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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越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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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早不晚,还赶得上酒吧开场,陈凯莉哼着小调走出盛世文化,不想迎面就撞上萧玉书和姜寒,直接惊呼出声。
“你们怎么在这?!全平京的媒体都在通缉你俩!”
萧玉书拍手:“陈老师你来得正好,借我电梯卡,我们想去楼上练习室躲躲。”
陈凯莉赶紧在托特包里一顿搅弄摸出自己的工牌,一路东张西望带他们到 B 座训练楼,替他们刷开了练习室外的大玻璃门。
“里面房间的门禁已经撤了,盛世换了新的练习室,这么多年也要换新地方了。
我走了,你们不要久待,狗仔可能真的能摸到这里。”
萧玉书打开练习室所有灯,灯光泛黄,地板磨损严重,镜子虽然干净,但仿佛始终蒙了一层灰。
如陈凯莉所说,虽然时常维护,但快十年了,到底不复当年模样。
两人都把手机关了,并排放在中间,盘腿坐在地上,仰望着四四方方的空间。
姜寒:“其实我对楼下的练习室要更有感情些。”
萧玉书:“我也是。”
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萧玉书:“楼下的练习室没有这么大,当时好几个人挤在一起,唱歌的跳舞的开嗓的,干什么的都有,第一天晚上我就想要不要再多投点钱改善大家的条件。”
“你带我熟悉环境的时候可一点都看不出来,我还觉得小太子还挺能吃苦。”
“我第一天到宿舍都惊了,难以置信有一天我竟然还会住这种地方,幸好还有独立淋浴间。”
“我以为你这种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大澡堂洗澡是写在生活习惯里的。”
“我们富家公子哥可以不参与刻板印象讨论吗?”
姜寒大笑:“我还没来的时候,就想一百个男的挤一起出道,那得玩心眼子玩到什么程度。”
“难怪那会对李俊决的搭讪这么有防备心。”
“但是发现大家都好单纯,心眼子都摆在脸上,玩都玩不明白,一群菜鸡。”
萧玉书等了一会,见姜寒还没有什么要补充的,瞪着他:“我也是吗?!”
姜寒摸摸他的头,跟摸狗一样:“你笨笨得也很可爱。”
萧玉书羞涩地摸了摸脖子,伸出两腿曲起,皮鞋跟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和板鞋踩上去的声音太过不同,两人终于回神了。
萧玉书手搭在膝盖上,仰头靠着墙:“我已经很久不想以前的事了。”
姜寒抠着手指:“我能问下你跟宣繁镜都说了什么吗?”
萧玉书愣了好一会,才转头看他:“姜寒,我想过很多次你会什么时候问出来,但没想到竟然会是在这里。”
“我们不能在二十七岁去聊十七岁就算了,也不能在十七岁,来聊二十七岁的事吗?”
萧玉书笑了下:“可以,当然可以。何簌林全程录音了我和宣繁镜的聊天,我让娜娜把原件留下来了,你可以去听一下。”
两人都安静了下来,任由思绪放空,静静体会练习室里陈旧的气息。
最终姜寒说道:“玉书,出了这个门,什么都会发生。接下来我做的所有事,都是我愿意,与你无关。”
萧玉书闭上了眼睛:“姜寒,这么多年,我都欠你一句,对不起。”
***
仿佛决赛那年萧玉书和姜寒凭空消失的几个小时,粉圈再度翻天。而随着互联网的爆炸式普及,这次是舆论风波比之地壳运动释放的能量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先是姜汤在发疯。
“mad 黑子说话!!我们是不是一直都在说姜寒和纪书记很像,结果你们骂我ky精【怒】”
“我们姜汤的天终于亮了,我为了不碰瓷,一直在劝同担谨言慎行”
“你们的天岂止是亮了,这简直亮过头了,姜寒这他妈是误闯天家啊”
“十年前我看到一个孤儿出道,还是颜值智商双巅峰出道就够震惊了,十年后这个孤儿竟然还能找到父母?!还变成了天龙人!!”
“萧玉书早就知道了是吗?所以他才会在自己的颁奖典礼上对纪长治说希望你以后也这么看得起我”
“还有姚若章,姚若章也早知道了......难怪......难怪之前被姜寒停了工作,就是因为这件事吧,我靠,全串起来了,一切有迹可循!”
“演员真的会跟自己大火角色的人生轨迹无限重合,姜寒本来真的可以和姚若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结果阴差阳错,变成了师生”
“从来没想过我们长安无月还能以这种嗑点再被拖出来鞭尸【枪顶脑袋问耳洞打这里对吗】”
“玉中寒萏批也想问一句,萧玉书......能被世家接受吗?”
在网友继续深扒萧玉书和纪长治的种种联系前,全平台所有相关词条全部下架,多个营销号禁言十四天,新的帖子再发不是限流就是屏蔽。
今晚网络视听大会的所有视频图文都被按了下去,仿佛这场掀翻半个网络的盛会没发生过一般。
姜寒的个人微博以及关联的官微被全面接管,网友连相关评论都留不下。
华立系所有公司以及参与了今晚晚会的所有媒体都精选了评论,在其他平台开启了评论区权限。
不过再严格的管控都管不住网友的嘴,毕竟法不责众,大家在炸了的词条下依然带缩写带谐音快乐吃瓜,反正萧玉书和姜寒在互联网上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代称。
“很好,比 DNA 报告书先来的,是世家威严。”
“本来还有人质疑说不一定就是真父子,这下都没疑问了”
“老二,老四,姚若章那边我们还能帮你俩去撕一撕,但这回真不行,你俩自求多福,我先跑了!”
“Starry 全员同时上线我真的爆笑,他们估计比我们更震惊,姜寒竟然真的是有妈生的(真不是骂人,单纯感叹)”
“说真的,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认为姜寒这种全网无代餐的内娱极品(褒义)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什么父母这么牛逼把他造出来?谁这么牛逼能跟他共享一套 DNA”
“哎,之前不有个电竞选手眼睛也跟他很像吗?那是他亲弟弟吧”
“不是,我们竞圈有富二代来玩就算了,怎么还有含金量这么高的世家子弟,这两个 tag 是能放一起的吗?打在绿江简介里都是要被喷的程度”
“有纪仲圆这尊大佛在,们VF怎么还在六环开外租基地混?不应该直接开到故宫边上吗让其他战队喊 auv 您吉祥吗”
“别说人家家世了,我看过他直播,意识状态反应都非常好,有几次打排位还是跟别家的一队打,这次直接作为VF首发替补上lpl,未必会去看饮水机。”
“小小年纪游戏打得非常暴,直播开仨月一堆妈粉嗷嗷喊宝宝宝宝就这个冷脸又萌又猛”
“我刚刚去翻了下他的直播回放,弹幕已经全都是景点打卡火钳刘明”
“圆圆,你为什么没有遗传到一点你爸的基因,姜寒那张脸全世界竟然只有一张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纪长治也很帅啊,法拉利老了也是法拉利”
孙清溪在后台刷着这些评论,恍惚想,原来伯安是可以和仲圆、和纪长治一起被提起的,还全都是善意的调侃,而非恶意的暗讽。
只要纪伯安是以姜寒的身份活着。
一个透明塑料药盒出现在眼前,盖住了手机屏幕,孙清溪抬头,看见了姚若章。
姚若章:“你秘书来了,在外面,她让我把药给你,不舒服话吃一颗。”
孙清溪仰头仔细看姚若章:“你是伯安......姜寒的学生。”
姚若章蹲下来:“阿姨,我是六年前认识老师的,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的身世。
虽然大家都说我跟萧玉书很像,但其实我自己是认为,我更像老师的。老师有在按照您的期望,好好生活,好好长大。”
孙清溪埋头痛哭,无法接受纪伯安明明一早就回到了平京,却在最亮的地方被他们无视了个彻底。
在娱乐圈没有背景怎么行,那么拜高踩门阀深重的地方,伯安要吃多少苦才能走到今天的位置,要受多少白眼羞辱才有资格出现在她的颁奖词里。
甚至今天的见面都只是一场意外!
如果她能早点找到伯安,伯安也会跟姚若章一样,随心所欲地做事说话,想拍什么戏就有无数剧本递上任他挑选,会变成一个手握各类大奖受世界追捧的演员。
而不是为了不被任人宰割,没有梦想地活着,过早地成为一个资本家,然后托举一个跟自己一样出身的人,去完成他做不到的事。
姚若章拍着孙清溪的脊背给她顺气:“阿姨,老师已经结婚了。”
孙清溪抬头,脸哭得胀红,眼睛已经有些肿了。
姚若章:“老师在娱乐圈......没有吃太多苦,那样的美貌没有经历过一次潜规则。他出道的起点够高,赶上了选秀行业的黄金时期,没有遇到过任何不公。
他本人也是个不吃亏的性格,而且还有他爱人为他保驾护航。
他爱人就是萧玉书,他们一起出道,萧家是他的背景,所以老师能走得这么快。
他的同龄演员都还在剧组熬资历,他已经是翻身做资本,能决定我的事业了。”
孙清溪现在转不动脑子去想多余的关系,机械般地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伯安......姜寒,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姚若章不说话了。
孙清溪:“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依然是沉默做回答。
孙清溪了然般地点点头,然后一头栽了下去!
原来是只能以姜寒的身份活着。
***
纪长治第一次运用了世家的特殊对待,从石门坐直升机,直接降落在安全局楼顶。
冬季日落早,纪长治走进三处办公楼层时,落地窗外是大片晚霞,言翡正在给所有人传达任务。
他远远看见纪长治,还没来得及打招呼,脸上就挨了响亮的一耳光,偌大的办公区登时落针可闻。
衣领被大力揪住,纪长治说道:“十七年前你精神状态不好,我体谅你不告诉我们伯安在哪。十年前伯安入娱乐圈,我体谅他事业上升期不方便让我们知道。
可六年前他结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一年前萧玉书接近我的时候为什么不说还帮着他一起瞒着我?!”
纪长治是跟他一起练过武的,手劲不容小觑。言翡咽下一口血沫,艰难开口:“对不起。”
“小翡,我们一直都把你当家人,我们问过你要不要改姓,是你拒绝了。
谢家那个小子一直在说你有问题我们所有人一句都没听进去过,我们是因为相信你才把找伯安的任务交给你,也是因为相信你才一直把人力财力全都投在了西南。
结果呢,你好像你没把我们当家人。”
言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纪长治:“是,这个孩子没人喜欢他,我们也对他不好,你觉得他不适合纪家我可以理解,但是清溪这么多年的痛苦你也视而不见。
就算你只告诉她伯安还活着,她起码不会整晚整晚地做噩梦,以为伯安在哪里吃苦受罪。她走了太多基层看了太多苦难,她太知道一个孤儿在这世上会有多少种下场。
她也不用放弃自己的理想,不用受躁郁症的困扰每天都要药物助眠,不用因为身体原因再也不能往上升。
我和她的婚姻也不至于到如今只能靠仲圆来维系的程度……仲圆怎么来的,你也很清楚。”
言翡终于开口了,但也只有一句:“来不及了,哥。”
纪长治抬手要再打,言翡眼睛一闭等待耳光落下,但有人挡在了他们之间。
萧玉川:“这是家事,我有权以下犯上。”
纪长治放下手:“萧玉书的亲妹妹?”
“也是小姜哥哥的。”
纪长治眯起了眼睛。
萧玉川:“纪叔叔,你刚刚说了那么多,一句都没提到姜哥,这就是为什么,言处要把他藏起来的原因。
十七年的痛苦,换所有人后半生的问心无愧,很划算。”
纪长治笑了下:“你想让我关心下姜寒是吗?好啊。
你哥哥曾经跟我忏悔了非常久,说他当年不该逼姜寒结婚,不该用你们父母的死道德绑架他,更不该把他的痛苦施加在姜寒身上。
姜寒为你们萧家当牛做马了这么多年,连你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都有他的一份功劳吧。”
萧玉川:“我哥哥起码还会忏悔并愿意弥补,但你们会吗?”
纪长治上下打量了萧玉川一圈,冷哼一声:“萧家人,果然了不起。”
***
谢红桦没有第一时间回平京。
他不敢回去,不是近乡情怯,而是太难堪了。
他开车到姜寒以前的住址,晚霞满天,楼下就是菜市场,周五傍晚,下班的职工、放学的走读生、周边的老人,十分热闹。
小贩朝他吆喝着什么,他点点头,但一点都没听进去,径直上了三楼。
这里竟然连个门禁都没有,随便什么人都能跟伯安只有一门之隔的距离。他十二岁就出来独居,那么小,言翡也真是心大!
这间屋子已经快十年没人住,但门锁还很新,一看就是有人在维护。
隔壁一个少年听到声音冲出来,看见他很失望:“你是姜哥新请的保洁吗?以前没见过你。”
谢红桦精神恍惚:“你认识伯……姜寒?”
“是啊,姜哥可是我的资助人,”说着挠挠头,“也算吧。”
“你也是孤儿?”
男生很警惕:“你到底是谁?你不是保洁!”
“……我是他表哥。”
男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忽然惊呼出声,要打电话给姜寒确认,谢红桦喊道:“不要打!他还不知道,我就是……来看看。”
男生还很怀疑,谢红桦只好出示了证件。他接过,上网查了证件真假,又看他衣着不俗,信了七八分,说道:
“我叫陈超,你要进去看吗?我有钥匙,姜哥说这个房子不是他的,但借住了这么些年,还是要帮人好好看着。”
谢红桦:“麻烦了。”
短暂寓居过四五年的房子而已,伯安也保养得很精细。沙发上套了防尘罩,打开门没什么尘土味。电源线归置整齐,阳台上的盆栽生机盎然,哪哪都明亮如新。
看得出主人真的非常喜欢这间一眼望得头的房子。
陈超探头打量他:“你真是姜哥的表哥?好像是有点点像。”
谢红桦扯了下嘴角:“真的吗?”
“这个本来是个小两居,但姜哥要练武,就打通了一间。你知道他会刀吗?可帅了!”
“……知道。”
陈超说完就反应过来,面前这人是警察,讲这个好像不合适,好奇道:“你是警察?干什么的?缉毒吗?”
提到缉毒他脸色就冷了:“不是。”
忽然他想到了面前这个男孩的信息,父亲是同性恋骗婚,母亲堕落吸毒还家暴儿子,最后都死在了两处。
没写在档案上的儿子,竟也活得和普通大学生一样青春开朗。
谢红桦:“你刚刚说,是姜寒资助了你?”
“当年姜哥还很穷,我妈妈……犯了点事,是他帮忙报警把她抓了进去。然后让我去跟那边的何奶奶一起住——她去养老院生活了,那里热闹点——然后把这边的房子租出去,租金就拿来给我交学费。
后来他不是红了嘛,又拿了一部分钱去做理财,我上大学的钱就全都有了。
不过我学习不好,就在宋城上了个大专。”
谢红桦喃喃:“那也很好了,这样普通幸福的一生,对于你的出身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我对我那个死爹印象不深,姜哥和何奶奶经常说,当年的事我妈也是受害者,不需要原谅,但也不要浪费力气去恨,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陈超去给谢红桦倒水,结果回来发现他人已经走了,只有窗帘在空白的房间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