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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征星 ...

  •   谢红桦开车去越州中学,才起步导航就提示快到了。不过因为靠近景区,又是晚高峰的尾巴,有点堵。
      他出示证件进了校园,过了饭点,学生要么在操场消食,要么已经到了教室上自习,食堂人不多,菜也不多。
      谢红桦打了一份,生硬都往嘴里塞。因为心情太差了,以至于无法判断这个食堂有没有比平京的学校好吃,伯安一个北方人能不能习惯。
      但他在这里好像有几个关系很好的同学,现在都还有联系,当时应该有人陪他一起吃饭,起码人际关系比在平京要好很多。
      好太多。
      谢红桦再也吃不下去,倒了剩饭剩菜,坐在操场看台上,感受冰冷刺骨的寒风刮在脸上。
      南方冬天天暗得早,不多久天就彻底黑了,教学楼灯火通明,晚自习时间,竟也还有微弱读书声。
      哦,是文科班,要背书,伯安就是文科生。
      一个男生穿着校服坐在花坛边背《项脊轩志》,嘴里还咬着个馒头。
      这样张嘴就要被灌一嘴风的季节,伯安也会为了提神走到室外背书吗?穿得够暖和吗?
      直到谢红桦感觉自己鼻子渐渐不通气了,他才站起身回了酒店。
      酒店离学校不远,门前一条梧桐道,掉光了叶子。酒店里雕梁画栋,假山流水。抄手游廊下挂着一串红灯笼,和池水倒影相映成趣,照亮乌篷船一角,过往侍应生朝他低头问好。
      谢红桦脑子成了一团浆糊,但还有余地想,伯安难道不应该生下来就住这样的地方吗,为什么要平白吃这么多苦?
      明明有错的是他们,为什么买单的却是纪伯安。
      谢红桦回房间在网上买了感冒药,这家酒店竟然允许外卖上楼,谢红桦想,江南果然是个好地方。
      手机早就没电了,谢红桦不想充,打开电视,搜到了《征星》
      于是他就这样坐在地上,看了一整夜姜寒的出道史。
      看到首秀,啊,原来姜寒也不全是用刀去当萧家的走狗,更早时候是拿来表演。
      看到主题曲开场舞,啊,原来姜寒不戴口罩时那么爱笑,笑起来漂亮阳光,跟他今天见到的那个陈超差不多。
      看到澄清,他疑惑地想了很久,还是想不起来姜寒那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确实和温洱有关系,但都是言翡学生而已,后来又做了姻亲,这桩绯闻有那么严重吗?严重到要让姜寒在台上这样卑微恳切。
      哦,原来这就是十七年来的空白,原来这就是他和萧玉书的差距。

      ***

      纪长治离开三处后,本来在往家的方向走,他要去找孙清溪提前通个气。
      结果在路上知道她去给姜寒颁奖,立马让司机调头去会场,快到时姚若章又打来电话,说他们在医院。
      纪长治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不是对孙清溪的怨怼,是对萧玉书的愤怒。
      他真的把自己耍得团团转。
      纪长治强压心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形势。
      卫秉建案已经有了定论,但存在非常大的自由裁量空间。卫老爷子虽然被强制退休,但还没有任何处罚的风声。而他去江省的调令正在走流程,只是现在已经开始准备交接工作。
      偏偏这个时候纪伯安回来了,这种节骨眼上绝对不能有变动。
      他跟秘书开了个电话短会,把未来几天的工作交代下去,让他稳住军心,这只是家事,与任何人任何事都无关。
      秘书诚惶诚恐,事发突然,他没来得及去了解内幕,但现在再看萧玉书当初让他少在纪长治面前提姜寒,绝对是别有用心,而他就是最大的帮凶。
      一般来说纪长治离任前,都会安排好身边人里得用的人的前途,但现在他只能祈祷纪长治不要清算,试探道:“书记,之前有关华立的招商引资工作......”
      “先做着,公私分明。”
      秘书倒立的汗毛没有下去,反而更惶恐了,又是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
      他连连应是,连夜爬起来去给纪长治办事,生怕不够尽心被纪长治逮着机会借题发挥。
      到了病房已近深夜,纪长治深呼吸放松情绪,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点,最好能感染到孙清溪。
      进门就听见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吵吵闹闹的,是在放《征星》
      姚若章见他进来,起身鞠躬,没打扰孙清溪看电视,把空间让给他们。
      等他走到门外,纪长治才问道:“听说你前几天被姜寒停了工作。”
      “是。”
      “因为你去萧家闹了。”
      “是。”
      “为什么去萧家闹?”
      “因为我知道了老师的身世。”
      “为什么没有立刻跟我们说?”
      这次姚若章沉默得有些久:“纪叔叔,你不了解老师的性格,只有你们双方都有能力平起平坐地说话,他才不会有鱼死网破的想法。”
      纪长治能体谅姚若章的心情,于他而言,姜寒先是老师,然后是老板、师兄、前辈,最后才是世家子弟。
      起码他比所有人都先向萧玉书表达了世家的态度。
      纪长治摆手让他去休息:“谢谢你陪你孙阿姨。”
      “应该的。”
      综艺的罐头笑声传出来,纪长治说道:“后面可能要麻烦你常常来陪你阿姨。”
      “没问题,反正老师还没解除我的禁令。”
      “脾气真大。”
      纪长治走进屋子里,孙清溪盘腿坐在沙发上,桌上摆了切好的水果和茶,除了茶,其他一样没动,还堆满了用过的纸巾。
      她脸色苍白,眼睛都是血丝,不知道到底看了多久的电视。
      纪长治坐过去,小心翼翼开口:“一时半会看不完的,先休息吧。”
      孙清溪:“葛院长有去录过节目,那一期去的都是家人,只有小安,去的是高中班主任和福利院的院长。”
      说着哭了起来:“葛院长说捡到小安的时候只剩一口气了,但凡再晚点,小安就会死在偏僻的小树林里。
      他那么小,小时候没人疼没人爱,瘦得跟只猫一样,却能从宋城跑到越州。
      胆子也很小,跟陌生人说两句话都会害怕。上学时没有朋友,说话磕磕巴巴,说一句想三想。
      结果现在这样才思敏捷伶牙俐齿,能在几万人面前展现自己的才华。变成这样,他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纪长治:“这是他的选择。”
      孙清溪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纪长治:“伯安没有失忆,他选择留在了越州。”
      孙清溪发出一声尖叫,一把推开纪长治:“都怪你!要不是我们把他逼到这种程度,他怎么会不要父母家人,宁肯留在福利院那样的地方都不要回来!”
      纪长治:“小翡他有好好......”
      “小翡做得对!!”
      纪长治愣愣地看着妻子,连姚若章都被惊动,从隔壁休息室跑过来。
      孙清溪:“小翡做得太对了,伯安是无辜的,他不该为大人的错误负责,他应该有重新选择人生的权力。
      没有我们他会过得很好,他不用活在大人的噩梦里。
      是我们,我们才应该为自己的愚蠢、失败、错误买单,我们要为谢小姐的痛苦买单,这十七年就是我们的报应!”
      纪长治想起了萧玉川说的话——
      十七年的痛苦,换你们后半生的问心无愧,很划算。
      纪长治抱住她:“清溪......小溪,没事的,你不要激动,医生说这样对身体不好。这样,我找个时间,让你跟姜寒......伯安见一面,好不好?”
      孙清溪果然冷静了下来:“可以吗?伯安愿意见我吗?”
      “愿意的,他肯定愿意的!你先养好身体,你也不想见伯安的状态太差吧。”
      孙清溪下意识整理了下头发,说道:“不要逼伯安,他结婚了,有自己的家庭,他很幸福。我们可以找个好一点的时机再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不着急,等我看完伯安的节目,很长,很多。
      我攒了好多问题,很多地方我都看不懂,小章只是有了解,又不是亲身经历,很多细节他都不清楚。”
      纪长治觉得头痛,对上门口姚若章的眼神,姚若章瞥向电视,微微摇头。
      孙清溪现在是对姜寒结婚没有概念,也不了解萧玉书,但只消再看下去,就会看到他们在台上的第一次不死不休,一如他们的婚姻。
      届时不知道又要为姜寒可笑的婚姻流多少泪。

      ***

      孙清溪体力不支,发泄一场后,医生推了一管镇静剂让她陷入安睡。
      纪长治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半夜,问了勤务兵,纪维明夫妇竟然还没睡,他只能打起精神,又去了他们那边。
      纪维明夫妇早就不与自己住在一块,是单独一处居所。
      守卫森严的地方,连鸟鸣声都透着股谨慎,今晚却有了吵吵闹闹的电视机声音,也是《征星》
      他都快会背赞助商的广告词了。
      吕香薷眼眶通红,老花镜握在手里,拿手帕按眼睛,纪维明看上去还算冷静:“伯安还好吗?”
      纪长治哽住:“我没见过他。”
      纪维明摘下老花镜擦拭:“真是报应啊,我们是没心没肺的东西,这十几年来得过且过。
      只是苦了清溪,因为对伯安比我们更用心,也因此受了更多的罪。”
      吕香薷看完姜寒的自我介绍,听他说自己是个孤儿,说因为出了车祸所以没有记忆,说他并不觉得自己可怜。
      她问纪长治:“当年是不是很多人骂他是孤儿不该去出道?
      我们从小教他戏曲书法钢琴,不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也是个聪明乖巧又懂事的孩子,只是没有一对好父母,怎么就不配为人榜样了?!”
      纪长治头都大了,姜寒真的受得起这么多人的亏欠吗?他愿意做一个受害者吗?
      纪维明:“圆圆呢?他知道哥哥找到了吗?”
      “刚训练完开了复盘会,应该已经知道了,但是他明天......今天有比赛,应该不会回来。”
      纪维明点点头:“谢家呢?”
      “谢家公子在越州了,谢老爷子那边......”
      “不用管,他们自己解决,伯安姓纪,与他们有什么关系?要不是他们伯安也不会离家这些年!”
      纪长治沉吟:“虽然当年那件事是丑闻,但伯安作为纪家和谢家唯一的纽带联系,他回来了,上面......”
      未尽的话语湮灭在纪维明精烁的眼神里,纪长治低下了头。
      纪维明:“长治,我明白你非常不喜欢伯安,但撇开他的身份,他当年丢的时候,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
      你做一方父母官,应该要对一个孩子有点普通人该有的担心。”
      “我与伯安最好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伯安已经知道真相了,是他选择不与我们做家人。
      他不以我为荣,我也不对他付出多余的感情。”
      纪维明叹气:“你从小到大都有主见,这半生只在孙家和卫家上栽过跟头。
      可伯安,是我的父母交给我的,我公务繁忙没有照顾好他本就是对不起他们,更何况还弄丢了。
      如今他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还没有一点堕落,更该感谢他自己的坚韧和这些年社会越来越好。
      他不会再参与到任何世家争斗中,他只会是纪伯安。”
      纪长治:“他现在叫姜寒,已经结婚了,和萧玉书,不是一年两年,是将近七年。”
      吕香薷:“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当务之急是让伯安回来!”
      纪长治明白今晚不是个谈话的合适时机,他们没跟萧玉书接触过,也不了解姜寒的性格。
      纪长治:“小翡呢?”
      这回两人安静了好一会。
      在此之前,他们只知道言翡在越州收了两个普通人做学生,但言翡不愿多说,他们也不过多追问。
      谁成想,竟然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伯安藏起来了。
      纪维明:“都先等等,这些年错的难道只有他吗。”
      “明白。”
      夫妇俩好像打算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把姜寒这十年看完。纪长治只能尽力安抚,才把两个老人家送上楼休息。

      ***

      今年VF出线,能够参加LPL全球总决赛,纪仲圆是首发替补,也跟着前辈们一起没日没夜地训练。
      今晚训练结束,明天他们就要出发去鹏城准备S赛。
      纪仲圆摘下耳麦,还想着去吃碗泡面加个蛋再去开复盘会,结果屁股还没离开椅子,俱乐部老板兼战队经理周嘉定和教练司朗曜都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神采奕奕的宣传姐姐。
      周老板抢下纪仲圆的手机,问道:“现在有个选择摆在你面前,你是选择去参加过两天的......”
      “比赛。”
      “......还是你哥哥?”
      纪仲圆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褪干净,觉得是自己熬夜熬出幻听来了,甚至有点耳鸣。
      “你说什么?”
      周嘉定:“你要是选比赛,那从现在起,一直到比赛结束,你都不要看手机。
      如果你要选从出生起就没见过的哥哥,也很正常,但总决赛,你就算去,也一定是去看饮水机。”
      纪仲圆看向宣传姐姐:“是谁?”
      女生左右看看两位领导,闭口不言。
      纪仲圆:“我认识,或者说我知道,是吗?”
      “......”
      纪仲圆难以置信:“他很有名,有名到我都有听过这个名字,是吗?”
      周嘉定安慰他:“信息壁垒一直存在,我们电竞圈鼎鼎有名的选手,对于不打游戏的人来说,也是闻所未闻的素人。”
      纪仲圆瞪着眼睛一眨不眨,直到眼球干涩,他才哑着声音开口:“我选比赛,但是手机给我,这点心理素质我还是有的。”
      周嘉定看向司朗曜,司朗曜点点头。
      纪仲圆一张一张划着姜寒的照片,好几次他都以为照片里的人是自己,但自己不会穿得这么精致。
      姜寒当然是精致的,万众瞩目的大明星,每次出镜必然是从头发丝儿到鞋垫子都精心打理过。
      瓷白的面孔,带笑的眉眼,偶尔还会带耳钉,手腕上挂着电吉他拨片手链,还会开摩托,会跳舞演戏搞乐队,上综艺妙语连珠,私底下恣意张扬,每个人都喜欢他。
      明媚漂亮的大明星。
      司朗曜问他:“他符合你对哥哥的幻想吗?”
      纪仲圆仰头,迷茫道:“我会符合他对弟弟的幻想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5章 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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