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修斯之船》Acoconut

40、触底反弹

　　姜寒一双狐狸眼幽黑平静。
　　叶白青：“姜寒，你和温洱在一起的时候……不对，是你和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你从来都是上位者，你是给予的那一方。
　　很神奇，你应该是最弱势的群体，但却拥有非常强大的精神内核，你很擅长去保护别人。
　　所以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在萧玉书面前，你会妥协，会屈服，甚至会摆出应有的弱势姿态来乞求暂时的逃避？”
　　一阵死寂在练习室里弥漫开来，良久，姜寒说道：“叶白青，没有人喜欢听别人剖析自己，还是当着自己的面。”
　　还完全正确。
　　“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被萧玉书趁虚而入。如果你有他那样，或者我们普通人的家世，你还会被萧玉书吸引吗？”
　　“可现实是，不管哪种我都没有，所以假设不存在。”
　　叶白青挑了挑眉头：“也是，如果你有这些，萧玉书也不会被你吸引。”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奇？我以为萧玉书那样的你才会感兴趣，那是我们完全没接触过的世界。”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怼天怼地都无所畏惧。自古擅自揣测圣意的人只有一个下场，流放边疆，有多大价值的人都不例外。”
　　“……话说你到底来找我干嘛？就为了趁我落魄的时候，来我面前哔哔两句吗？”
　　叶白青从屁股底下抽出手机:“开心直播不是跟咱有合作嘛，轮到我直播了，我想带上你。”
　　“你有跟他们说过吗？”
　　“没有。没事，先斩后奏，你不能一直做缩头乌龟，开个直播有个底，网友可一点都不善良。”
　　姜寒想着徐雅妮让自己这些天装可怜，于是点点头。
　　叶白青把手机放在自拍杆上架好，往旁边移了一点和姜寒肩膀贴肩膀。
　　因为官博预告过，粉丝一早等在直播间，叶白青一开直播就涌入大量粉丝，尤其是在看到姜寒后，直播热度一路蹿升到娱乐榜第三。
　　“hello大家好，我是《征星》选手叶白青，今天轮到我来做直播值日生了。来姜寒，打个招呼。”
　　“大家好我是姜寒。”
　　叶白青看了他一眼，在进园区的第一天，王薇薇和李晓雨就耳提面命让他们自我介绍必须到节目名字。
　　叶白青挑了几条跟自己有关的弹幕互动:“为什么要跟姜寒直播——因为我想啊。
　　主要是我一个人播我不知道播什么，京墨和玉书去杂志社那边了，其他朋友也有事要忙，走了一圈只有姜寒有时间。”
　　果然叶白青这么一说，弹幕都开始齐刷刷地问为什么姜寒没有去拍杂志，明明前几天都有预告了。
　　叶白青目的达到了也不再多说，说太多不仅网友要觉得自己意有所指，杂志社那边也会觉得自己在故意抹黑。
　　叶白青继续念弹幕:“姜寒最近在干嘛——姜寒，最近在干嘛呢？”
　　“在排练下一期的舞台。”
　　突然叶白青问道:“这几天有上网看大家怎么说吗？”
　　弹幕的感叹号已经刷满屏了，姜寒隔着万千网线都感受到了网友们的激动。
　　“昨天才通网，前几天他们都不让我看。”
　　“有什么想说的吗？”
　　姜寒停了一会才笑道:“下次换个正式一点的场合说吧，大中午的大家看你的直播就是想下饭，我要这个时候说了大家可能饭都吃不下去了。”
　　叶白青也没想让姜寒在自己的直播间发声明，只是想试探一下网友的态度，继续从满屏的“吃得下去！”“你不说我才是吃不下去”的弹幕中挑选和自己有关的问题。
　　“叶白青会不会介意朋友是……gay？”
　　叶白青笑了一下，直接把头靠在姜寒肩膀上笑得花枝招展:“为什么要介意？说的好像他看得上我一样。”
　　姜寒虽然不防叶白青突然靠这么近，但没有推开他，笑得无奈:“我以为你们这个时候应该趁机把我踩下去。”
　　“拿下C位的那个人，应该是因为自己的优秀脱颖而出，而不是因为自己性取向和大家不一样。”
　　叶白青在弹幕大军中捕捉到熟悉的名字:“萧玉书会不会介意——萧玉书怎么会介意？他是我们所有人里最不介意……”
　　叶白青突然顿住，抬头看姜寒近在咫尺的狐狸眼，对上他戏谑的眼神，猛地起身离他半米远，心里疯狂默念“朋友妻不可欺”嘴上说道：“我相信萧玉书肯定是不介意姜寒有几个关系好的朋友，对吧！”
　　姜寒大笑:“叶白青，你说话怎么就让人听着这么高兴呢。”
　　“因为我一直都站在你这边。”

　　***

　　中午开直播的还有魏应舒和苏林，不过他们是去黄鹂音乐直播。本来一切进展得很顺利的，快结束的时候弹幕突然开始刷“姜寒开直播了”，直播间的人数多少流失了一部分去吃瓜。
　　苏林倒没觉得有什么，先不说姜寒本来就比他红，就说现在这个情况，姜寒能不能继续待在节目上都不知道，直播也快结束了，没必要斤斤计较。
　　结果魏应舒突然说道:“当初在训练营的时候，我就觉得姜寒好像不喜欢女孩子，他之前为了一个练习生跟我还有其他人起了点冲突。
　　但我跟那个练习生真的只是点头之交，为了息事宁人我们也没多说，不过后来那个练习生也被劝退了。”
　　虽然主持人立刻打圆场引开话题，但是舆论又炸了。
　　“我最担心的事发生了，训练营一百多个男的，姜寒肯定会挑一个下手”
　　“劝退这个词很妙，看上去很像是二保一”
　　“说不定姜寒跟人家装可怜，人家一时心软，主动退出成全他的梦想”
　　“又是霸凌，怎么姜寒走到哪就把暴力使用到哪里，建议找个心理医生给他看一下”
　　“现在好了，浩寒玉宙塌了个彻彻底底，姜寒不仅在训练营之前有好哥哥，在训练营里也不是和萧玉书最亲。”
　　粉丝始终冲在最前线，不好怼吃瓜网友，但是区区下位圈的选手是没在怕的。
　　“他跟哪个练习生有暧昧？是怎么看出暧昧的？又是因为什么跟你起冲突？公司以什么理由劝退他？他有没有关注姜寒的事情？
　　无图无视频我都不会信，我这几天吃瓜吃到逆反了，有些在我看来就是来蹭热度的，假得要死”
　　“上上周姜寒刚经历过同样的事，魏应舒是断网了吗？怎么还敢这么说”
　　“今天有人在为朋友两肋插刀，而有的人在插朋友两刀”
　　“对比之后高下立见，叶白青是个坦坦荡荡的真君子，我为之前说叶白青蹭热度道歉”
　　“拜托，性取向为男就不能有男性朋友吗？我性取向也是男人我也有很多男性朋友，你们是没朋友吗？怎么比姜寒还孤儿？”
　　“姜寒下一期不会被淘汰吧【哭】他都不说自己是征星选手姜寒了，节目组不会已经不让他带节目的名字了吧【哭】”
　　“人都是看菜下碟的，那家杂志社之前预告十二个选手，姜寒的数据最好，结果那一条微博现在已经被他们隐藏了，这次去做专访唯独落下了姜寒，吃相真难看【恶心】”
　　“现在也就赞助商爸爸不嫌弃他，还坚持让他拍摄了【委屈】”
　　“唯一留下的赞助商还是萧玉书外公家的”
　　“你这么说我更伤心了”
　　“姜寒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孩，好不容易在这个世道有了立足之地，现却被一群陌生人穷尽各种恶毒的语言追着骂了这么多天，之前他在节目上多意气风发啊，现在感觉眼睛里都没有光了【哭】”
　　人最喜欢做的两件事，逼良为娼、劝人从良。姜寒站在神坛上的时候他们迫不及待想拉他下来，等姜寒真的摔在泥里了，他们又要去同情他。
　　“奉劝所有秀芬爱豆把叶白青的话熟读并背诵，我要看的是每个人在舞台上争奇斗艳角逐最后的C位，而不是一群男的在台下演甄嬛传，台下的戏比台上都多。”
　　“明明是三个人的故事，为什么只有姜寒被追着骂？嫖鸭的集团总裁和卖身玩音乐的鸭完全无人在意【汗】”
　　“我不信我们姜寒已经红到所有人都在骂他的程度，这其中绝对有顾子茗这个傻逼的手笔，为了择干净自己和小情人，把姜寒推出来祭天”

　　***

　　姜寒敲开徐雅妮办公室的时候麦冬也在，刚好省的他跑两趟。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魏应舒？”
　　徐雅妮：“你想怎么处理？”
　　“垃圾是错放的资源。”
　　徐雅妮决定趁这段时间好好跟姜寒学骂人。
　　姜寒继续说道:“麦总和徐老师肯定都有想法，我说说我自己的，可能不太成熟，但也是我想要解决问题的态度。”
　　这话说的熨帖，麦冬点点头，示意他说。
　　“我的想法是转移视线。公众对同性恋的接受度没那么高，但关注度也远远没有这么高。大家对待身边同性恋的态度很简单，你可以是个gay，只要别gay到我身上就行。
　　网上吵得这么沸反盈天，无非就是人怕出名猪怕壮，以及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少不了顾子茗推波助澜。
　　我这些年也是活在所有人的指点和指指点点里，公众的心理也摸了一点。人多多少少都有一种想要凌驾于别人之上的优越感，这种优越感会在网络成倍扩大。
　　他们可以自己指责一个公众人物作为同性恋的种种不是，但不会允许另一个公众人物真的去歧视同性恋。
　　因为在他们心里，公众人物和自己不是一个团体的，你歧视我所歧视的，是在抢占我的权力，甚至是在拿我当枪使。
　　所以我的想法是，找一个在训练营被淘汰的练习生，说出事情的真相，让网友知道真正在霸凌别人的是魏应舒，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麦冬已经有点了解姜寒了，知道他没这么贴心地为他们分忧解难，问道:“你的要求是什么？”
　　“我希望可以隐去海棠的名字，不要把他牵进来。”
　　这次麦冬看了姜寒很久。
　　他实在不明白姜寒这人，说他内心柔软吧，害人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手软。说无情无义吧，偏偏总是天真地想要寻求一个两全的方法保住所有人，哪怕以付出自己为代价。
　　麦冬:“太迟了，刚刚我们已经联系了海棠，他愿意出面为你澄清。”
　　姜寒脸色瞬间变了，麦冬立刻抬手打断他：“海棠跟你不一样，他是素人，是真真切切的受害者，一个身世清白履历干净的完美受害者，网友不会太为难他。”
　　姜寒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他从温洱的事情上就已经明白了自己到底有多人微言轻，一味地死磕，除了是在为难别人外，还显得自己毫无自知之明。
　　徐雅妮浸淫娱乐圈多年，见多了满是少年意气的新人被磋磨的只剩一口气，但还是不忍姜寒露出一副挫败的样子，安慰道：
　　“不用紧张，海棠是素人，互联网非常忌讳开盒素人。同性恋是个什么事，以后在互联网只会越来越开放，反正海棠吃的是技术饭，比你有本事多了”
　　姜寒失笑：“谢谢徐老师。”

　　***

　　周五一早，海棠就在微博发了澄清视频。
　　这个时候姜寒才知道，海棠除了是一个古筝老师，还是一个登山爱好者，微博发布了很多相关视频，与不少同好互关，有些还是登山圈的大神。
　　但这些在姜寒和大老板们的眼里只意味着两件事。
　　形象颇为正面，流量较高。
　　海棠的视频以玉龙雪山为背景，正是盛夏时节，又恰逢云南雨季。山上不仅没有雪，还雾蒙蒙的，一条木栈道贯穿灰色山间，背后有不少穿着冲锋衣的登山者。
　　海棠举着手机，旁边有个更高大的男人在给他举氧气罐。
　　“大家好，我是《征星》训练营的训练生海棠。在《征星》开播的时候，很多人说叶白青是年纪最大的，我想说并不是，我才是踩着年龄上限进来的训练生。
　　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魏应舒口中那个被劝退的训练生。”
　　高原上的高山氧气稀薄，说这么长一段话已经有些吃力，旁边那人立刻递过氧气罐，海棠吸了一口，继续说道:
　　“我是一个同性恋，参加选秀只是为了逃避和家人在性取向问题上的争吵。在我无意间暴露性取向时，遭受到了一些非议，但我当时的队友们都向我伸出了援手，尤其是姜寒，他对我进行了实质性的帮助。
　　他是一个非常有正义感和责任心的人，只是点头之交，他也愿意为我挺身而出。
　　我的退赛和他、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只是我自己想通了，没必要占用别人的教学资源来逃避现实，所以我主动退赛了。
　　但我没想到这件事会成为姜寒被诬陷的契机。我第一时间联系了姜寒是否需要我出来澄清。
　　姜寒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他希望我可以重新开始新的人生，既然退赛了，就不要再陷入这些纠纷中。
　　但我觉得我必须站出来说点什么。”
　　海棠深吸一口氧气说道:“我没做过偶像，在训练营的一个月也没学到多少偶像应该学会的本事。我是开古筝培训机构的，勉强算个老师。
　　我只知道，做人应该坦坦荡荡，光明磊落。不管什么比赛，都不应该靠污蔑他人、落井下石、耍小聪明来获得名次，这是对比赛、对对手、对观众的不尊重。
　　偶像应该向大家展示这个行业的精神价值，年轻一代的偶像更应该告诉所有人，你们不是垮掉的一代，你们不是只会站在舞台上唱唱跳跳，你们在用自己的能力去引领新一代往更好的方向发展。”
　　说完这些海棠都快断气了，旁边那人抱住他，把氧气罐递到他嘴边。
　　“我要说的就这些，个人观点不太成熟，但澄清内容字字真实，我愿为此担负法律责任。最后希望姜寒和萧玉书在比赛中大放异彩，斩获桂冠。
　　另外，我身边这位是我的现男友，希望大家不要再捏造我和姜寒并不存在的暧昧关系，这对我们所有人的生活都造成了困扰。”
　　海棠的评论区也是丰富多彩。
　　“原来一百个男的在一起也能演甄嬛传啊”
　　“男人嘴碎起来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所以魏应舒是歧视同性恋是吗？”
　　“人家哪里歧视同性恋啊，他卖腐卖得可起劲了好吗”
　　“哈哈哈，当金钱站起来说话，所有原则都可以沉默”
　　“现在再回看他昨晚直播那段话，真的恶心吐了，碧螺春级别的绿茶”
　　“正常人谁看得上他啊，身边有个男同就yy他对自己有意思，还觉得姜寒是在嫉妒自己，笑死，姜寒这辈子没受过这么大的侮辱”
　　“绝望的直男——唯一会认为直女、弯女和弯男都会喜欢自己的群体”
　　“迄今为止姜寒每一次的瓜都有外人给他澄清做担保，可见这人平时真挺乐意助人的，所以不奇怪他会为了温洱跟顾子茗动手，本质还是之前校园暴力那件事”
　　“他说一轮考核的队友都伸出了援手，叶白青王京墨也是他队友，嗑到了琼浆玉液！”
　　“前面说了半天姜寒有多好，最后来一句祝姜寒和萧玉书成功，你俩在训练营到底干了什么，怎么随便谁都要把你俩捆一起说【笑哭】”
　　“姜寒自己嚯嚯男人就算了，我觉得魏应舒更过分吧，脚踏三条船怎么都没人讲？就因为是学习没那么好的女孩子，所以大家都默认她们活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