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修斯之船》Acoconut

56、温洱

　　比起这边的淡淡忧愁，萧玉书那边可以说是晴空万里。
　　萧怀严背着陈炜彤的包，陈炜彤脱了高跟鞋拎在手上，挽着丈夫的手臂走海水中。两人追忆当年自驾穿越一号公路的蜜月时光，把儿子晾在一边。
　　萧玉书质问：“这是我的节目，你们就不能讲点我知道的事？”
　　陈炜彤微笑复述：“很正常的，我爸妈都很少跟我讲他们的事，可能是因为太亲近了吧。”
　　萧玉书突然对摄像大哥手里的机器产生兴趣，接过摄像机，倒退着拍陈炜彤和萧怀严：“请问萧总和陈博士，你们对于我和一个性取向疑似为男的男性做朋友是什么感想？”
　　陈炜彤：“我认真说，你比姜寒要危险得多。”
　　“为什么？！”
　　“小寒不是个坏孩子，他的出身不是他能决定的。
　　他这一路上的争议，都只是对自我的表达。可能是因为要面对的困难实在太多了，所以在表达上，并不符合社会对一个十七岁孩子的期望。
　　而他‘最坏’，也就只是对自己的人生修修改改，并没有影响别人。
　　但你不一样，你能轻而易举改写他的人生。”
　　萧玉书停下脚步，看着镜头里的父母，一言不发。
　　陈炜彤：“姜寒会决定留在娱乐圈，是不是有你一分原因。”
　　萧玉书不敢告诉母亲，姜寒能留在娱乐圈全是他的原因。
　　陈炜彤：“我下午跟葛院长聊过，葛院长说，她也很奇怪，姜寒为什么突然要留在平京，还是要进娱乐圈，她以为姜寒会在越州生活一辈子。
　　当时我就猜，会不会是你在背后怂恿他。
　　我觉得，但凡换个人去怂恿姜寒，姜寒都不会听。可偏偏这个人是你，他不得不信这是一条适合他的路。
　　万幸他足够优秀，把这条路走成了花路。可万一失败了呢，你有能力替他承担走错路的后果吗？”
　　如果是半年前的萧玉书，肯定会自命不凡地说当然可以。
　　可现在萧玉书回看这短短一段来时路，竟也觉得他和姜寒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萧怀严：“不管是我带你去赌场，还是你妈妈决定送你去公立校的国际部念书，我们都是希望，你能尽快明白世界有多复杂，而你的手里的权力能让这一切变得多么简单。
　　我们这样人家的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正式踏入社会。”
　　萧玉书：“就像现在，我只是来个夏令营，结果还没回家，就已经踏入娱乐圈了。”
　　萧怀严：“我是说，我和你妈妈的遗嘱已经立好了。”
　　萧玉书猛地抬头看父母。
　　萧怀严难得对萧玉书露出几分温和：“没事的三三，以后你成家立业了，也要马上立遗嘱，你总要提前为你的小家庭准备好一切。”
　　我们就是在让你尽早做好随时踏入社会的准备，更要学会，克制对手中权力的滥用。
　　滥赌的人没有未来。”
　　萧玉书把摄像机还给摄像大哥，忽然心有所感，抬头就看见那边路灯下坐着的姜寒和葛乌梅，挥手打招呼。
　　忽然陈炜彤说道：“玉书。”
　　萧玉书奇怪地探出脑袋看向母亲。
　　他们家称呼小孩都是用排行，称呼大人才是全名。陈炜彤就一直喊他“三三”，突然喊名字，显然是有重要的事要说。
　　陈炜彤：“三条杠......”
　　萧玉书转过身，和父母并排走，不再看着他们，
　　“我从来都不觉得我做错了，如果你们担心我会难过，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早就不难过；如果你们觉得我无法释怀，那我也很早就放下了。
　　姜寒曾经跟我说过，很多人都问过他他想要什么，但他不知道。前几天表叔也问了我这个问题，我其实也不知道。
　　但如果我有了一定想要拥有的东西.....”
　　萧玉书抬头看着父母的眼睛，前所未有地严肃道：“不管多不合适，我都一定要得到。”
　　陈炜彤知道自家儿子并非表现出来的那样温良谦恭，但这还是从去年后，第二次看见他露出这副神色，久久怔愣在原地。
　　萧怀严倒是皱着眉头，和萧玉书对峙着：“合着我刚刚说了都是白说。”
　　萧玉书：“你刚刚说什么了。”
　　这一句话倒是成功逗笑陈炜彤，她打圆场：“好了好了，一代又一代能发展下去，不就是因为下一代人不听上一代人的话吗？
　　但是三三，就算你再不服你爸爸的权威，也该听听一直支持你的粉丝的忠告。”
　　这次萧玉书很乖地点头了。
　　萧玉书本想送父母去停车场，但陈炜彤让他抓紧时间训练，现在事业最重要。
　　目送儿子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陈炜彤说道：“二哥，你说三条杠那件事，折射的会不会是玉书的......爱情观？”
　　“咱儿子有这么吓人吗？”

　　***

　　录完下节目都快九点了，姜寒陪着葛乌梅走到园区大门口，送她坐车回酒店。
　　姜寒纠结了一会，想了想自己现在的知名度，还是问道：“院长，当年你去报案的时候，派出所是不是还留着我的案底？”
　　“那叫报警记录，你又没犯罪，说什么案底？怎么了？”
　　“你帮我去看一下能不能销案，我不方便在警局那边留下任何记录，怕被粉丝扒出来，到时候又是过度解读。”
　　葛乌梅看了他一会，竟也什么都没问，只是点头说好，惹得姜寒欲盖弥彰般解释道：
　　“我不喜欢在派出所留记录。我的户口还在福利院的集体户口上，我马上就十八岁了，可以迁出来单独落户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在越州住的是你老师的房子，要落户也是落到梅园社区的集体户口上，迁来迁去都是越州的。
　　你还不如先了解一下平京的政策，如果你考上了平京的学校，可以考虑先落到学校的集体户口，等毕业了你大概就能买房，自然就可以落个人户口。”
　　姜寒沉默了很久才说道：“我再考虑一下吧，”最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院长，或许，能把我的记录从福利院抹掉吗？”
　　葛乌梅这次看着姜寒的时间有点久，最后说道：
　　“你放心，福利院的档案都由我保管，你我这里很安全。”

　　***

　　虽然网友总说萧玉书一个富家公子哥下海当明星没有架子，但其实他是整个节目最装的人。
　　比如他从来不给一线以下品牌代言站台，不上二流杂志采访，也不接割韭菜的商务广告，哪怕是和姜寒一起拍。
　　但只要是HW出品的杂志和吉安的商务活动，他就一定会去，为家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这次商务活动就是在华立系的新商场举办，为了表示对小太子的尊重，华北地区招商总也来了。
　　商场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粉丝和看热闹的路人，内场里还坐着品牌方线上抽选的二十名粉丝。
　　来见偶像的女孩们自然都打扮得鲜妍明媚，因此显得坐在角落、戴着黑色帽子口罩、一身黑衣打扮的男生格格不入。
　　有女生警惕地打量了男生几眼，怕是anti，不敢贸然上去询问。
　　线下活动必备环节就是抽奖，最后一轮抽奖短暂吸引了所有人注意。萧玉书在台上摸出一个球，主持人打开喊道：“二十一号！有请二十一号粉丝上台领奖！”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还在寻找幸运儿，而知晓内情的粉丝一片哗然，只有二十个名额，哪来的二十一号？
　　但是迟迟没有人站起来，主持人又喊了两遍，终于一个女生坐不住了，提醒身旁的黑衣男人：“那个，你好，二十一号好像是你哎。”
　　男生这才意识到什么，不可思议地翻出一直握着的号码牌，果然是二十一号。
　　男生回头看了眼中控台，最后还是站起身，施施然地往台上走。
　　萧玉书今天穿着蓝白色拼接衬衫，白色西装裤，商场的水晶吊灯光在斜前方洒下，映衬得他的五官立体轮廓分明。
　　真是个通身贵气的富家公子。
　　男爱豆的男粉少见，尤其是萧玉书这种没几首家喻户晓的作品但外在形象又正得发邪的，更少。
　　来人又打扮得奇怪，萧玉书虽然不解，但还是很有涵养地保持开朗笑容。
　　这位“男粉”在即将踏上台阶时忽然停住，赵娜娜正要阻拦的手也一顿，就见他转过来面朝自己，张开了双臂。
　　赵娜娜平时都是伪装成工作人员保护在萧玉书身边，光从外形完全看不出是保镖。
　　结果这人一眼就看出她的身份，还知道流程。立马也收起轻视的态度，拿起微型扫描仪检查了来人的全身，确定没有携带凶器后，抬手放行并低头致歉：“冒犯了。”
　　男人笑道：“没关系，是我今天打扮太奇怪了。”
　　说完就摘下口罩脱下帽子放到一侧桌子上，撩开刘海，整理在脑后束起一半的半长头发。
　　萧玉书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无端端地感受到了几分江南烟雨的湿意。
　　那人微笑着伸出手，说道：
　　“久仰大名，我是温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