸墙上新漆下残存的斑驳刀痕。
“就算打通了,这房子还是太小,练刀我都施展不开,粉刷匠都说刷了好久。”
萧玉书一张嘴,姜寒就给他夹了一块年糕。
姜寒:“何老太太亲手做的年糕。”
“嗯,好吃。”
“连吃一个月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两人坐在地上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姜寒:“你怎么大年初一过来?你不走亲戚吗?”
“走啊,早上去满教授家拜年,下午不就过来了。”
“你明天不是应该去外婆家吗?”
“没事,姥姥家我常去,过年缺席他们也不会怪我。”
“明天我带你逛越州,后天送你去宋城坐飞机,顺道去给我姐拜年。”
萧玉书放下筷子:“我才刚来就让我走?!”
“你跟我不一样。你有家人有亲戚,一堆人就等着过年见你一面,你跑来我这干嘛?我们今年有大把的时间一起……”
“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年,我不需要来陪你吗?”
“你需要我也需要,我也没不让你来,但是你完全可以初四再过来,到时候我们还可以一起回平京。”
萧玉书张张嘴,发现确实,这样的安排才更合理。
“我没想到,我就想着第一个年总要陪你过。”
“温洱有自己的交际圈,我也有我的作业要写,就算是没认识你的以前,我也不会天天和他待一起。”
“我以为你们会去云山和言非羽过年。”
姜寒动作一顿:“除了头两年,后来老师过年都不在越州。”
那就是回平京了。
萧玉书埋头喝汤:“我明天想去阳关……”
“想都不要想。”
“为什么?你都和许生去过!”
“我是情有可原,那你是什么?被我带坏吗?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吗?”
萧玉书撇嘴:“哦。”
“哦什么哦,赶紧吃完我洗碗,我待会还要写作业,你带作业了吗?”
“带了几张卷子,还以为可以多待几天。”
电视里吴省春晚已经播到他们了,大过年的他们演唱的自然是喜庆点的《Starry》和《流火》,两人端着碗一动不动地看自己在台上唱跳,姜寒说道:“好吧我承认,《流火》这首歌非常土。”
“我过来的时候还听见有广场舞在跳这首的DJ版。”
“不知道等我们老了这首歌还会不会是广场舞神曲。”
“没关系,我可以再为你量身定做一首神曲。”
“嗯,爷爷的腰不是腰,塞纳河畔的春水。”
两人不约而同大笑出声。
姜寒收拾好碗筷拿去洗,萧玉书把剩下的炸鱼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冰箱。有人按门铃,很自觉地去开门。
金旭:“姜哥,我奶奶……说她……有年糕……要给你。”
简陋的大门打开,萧玉书仿佛带着圣光一般出现,金旭声音越来越小。萧玉书仔细想了一会,才想起来这人是谁,说道:“姜寒在洗碗,你进来吧。”
金旭提着红袋子,小心翼翼问道:“真的……方便吗?”
萧玉书让开道,好笑:“有什么不方便的?”
姜寒洗好碗出来,接过他手里的年糕放到流理台上,又把一大盒车厘子塞进他怀里。如果是金旭奶奶在这里一定会推辞,但金旭对水果这种东西没有概念,兄弟送什么自然都照收不误。
金旭一出门姜寒手机就开始震动,“这学上得我想”群里金旭又在刷屏。
金:卧槽,卧槽,卧槽!我看见活的顶级富二代了!
金:为什么都是明星,萧玉书这么有距离感,姜哥就显得特别和蔼可亲?
金:是因为我跟姜哥太熟了吗?不应该啊,从电视上看姜哥我都不觉得陌生啊!
紧接着周强的私聊对话框就弹出来了。
周:萧玉书在你家?
周:大年初一,他是怎么出来的?
周:不至于吧?你们才分开两天吧?
周:这就是谈恋爱吗?我不理解,我真的不理解
群里面詹晴也在疑惑:
詹:萧玉书是跟父母来越州旅游,顺便来看姜寒的吧
詹:人家小太子是有人民币这个buff!
金:看见萧玉书我才意识到,我们姜哥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了
金:姜哥!苟富贵勿相忘!!
金:嫁入豪门也不要忘记我们!
过了一会金旭又给他私发微信:姜哥,你这个车厘子是不是很贵啊?我奶奶刚才痛骂了我一顿。
姜:没有,就楼下水果摊打折买的。
金旭连发好几个抱拳表情:义父在上,受逆子一拜
萧玉书笑道:“你这个朋友很有意思。”
“我朋友都很有意思。”
***
第二天一大早吃完饭,本想带萧玉书搭公交去古镇,结果萧玉书发现下一站就是越州中学,说什么也要先去学校。
“许生都去过我也要去!”
于是姜寒就颠倒原本的路线,给萧玉书刷了辆市民共享单车,带他骑过去过去。
许多学生过年懒得在家应付亲戚,就会来学校自习,因此两人大过年的来学校保安也不奇怪。
“我先带你去看我高一的教室,当时我是保送直升的,所以直接排进重点班一班,在五楼,和重点班的教师办公室一起。”
“你们老师不在那边综合楼啊?”
“那边也有他们的工位,他们更喜欢在那边办公。不过这边也放个办公桌,方便我们问问题,也方便过来监督我们。”
“哇,重点班就是不一样。”
两人放轻脚步走到五楼,萧玉书问道:“你之前坐哪?”
“我们每周都要前后左右轮换座位,每个位置我都坐过。”
每张课桌上都摞满了书,座位旁边挂着书袋,椅子底下是装书的箱子,萧玉书感叹:
“原来重点高中是这样的啊,我们都是上什么课带什么书,不用的时候就锁在储物柜。”
“我们也是走班制,后面储物柜也都是书。我们教辅和卷子多,还有很多复习材料,宿舍还有呢。”
“现在这间教室是高二的吗?”
“不是,高一的。这个时候高二重点班已经搬到高三那栋楼去了。”
“这么早吗?离高考不还有一年多吗?”
“重点班的课都要比普通班快一点,所以特长生能考进重点班还能适应的真的不多,别看金旭四肢发达,头脑可不简单。”
越中的教学楼都修得古色古香,高三教学楼掩映在茂林修竹之中,很有旧时深山书院的清幽别致。
“一楼是高二,詹晴他们搬到二楼了。我平常会在池塘中央那个凉亭背书,强哥就坐在曲桥上。”
“这个地方是学霸专区吗?”
“不是,是因为我和强哥占得早,背书最讨厌和别人一起了。”
这一栋楼的教室都是亮着灯的,每间教室都有人在自习。
去到二楼的楼梯口,挂着上学期年级优秀学生,姜寒和周强都已经不在上面了,但萧玉书还是认真研究前两名的简介,问姜寒他的学习格言是什么。
姜寒:“学习是百分九十九的努力加百分之一的天赋。”
萧玉书没忍住笑出声。
“学长?你回来啦?”
正在耳语的两人吓了一跳,像被抓包一般齐齐立正站好。
姜寒看见马宏彦穿着羽绒服拿着水杯,问道:“打水呢?初二就来自习啊。”
“对,家里小孩太多,亲戚还硬要我教他们学习,太烦了。”
说完想起姜寒是孤儿,立马止住话头,说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家里太吵了。”
姜寒笑道:“没事,我朋友过来旅游,我带他来看一看。”
萧玉书和他摆手打招呼。
马宏彦点点头:“学长什么时候回来上课?”
“不一定,今年都得准备艺考,明年下学期吧。”
姜寒就在这里待了三个月,然后就去集训参加省赛,再然后就一去不回,因此没多少回忆,带着萧玉书去轧操场。
萧玉书问道:“那谁啊?”
“我们数学老师的新宠,我的接班人,初三拿了省二,去年省赛又拿了二等奖,今年一定要冲省一,所以初二就过来自习。”
“万一要是竞赛……凉了呢?”
“所以竞赛这条路要慎重,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天才。”
***
出了校门,白天溪河直街不限行,两人骑骑停停,姜寒趁萧玉书被青石板路颠出颤音,带他快速拐过酒吧街路口,一路向前,去稍远些的蕺山古街。
萧玉书丝毫没发现,还为回到了平坦的沥青路上而松了一口气。
今天天气阴沉沉的,一副随时要下雨的样子,他还兴致不减。他一个北方人很少见到江南风光,看什么都新奇。
拿着相机一路拍下来,还在自己的家庭群里建议今年暑假可以过来旅游,萧怀世出来附和。
姜寒手机震动,温洱发消息问道:萧玉书来找你了?热恋期果然不一样,分开两天就要闹。
姜寒已经不会再多问别人是怎么知道的,接打开微博同城搜自己的名字,果然就有人拍到自己和萧玉书在旧街散步的照片。
姜寒顺手点了保存,切回去回复温洱:
小情侣的事你少管
萧玉书跑到却扇桥上,对着远处山上的塔拍了一张,突然感觉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到脸上。
身边人都停下来仰头看,然后发出惊呼声。
下雪了。
萧玉书捂住相机避免被雪淋湿,静静看着雪越下越大,慢慢覆盖两岸民居青黛色的砖瓦,世界变成了山水画里意境悠远的黑白。
冰冷的雪粒打在温热的肌肤上,化为点点湿意。街上的商家卖空了雨伞,萧玉书的头顶肩膀也湿了一片,终于明白了南方的下雪天的确要打伞。
正要去找姜寒,突然一把透光明亮的伞遮在头顶,一转身,就看见姜寒穿着米白色大衣,撑着一把画着兰花彩蝶的油纸伞站在自己身后。
这一瞬间萧玉书才意识到,姜寒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江南人,越州是他的故乡,八年前那场人祸才是他人生的开始。
他已经和平京、和纪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也不该再有关系。
***
雪越下越大,姜寒带着萧玉书进了一家茶室。茶室藏在古街一众商铺中亳不起眼,但走过狭窄的穿堂却别有洞天。
绕过种着芭蕉的天井,包了一个临河的单间,窗台上种满绿植,推开窗户就能看见乌篷船划过,积雪已经在石桥上覆盖了薄薄一层。
红泥小火炉,绿蚁新焙酒,袅袅茶香伴随着温暖的火焰盈满室内,这样的良辰美景让两人的心绪渐渐宁静下来。
萧玉书:“姜寒,和我在一起,你有时候也挺有压力的吧。”
姜寒愣住:“怎么突然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