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修斯之船》Acoconut

258、404 Not Fund

　　谢红桦一进门，全家人都吻了上来。
　　谢春晖问道：“伯安呢？你见到他了吗？”
　　电视里是央视八套，重播了《正义之下》，薛时欢和姚若章的台词一句比一句铿锵有力。
　　谢红桦觉得非常可笑，伯安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才成为一个光鲜亮丽的大明星，结果在他们这种人家，竟然还只是个无名小卒。
　　要不是血缘关系，他们确实不会多看他一眼。
　　谢红桦看向赖菁英：“妈，你每天泡在各个奢侈品门店，都没见过姜寒的广告吗？”
　　赖菁英无辜：“我去买东西都是闭店招待，就是明星穿过的才不要。”
　　在父子俩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里，赖菁英的声音越来越小。
　　谢红桦：“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新年，我们去济灵寺上香，寺庙闭寺半天，我在外面遇到也来上香的陈西闻，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赖菁英：“什么？”
　　谢红桦：“好大的排场！你们不要在伯安面前摆这种架子，他不喜欢。也不要再去跟他说些有的没的，他不是十岁的孩子了。”
　　谢绥之：“今天上面约了我喝茶。”
　　所有人安静了下来。
　　谢绥之：“就一句话，妥善处理与纪家的关系。”
　　谢红桦仰天长叹，终于明白陈西闻为什么那么不愿意和上级领导走动了。
　　破案可比权术制衡简单多了。
　　谢绥之：“你安排个时间，我们和伯安好好聊聊。”
　　谢红桦：“第一次见面，你们打算跟他聊什么？”
　　“当然是聊他要跟哪家姓，这次别再让纪家抢先了。”
　　“他已经结婚了，和萧玉书。”
　　“我知道萧玉书，很有才气的一个年轻人，但他那是骗婚！为了保住这段婚姻，还扣着伯安不让他跟我们见面！”
　　“伯安没有失忆。”
　　谢绥之满腔被欺瞒的愤怒终于找到了出口：“对，还有言翡。当年你说他有问题，纪家那个一句都听不进去。自恃聪明恃才傲物，还不是被萧玉书耍得团团转。
　　我就想不明白，当年不是他做错事吗？他一个加害者怎么在受害者面前这样盛气凌人？
　　结果呢，言翡真的有问题！他骗了所有人霸占着伯安当学生跟他端茶倒水，不让我们找到他，让我们所有人不得安宁。
　　本来可以息事宁人的，现在又被翻出来，搅得我们世家天翻地覆！我一早就觉得这小子思想不端正！
　　我看还是家教问题，大的阴晴不定，小的神出鬼没，更小的那个还把打游戏当做事业。
　　还有你们夫妇两个，当年是说了把伯安接回来，反正他们纪家已经有个孩子了，但没说让你们在甜甜葬礼那天接回来！还什么都跟他说了！”
　　谢红桦头痛欲裂，谢绥之是个好将军，身上大大小小伤口无数，下雨天各种疼各种痛，军功章堆满一抽屉，更有爱兵如子的好名声。
　　但反过也一样，他在家也当在军营，爱子如兵。而这几十年如一日的蛮横专制，少不了儿女的顺从。
　　他当警察，不完全是为了伯安，反而是伯安给了他进公安的理由，否则他就要进军营。
　　谢红桦径直上楼，谢绥之骂道：“谢红桦你下来！长辈在这说话你一句招呼不打就走？这是哪家的家教？”
　　谢红桦忍了忍，自从温顺的奶奶过世，老爷子脾气越发暴躁：“我很累，我昨天只睡了三个小时，还感冒了。”
　　谢绥之鼻孔出气，想着他终究是找到了伯安，这才摆手让他上去。

　　***

　　大赛结束，各个战队都进入休假期，纪仲圆要回学校上课。
　　到班级门口是大课间，几乎全班人都对他行注目礼。纪仲圆本来就烦，抬头看见正在擦黑板的付武文，双方对视三秒后，纪仲圆忽然冲上前照着他的面门一拳下去！
　　付武文可是武在前文在后，两人登时扭打在一起，纪仲圆抓着他的校服领子骂道：“你知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姜寒是我哥哥？！”
　　付武文：“我去你大爷的！你们家要是对姜哥好还能把他弄丢？！谁对他好他就是谁哥哥！”
　　纪仲圆：“你懂什么！要不是你们霸占着我哥哥我们早就团聚了，你竟然敢跟我抢哥哥？！”
　　班主任迅速抵达战场将两人分开，一手一个拖到办公室痛骂到上课铃响。
　　他们两个，一个父母参军常年在外，一个父母现在估计也没心情来学校，叫家长是办不到，但当面打电话告知还是可以的。
　　打给萧怀云的电话一接通，付武文就嚷嚷着是纪仲圆先动的手，萧怀云让他闭嘴别说话，听班主任说完来龙去脉，安静了好一会，最后只说他们会好好教育孩子，麻烦老师该处罚处罚。
　　纪仲圆的家长就非常麻烦了，班主任思考了一会，打给了纪长治。
　　纪长治听完第一反应：“谁赢了？”
　　纪仲圆：“我！我赢了！”
　　付武文：“你啊Q吗你就赢了？”
　　“都闭嘴。”班主任头痛，纪长治也反应过来自己态度不对，让老师正常处罚。
　　班主任让他们手写八百字检讨明天交，不许用AI，并且放学后去把这一层厕所扫干净，明天再多做一天班级值日。
　　两人敢怒不敢言，互相瞪了对方一眼，分别从办公室前后两个门出去。

　　***

　　姜寒没有休假，他年中休半个月，魏丹砂从年头讲到年尾，只是一直居家办公。需要面谈或线下开会的，就直接到御景台来找他。
　　姜寒曾真诚地魏丹砂，知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身份。
　　魏丹砂非常理所当然：“就是要趁这段时间好好压榨你，不然等你飞回凤凰窝了，还会把我这只麻雀放在眼里吗？”
　　姜寒：“......好有道理。”
　　在家闷了好几天，姜寒实在觉得自己凭什么要这么坐牢，正好金旭休了年假来平京旅游，约他们出来吃饭。
　　姜寒订了一家私密性非常高的餐厅，目标群体就是身份特殊的顾客。
　　有人包了湖对岸的满月楼，今天只剩大堂散座。金旭和周强结伴而来，一路拍拍拍，坐下还在环顾四周，美女侍应生过来倒茶，从竹筐里夹出热毛巾给两人。
　　金旭诚惶诚恐接过，擦干净手，握住姜寒的手：“第一次来这么高级的餐厅吃饭，谢谢爹。”
　　姜寒：“不客气，是我有需要。”
　　金旭摸到了他的婚戒，举起来对光仔细打量，被火彩闪了眼：“这一颗多少克？”
　　“一克拉。”
　　“这个切割，这净度，多少钱......算了我不问了，反正我也买不起，有这钱不如拿去还贷。”
　　金旭下个月就要和之前相亲的户籍警姑娘扯证，三金彩礼嫁妆都准备好了，男方出了宋城学区房的首付，女方出了一辆车，都写两人名字，明年四月份办婚礼。
　　时间有点晚，是因为女方家里人算了，农历的今年都不适合办婚礼，而年后最近一个最好的日子就在四月。
　　金旭这次请假来旅游就是为了纪念最后的单身时光，反正到时候结婚还有婚假。
　　姜寒：“可以不要再对我的戒指这样深情凝视吗？一下子都不知道你到底是觊觎我还是萧玉书。”
　　金旭甩开他的手表示晦气。
　　姜寒：“你还没求婚吗？”
　　金旭：“我老婆说不要花钱整那没用的，领证时请个跟拍就好。不过钻戒肯定还是要的，我就计划买个七八十分，反正我们那工作也不能戴太浮夸的。”
　　姜寒：“也很大了，哪有那么多人会花大钱在钻石上。”
　　金旭：“最喜欢我们姜哥的一点就是，不管多有钱，都还有普通人的物价观。强哥还没女朋友吗？一直母单啊。”
　　周强指着姜寒让他别说话：“你不要再给我介绍了，我没有那么着急。”
　　姜寒悻悻。
　　金旭：“为什么？姜哥给你介绍的，肯定都是非常优质的女生。”
　　周强：“就是太优质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圈子的人，每个都看上去很贵。
　　不是说太花里胡哨不够踏实还是什么的，哎呀反正就是，跟我相处她们肯定会觉得很无趣，物质上也会受委屈，我不会说话嘛，还是算了。”
　　姜寒语气凉凉：“布莱奥尼不也是这样的。”
　　金旭好奇：“布莱奥尼是谁？洋妞啊？”
　　姜寒：“他们部门别组的女生，跟詹晴那种类型有点像。”
　　话音刚落，姜寒看向门口，对面两人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然后三个人同时发出开水壶般的声音。
　　詹晴知道是来吃漂亮饭后，也不管吃饭对象是一群对她没有性别意识的好友，提前三小时化妆打扮，还去做了头发，穿上了去签售会才会穿的小礼服。
　　詹晴满意地摆手示意他们低调，一甩头发，款款落座，顺带指责金旭应该站起来给她拉开椅子，而不是跟大排档拖塑料凳似的。
　　金旭：“你男朋友有见过你这样吗？”
　　“他要请得起这种饭，我天天这么打扮都行。”
　　姜寒：“詹晴你都不考虑回家继承你爸的厂子吗？现在很多厂二代都在做自媒体，你的舒适圈。”
　　詹晴：“我们家是服务型工厂，to C，不稳定又累，元老也多，我做不来。你也说了，厂二代自媒体赛道已经都是人了，我再去挤也是费劲。
　　但是，北漂时尚人+江省厂二代，这种反差感的标签还是一片蓝海，我正在里面遨游。
　　你要是有什么合适的职业经理人推给我，我爸正在找接班人。”
　　周强问她：“你爸不会催你结婚，然后让你老公去接班吗？”
　　“喔唷，他思想个么先进得嘞。他更希望我搞个儿子出来，让他孙子接班，他还壮得很。”
　　忽然一桌子安静了下来，服务员上了菜之后，姜寒说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詹晴是离姜寒生活最近的人，挤着桌子问道：“你真的是世家子弟？！”
　　姜寒手指背撑着下巴点头。
　　金旭：“姜哥，那天晚上我们仨单开了一个群聊这件事，比你是个gay都震惊，我们不好意思打扰你。
　　老林和老班，大晚上打电话问我们知不知道这件事，班群都炸了。”
　　姜寒：“我看没动静啊。”
　　周强：“□□群，你刚出道的时候不是被私生拿到了电话号码，就趁机删了很多好友和群聊。
　　微信不好编借口，反正那会微信也没□□流行，没加多少好友和群，你就没动。
　　我爸妈还打电话问葛院长，葛院长一句都不肯说。萧玉书是不是真的早就知道了？我看网上都这么猜。”
　　姜寒用了萧玉书对外的说辞。
　　詹晴：“你见过你家里人了吗？”
　　“见过我表哥，他是警察，找了我很多年，必须要见。其他不想见，萧玉书在处理，他比我尊重我那帮家人，在等他们主动约。”
　　金旭是要结婚的人，对家庭开始有了观念：“你两边家里人，能接受萧玉书吗？”
　　姜寒疑惑：“他们有什么资格不接受萧玉书？我又不是他们养大的，真是好笑。”
　　看来姜寒很不喜欢原生家庭，三人识趣地不再讨论，因为金旭的未婚妻去户籍系统内八卦了一圈，说姜寒的出身没那么简单，起码来找他的表哥姓谢，而纪长治的夫人姓孙。
　　詹晴：“你这段时间干嘛呢？网上你的一点踪迹都没有，是有信息但是被404了吗？”
　　姜寒：“不是，是我确实没出门。”
　　金旭：“嗐，那你也去休假呗，跑国外度个假，回来你老公就把事都解决了。”
　　姜寒微笑：“我的身份证、车牌号、所有动产不动产全都被监控了，买不了火车票动车票机票，车都开不到环球影城。
　　财产一有大额套现或转移就会被银行打电话询问干什么去了，我是被软禁在平京的。”
　　死一般的寂静，良久，周强说道：“哇哦。”
　　金旭：“我太想进步了。”
　　詹晴：“哥，你当年到底把你原生家庭怎么了？让他们吓成这样。”
　　周强：“萧玉书知道吗？”
　　姜寒：“你以为他就没被为难吗？这几天外部领导为难他，内部董事问责他，我们全家人都在面临此生最大的职业风险，就因为我是世家的孩子。”
　　詹晴心念一动，觉得哪里怪怪的。金旭啊了一声，问道：“你不帮忙周旋下吗？”
　　“我怎么周旋？我都红成这样了，还和这种顶商结婚，婚姻教育事业，都已经是我能达到的最高点，可他们世家眼里依然没有我，我能说什么？”
　　三人心有戚戚焉，举起酒杯碰杯。
　　詹晴：“这就是为什么你选这里吃饭的原因，隐私好，不是躲狗仔——根本没狗仔敢跟你——你是躲他们？”
　　姜寒点头，然而下一秒，一个身着正装，看上去四十出头的男人走过来，对姜寒微微鞠躬，说道：“伯安，真高兴在这里见到你，我是你舅舅的秘书，我姓段。”
　　周强三人倒吸一口气憋住，退开身体看着姜寒，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姜寒都快笑出来了，他不敢相信命运的回旋镖竟然能打得这么远。当年是纪家的秘书来送他去谢家，如今是谢家亲自来人请他。
　　可他已经不是十岁的孩子了。
　　段秘书注意到在场唯一的女士，一个精致漂亮又年龄相当的小姐，好奇道：“这位是？”
　　姜寒一手架在椅背上：“你希望她是我的谁。”
　　段秘书的笑容僵了一下，继而淡了些：“今天是你外公76大寿，虽不是整寿，但来的也都是亲近的人。
　　经理过来跟我们说你也在这时，我们都还感叹真是缘分，你离开家这么多年，如果能出席，他老人家一定会很高兴。”
　　姜寒：“那为什么没给我递请柬？不要说不知道我的地址。”
　　“红桦一直说不要来打扰你，但我们还是想着，能在老爷子寿宴上吃个团圆饭，那真是喜上加喜。”
　　姜寒笑道：“你们真应该听我表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