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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9、对抗路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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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是整寿,所以排场不大,没有包了整个餐厅,只包了有包厢的一整栋楼。
一栋楼也就宴会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一派歌舞升平,以至于姜寒走进来时,全场都安静了。
姜寒身边人总觉得纪仲圆更像姜寒,那是因为纪长治老了。可现场这些人,大多数都见过纪长治年轻时的模样,乍一见姜寒,都被这七分肖似震惊到。
段秘书身经百战也受不住这么多大人物的注视,急忙到赖菁英身边复命,却被谢春晖瞪了一眼。
又是他这个没脑子的妻子,明明红桦都说了先别打扰姜寒。
姜寒泰然自若,甚至游刃有余地环视了宴会厅华丽的布置和菜品,想着等萧瑜华整寿时也这么搞。
看到姚若章和他大哥也在,皱了下眉,说道:“若章,我后备箱有准备礼物,你去拿过来。”
姚若章立马起身,还拽下他哥:“你跟我一起去。”
姚竞天:“我也要去吗?”
姚若章威胁性地瞪着他:“走!”
姜寒看向最近一个人的位置,他没明白姜寒的意思,坐在位置上和他对视。
谢绥之眼含热泪,快步走到姜寒面前要去拉他,被姜寒躲开了。
他也不介意,第一次见,不习惯也正常:“伯安,这么多年了,你……”
“谢老爷子,”姜寒默然开口,“我没懂你在激动什么,如果我没记错,我好像是奸生子。”
寒冬腊月的,却有一声惊雷落下。
姜寒又低头看了眼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位置,那人立马起身让座。
姜寒坐下,拿出烟没摸到打火机,看到旁边准备拿来点生日蛋糕蜡烛的火柴,划开一根点上,只抽了一口就夹在指尖。
姜寒:“要我复习一下当年我是怎么生出来的吗?”
谢春晖上前:“伯安,我们不要……”
姜寒:“是纪长治被人下药□□了你的女儿才有了我,你女儿因此患上躁郁症被你关在家里十年,最后不堪折磨自杀身亡。
舅妈在我葬礼上告诉我的,当时年纪小,但自认记得还挺清楚的,应该没有出入吧?”
这么多年所有人都知道谢老爷子最忌讳这件事,女儿被□□,未婚先孕还疯了,简直是家门不幸奇耻大辱,结果今天被姜寒这么一五一十摊开来讲得清清楚楚,脸都憋红了。
姜寒:“谢老爷子,我知道你的功绩,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我上学学过你的事迹。
但你作为父亲,还不如纪长治。”
所有人目露惊恐,纷纷在想刚刚他们是不是也应该跟着姚家兄弟一起离开的。
谢绥之下意识举起拐杖要打这个不肖子孙,“啪”的一声姜寒抄起椅子打向他的小臂,将拐杖打了出去,摔在地上一断为二!
一瞬间姜寒身上汇聚无数红点,谢春晖呵斥他们不要动,赶忙上前查看谢绥之的伤势。
姜寒:“我下手有分寸,着力在拐杖上,手臂不会骨折,应该只是扭到了。”
谢随之不愧是军人出身,再老身体素质也在那,他站起身,质问姜寒知不知道这叫忤逆尊长大逆不道。
姜寒把烟蒂按进寿桃里灭掉:“我身上流着纪长治的血,上梁不正下梁歪,没听过吗?”
谢绥之:……
姜寒:“你知道当年你最该做的是什么吗?是提起你的枪杀了纪长治,然后把我扼杀在你女儿肚子里,送你女儿出国去做心理治疗再去留学环游世界,过个七八年回来,谁还会记得这件事?
该死的都死了,该活的也都活着,你儿女双全,还会有新的孙子外孙。
可结果你做了什么?你不但不想处理害死你女儿的人,还想让你女儿和他结婚,就为了给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名分?
还是是你丢不起这个人,就要你风华正茂的女儿为你的脸面去把这个杂种生下来?最后她疯了死了我也不见了这事就过去了?”
谢绥之看着面前这个十七年不见的外孙,满心郁气,却无力地发现,他竟然比自己高这么多。
姜寒:“这些年我书读得还不错,感谢国家恩惠,我也明白了不少事。
就比如你其实没把谢小姐当做你的女儿,你只是把她当做自己的所有物,一个托生下一代的容器。
她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诞育下一代,而诞育的唯一方式只有婚姻。
她的意愿不重要,人格不重要,只要按你的想法活着就好。她不是因为那场人祸疯的,是被你逼疯的,被这个专制蛮横没有人权的家庭逼疯的。”
谢绥之的手腕忽然开始剧烈疼痛,谢春晖终于不再把面前这个人当做亏欠了二十七年的外甥,把姜寒推到一边。
“姜寒,就算你不认我们,也不该在一个满身功绩的军人寿宴上说这些折辱他的话。”
姜寒终于把眼神分给谢春晖:“满身功绩?然后呢?敬仰与尊崇还不够,还要子女把性命人权交到他手上任他决定吗?
谢部长,你能在这冠冕堂皇说这些话,只是你比你妹妹要更会当狗而已!”
谢春晖暴怒:“你哥哥也是我们谢家一份子!他是为了找你才去当刑警,不然他根本没必要下基层!这几年你和萧玉书就这么冷眼旁观他的徒劳无功?!”
“我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可谢红桦,那可真是歹竹出好笋!”
谢春晖:“你也姓谢!”
“我户口本姓纪,身份证姓姜,财产姓萧,有你们姓谢的什么事?”
赖菁英急忙走到姜寒身边,轻轻拉了他一下,又立马放开:“伯安……姜寒,当年是我不对……”
“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姜寒看他,“我两次都要谢谢你,一次谢谢你让我知道真相,一次谢你让我有机会说出真相。
听说你从结婚之后就没有工作了,很正常,在谢家女人应该就只是花瓶的存在,没有表达自我意志的必要。
你是,你婆婆应该也是。”
提到妻子,谢绥之上前半步:“你什么意思?!”
姜寒打量他这幅神色,思考了一会,说道:“我本来没有什么意思的,但看来好像谢老夫人走的并不是很安稳,她是不是也怪你做错决定,害得唯一的女儿殒命?”
谢绥之脸色由红转白,耳边又回响起妻子临死前在病床上声嘶力竭的诘问,句句泣血。
——都怪你!都怪你!当初要不是你坚持要她生,甜甜哪里会死?!
——甜甜?她最讨厌这个小名了,一点都不干脆!可因为你喜欢,你喜欢她就让人这么叫!
——她不敢忤逆你,我也不敢,是我害死了我的女儿,唯一的女儿,我来世绝对不要和你再做夫妻!
——没事了,我要去找岚岚了,我要去求她的原谅。
姜寒低头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珠子,用字正腔圆的语调说道:“你们谢家就是个精神病院,唯一的正常人第一个就被逼死了。”
谢红桦冲进来,看着满场的鸦雀无声和满地的狼藉,谨慎道:“小寒,怎么了?”
看着倚在儿子怀里满脸衰败的谢绥之,姜寒脸上没有一丝快意,只觉得迷惘。
这些话在他心里想了很多年,一开始还只是疑问,可随着年龄增长,他事业有成、家庭美满,拥有全世界的爱意,才终于明白了困住他妈妈的到底是什么。
如今终于说出来了,他只是在想,谢岚毓会高兴吗,还是并不在意,又或者会不会少恨他一点?
谢红桦搂住他,被挣脱开来,他温声道:“小寒,今天先这样,等你心情好点,我们再说,就我们俩。”
姜寒:“很谢谢你……”
“不要讲这种话,”谢红桦不让他说下去,“没事的,你回来这件事没有严重到这种程度,纪长治的调令都没有撤回只是延期。”
姜寒沉默了一会:“跟姚家好好相处,起码他们没有看见你们今晚的狼狈。”
姜寒回身看谢绥之,长长吐出一口气,重新挂起礼貌的笑容:“拜拜啦,希望下一次见面,不要再是你的寿宴。”
“滚!”
谢绥之举起茶杯掷向姜寒,姜寒偏头躲过,青瓷杯撞向墙壁碎了满地,茶渍从在米色墙纸上留下一道丑陋又难以抹灭的痕迹,估计只能全部撕掉换新的。
赖菁英觉得自己又搞砸了,她本来是想让老爷子开心的。本来想着岚毓是一个多么心性柔美的女孩,谁想到儿子竟然如此暴脾气。
赖菁英:“也不全是我们的错吧,纪家没有错吗?就因为养了他十年吗?”
谢红桦看姜寒出去,也收起了所有表情,吐出一句话:
“纪长治完了。”
***
姜寒走出宴会厅,神思不属地抬脚迈步,却发现面前已经有了一道阴影,抬起头,愣了下。
是萧玉书。
可能是刚刚代替十七岁的姜寒说了太多话,以至于身体反应还停留在那个时候,突然看见萧玉书这样沉稳平静的模样,一时没反应过来。
萧玉书扬起笑容:“姜寒,你这样与他们说话的底气里,有我一份功劳吗?”
姜寒直接扑过去埋进他怀里,连连点头。
萧玉书感受到胸膛一点濡湿,用力抱住他,像十五岁时那样安慰道:“说出来就好了。”
姜寒声音闷闷的:“妈妈当初也这么痛苦吗?”
“可能比这还要再痛苦,但痛苦并不来源于你。”
萧玉书蹭着姜寒头顶的软发:“姜寒,解决问题,但不要解决痛苦,不要去背负他人的命运,你从头到尾只是为了自己。”
姜寒:“我不要听大道理,我二十七岁了,还比你大。”
萧玉书失笑,更紧地抱住姜寒,抬眼看着谢红桦和他身后的谢家人,说道:
“宝宝,今晚做得真棒。”
***
第二天谢绥之就病了一场,纪长治前往江省的调令正式下达,之前华立卡住的大部分流程重新启动。
谢红桦在谢绥之病房外骂谢春晖:“你以为我说让你们不要去打扰小寒是跟你开玩笑吗!
他什么脾气妈妈没听过你没听过吗?!萧玉书那种贱得没边的人,小寒要想管住他得有多大气性你们没想过吗?
不要老是想甩锅给妈,她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只懂看你们的眼色过活,要不是你们默许她才不会做这些事!”
孙清溪这段时间彻底变成了网瘾妇女,向基金会请了长假,在家两眼一睁就是看姜寒的物料,连团综和演唱会官摄都看完了,正在看《长安无月》
之前主要是曾泽宇陪看,虽然他也没参与这段过去,但姜寒刚出道那会他正好上大学,因为读的是传媒相关,自然经常关注互联网。
跟了姜寒后,更经常上酱料刷老板相关的帖子,对21年之前的事也算清楚。
而从这一部分开始,就是姚若章陪了。
姚竞天过来转述这件事时,看了弟弟很久,最后说道:“我说你这几年怎么越来越有个性,以为你是叛逆期到了,没想到是老师教的。”
姚若章:“这不叫叛逆期,这叫自我意识觉醒。并且不完全都是老师教的,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少说别人,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孙清溪嘟囔:“小翡到底都怎么教小寒的,别带坏了他。”
姚若章安慰她:“老师成长环境很复杂,萧玉书对他也是处处小心照顾,他变得气性大是正常的。”
纪仲圆也在:“那天我去哥哥公司,碰到了他的几个朋友和同事,大家都很有意思,都跟哥哥关系很好。”
孙清溪虽然只看姜寒的part,但多少都会留意到其他人。
这几天高强度的信息密集地涌入脑中,负载过荷的感官让她都快忘了纪伯安小时候并没有朋友,连玩得好的同学都没有,最信赖的是一个哑巴保姆。
好像他从生下来就是这样人见人爱,在学校有自己的小团体,出社会有志同道合的朋友,跟同事、老板、合作方都相处得好,与社会紧密相连。
还有一段轰轰烈烈恋情,不知道算不算水到渠成但起码如今和美平顺的婚姻。
十岁之前于姜寒,应该是一场夜夜惊醒的噩梦。十岁之后,才是他崭新的人生。
***
今天有个京津冀政府联合会议要开,萧玉书代表华立出席,主要还是过来跟领导们联络下感情,虽然华立的项目放了,但和纪家的龃龉还在。
会议地点就在办公大楼,长长的台阶拱卫庄严肃穆的机关,奥迪、红旗、考斯特即停即走,萧玉书的宾利显得格外突兀。
一众黑色行政夹克形成的人浪里,萧玉书如清水入墨,身形清隽,芝兰玉树,面对周遭议论纷纷的目光,仰头望着最高处,缓步而上。
进入大厅就撞见正在拍照的纪长治一行人,不少人等在一旁要和他说话。
萧玉书候在外围。
这是两场颁奖典礼后,他第一次和纪长治的见面,没有往日的松弛轻快。其他人面上不显,实际心里都在看好戏。
萧玉书能越过一帮官场混了几十年的老油条,才见两三次就让纪长治青眼有加,本就惹人瞩目。
后来他们更是仿佛相处了几十年一般,配合默契亲密无间,全力交付信任和所有资源,一举掀翻卫家。
竟有几分忘年之交的意思。
结果没想到,原来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纪长治瞥了他一眼就转开了眼神。
他很喜欢萧玉书的一点就是,他并不羞于表现自己的有所求,也不认为世家有什么值得畏惧的,不卑不亢的姿态很让人舒服。
之前他以为萧玉书是想借他的势在华立立足,后来怀疑他对纪家有所图谋。现在才知道,原来他真的怪过自己。
他无法释怀自己的父母是因为过于焦虑曾有过的深刻教训才会深夜驱车前往医院,以至于返程命丧黄泉。
他不能去责备姜寒因为性格缺陷导致他们的情路婚姻都如此坎坷。
所以把一切过错全都推到了自己头上。
他在帮姜寒报复自己,也在为自己感情的失败婚姻的不顺找个替罪羊。
过往的坦诚相待全部变成响亮的耳光,他对爱人令人艳羡的拳拳爱意,全都变成对纪家、对他赤裸裸的挑衅。
萧玉书清楚现在纪长治想撕了自己的心都有,注意到他秘书换人了,暗自撇嘴,老实等他们拍照寒暄完,跟在最后上楼。
会务安排了电梯员为参会人员控梯,纪长治径直迈入轿厢,还剩些许空间,电梯员看了眼萧玉书,他身后就一个秘书,完全可以再上去。
萧玉书四十五度鞠躬:“您先,我等下一班。”
电梯员登时明白了双方不对头,立马松开了上行键退开降低存在感。
电梯门将合上时,一只脚卡进去,门重新开了。
萧玉书看着突然出现的姜寒,难以置信地打量了两遍。
戴着Chanel黑金徽标墨镜,斜挎爱马仕Kelly messenger。穿着LP还未正式发售的驼色羊绒外套,内搭拉夫劳伦白色高领毛衣,搭配MaxMara牛仔裤,踩着Dr Martens的脚还卡在电梯门上。
其他人俱是低头装聋作哑,纪长治没来由地心头一跳。
他们全家现在每天都泡在姜寒的影视作品里,除了他。
他近乎逃避性地拒绝去看这张跟自己照镜子似的脸。
就跟恐怖片似的,姜寒仿佛随时都会从镜子里爬出来掐死他。
姜寒摘下眼镜挂在包上,脸上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好久不见啊,爸爸。”
下一秒收起所有表情,红唇轻启:“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