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修斯之船》Acoconut

234、野心

　　姜寒在接到汤雁南的电话之前，就已经接到了萧玉书电话，提上参横转跨上摩托，飞驰前往露华浓。
　　何金坡如果被拘传，肯定会第一时间安排何雪乐出国，所以萧玉书让他把何雪乐扣在蓉城。
　　何雪乐被砸了那么多资源，在内娱仍然只是个二线小花，一直心有不甘。
　　接到HW的邀请，还许诺了全网饱和式营销，当即应邀，想着参加完再出国也来得及，真不知道爸爸急什么。
　　对接她的是詹晴，所以姜寒很轻松地知道她全部行程和实时位置。
　　澳大利亚，真是个宜居的好地方。
　　姜寒骑着摩托穿过疾风骤雨停在员工通道旁，摘下头盔后，戴上口罩，提着参横转一路闯到二楼宴会厅，在门口被人拦住。
　　“姜先生，找谁？”
　　姜寒漂亮的一双狐狸眼满是冷漠。
　　在娱乐圈没有人会喊他姜先生，这是何雪乐的保镖。
　　戴德安清场后，姜寒当即拔刀。
　　何雪乐是何金坡唯一的女儿，如眼珠子一般疼爱，如今多事之秋，何金坡自然给她安排了最好的保镖，全是雇佣兵出身。
　　但萧玉书在姜寒这，也是眼珠子一般的存在。
　　他一刀劈开宴会厅的门时，何雪乐的两个保镖已经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姜寒收刀归鞘，正觥筹交错的艺人大咖们被他这幅模样吓到，纷纷退避三舍。
　　薛时欢要上前关心下发生了什么，被秦久拦住，微微摇头劝止了他。
　　提着刀的是姜先生，放下刀的，才是他的老师。
　　姜寒把何雪乐拖出来，一路拽到休息室反锁，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拿出手机打开拨号界面，冷声道：
　　“打电话给你爸的律师，让他想办法立刻马上见到你爸让他认罪，否则我就把你扒光了扔到所有媒体面前，全世界都看得见你的裸#体。”
　　何雪乐尖叫：“我爸有什么罪？！”紧接着就跟被掐了嗓子的鸭子一样，没有了一点声音，因为姜寒的刀锋已经划破了她的脖颈，一丝血线顺着刀槽，滴落在自己脚边。
　　“你爸被抓了，人口买卖、逼迫□□、□□幼女、杀人贩毒、贪污洗钱，五毒俱全。”
　　何雪乐目眦欲裂：“你胡说，我爸爸明明好好地在蓉城，我不许你这么污蔑他！”
　　姜寒的刀锋迫近何雪乐脖颈，忽然休息室的门被踹开，谢红桦脸色比他还冷。反脚又把门踹上，对姜寒举起了枪。
　　“姜寒，放开人质，法律不容你的藐视。”

　　***

　　陈西闻还在取证。
　　现在所有地方，只剩下何金坡常住的酒店房间，陈西闻看了眼时间，何金坡的拘传期只剩下一个小时。
　　忽然手机铃响，是他妈的电话。
　　“西闻你快点看热搜！玉书出事了，是不是跟你在办的案子有关？之前姜寒还来找我，让我在时尚盛典在加一个人的名字。你快点联系萧玉书，全部人十万火急等着他！”
　　陈西闻打开热搜，不止微博，全平台热搜榜上都是萧玉书的名字，其中夹杂了一大片姜寒的身影。
　　不知道是谁先放出了庞紫涵在医院的照片，又放出了一点庞红涵案的风声。网友们顺藤摸瓜的能力强得惊人，断案能力更是一流，这才一个多小时，就把情况摸了大半。
　　“幼女毁容，真的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些细思极恐的事。”
　　“干嘛细思极恐，警察都当做无事发生好吗【呲牙】警情通报都说是贩毒分赃不均，金辉总裁雷春故意杀人庞红涵，误伤妹妹庞紫涵
　　好一个误伤，误伤到现在人还在整容医院蒙着脸”
　　“这个案子办过两次，两次都是这么随便结案，结完后大家就一起包饺子啦！”
　　“何金坡：金辉总裁贩毒，跟我金辉有什么关系”
　　“买卖不分家，金辉绝对还藏着更多脏事”
　　“祸不及家人的前提是福不及家人，让我们把#何雪乐法制咖打在公屏上好吗！”
　　“等一下，今晚被强拆的那户好像也姓庞，我靠我靠，如果说庞红涵真跟他有关系，那所有事都说的通了，他要萧玉书帮忙治疗他女儿，想要用资本的力量讨回公道
　　结果萧玉书也没想到这里面水这么深，办不到就强拆了，所以他一直在找萧玉书”
　　“照你这么说，雷春肯定也是凶手之一，那抓了雷春不就是达成交易，还有什么强拆的必要？庞龙哪里懂那么多门门道道，看到有凶手落网肯定就认了”
　　“Starry你们要不去拜一拜，怎么老是被毒这种事绊一脚？”
　　“萧玉书一直没到现场也很奇怪，如果不是怂，那大概率就是被故意拖住了”
　　“别这么着急给资本家洗地，万一就是萧玉书强行要拆呢，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这种事绝对没这么简单，不过是谁一巴掌谁两巴掌谁降龙十八掌的区别”
　　“对啊，网上怎么动不动就一边倒向一个人，每次变脸都不带我，还要骂我外婆的女儿飞了”
　　“不管萧玉书是为什么到不了现场，反正他今晚不出现，谁也收拾不了这个局面。他要完蛋，华立名声也要被重创，整个西南市场都会拉黑姓萧的”
　　“家人们，是时候抛售股票了，gogogo出发咯”
　　陈西闻知道所有症结都在自己身上，只能逼自己摒弃杂念去找那份可能不存在的证据，然而刚弯腰，整个人就僵住了。
　　何雪乐。
　　何雪乐被萧玉书扣在了蓉城。
　　陈西闻立马起身打电话给谢红桦，劈头盖脸第一句：“你立马去露华浓酒店，HW今天在那里举行时尚盛典，何雪乐可能已经被姜寒劫持了！”
　　陈西闻抹了把脸把淋浴关掉，走出卫生间拿毛巾：“说清楚。”
　　“他妈的要不是你草草结案，萧玉书能不信我们警察要自己去处理何金坡吗？！
　　从你袖手旁观那一刻起，萧玉书连我都不再相信。
　　他根本不是在帮我，而是在利用我把何金坡扣住，他去扣住何雪乐，姜寒的刀估计已经架在何雪乐脖子上逼她让他父亲认罪！
　　今天要是何金坡是因为这种方式认罪，那萧玉书和姜寒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们警察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陈西闻眉心直跳，闭目凝神两秒钟后，说道：“你取证，姜寒我来拖住。”
　　说着换好衣服下楼，亮出警察证一路畅通无阻进入二楼宴会厅，循着人群围拢的方向，一脚踹开休息室的门。
　　屋内亮光泄出了一瞬，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房门就又被大力阖上。
　　“都走。”
　　众人循声望去，秦久穿着带着点朋克元素的休闲西装，高大的身影在亮面瓷砖上投下浓重阴影。
　　见人群不动，秦久忽然抄起桌上的装饰灯掼到地上，一路火花带闪电将所有人吓退到门边三米外。
　　秦久：“他妈的是我说话不管用还是我秦家说话不管用？！滚！！”
　　屋内，何雪乐坐在正中央，一身粉色抹胸礼服，发间一支碧玉钗，整个人清新脱俗如芰荷。
　　但身前举着枪的谢红桦严肃如玉面修罗，身后举着刀的姜寒冷寂似阴间厉鬼。
　　谢红桦：“姜寒，不要以为有言翡保你，你就可以拿着这把刀为所欲为。谢家与纪家不共戴天，就凭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我完全可以拿你去对付言翡。”
　　姜寒眼睛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只是把刀锋往何雪乐脖颈处挪了一分。
　　何雪乐当即吓得哼哼唧唧：“警察叔叔，救救我，我爸爸是无辜的，你们不能这么逼他认罪。”
　　谢红桦都感觉姜寒在口罩下笑了起来，眼皮子一跳，说道：“你是一条好狗，我不跟你讲，打电话给萧玉书，我跟你主子讲。”
　　姜寒拿出手机对着谢红桦，谢红桦看见他长按1后，手机界面就出现了萧玉书三个字，显示“电话正在接通中，请稍后”。
　　华立、杏林、吉安、红心，政府、市局、汤雁南、庞龙，这么多或普通或位高权重的人，都在这个暴雨夜反复打萧玉书的电话。
　　但只有姜寒第一次打，就被接通了。
　　“喂宝宝，怎么了？”
　　萧玉书的声音竟然还十分不紧不慢，甚至温柔得能滴出水。
　　谢红桦气笑了：“小萧总，你的宝宝好大的本事啊。”
　　电话安静了一瞬，萧玉书语气瞬时变会生疏的礼貌：“谢警官，好久不见，来蓉城这么久都没拜会，真是失礼。”
　　“让姜寒把刀放下来，否则你试试看言翡能不能从谢家手里保下姜寒。”
　　萧玉书的轻笑声听起来格外让人火大：“谢警官，不对，叫你谢公子更合适。
　　我没明白你在做什么，罔顾普通公民人身权利的人不是你吗？为什么这个时候又要跳出来高举公理正义的大旗？
　　如果你一开始就拿出今天的气势对庞紫涵的案子追根究底，根本用不上姜寒把刀架在何雪乐脖子上。”
　　谢红桦气息越发沉重：“萧玉书，你这种没品的商人就不要在这跟我说大道理了。”
　　“谢公子，我是个没品的商人，我只要庞龙立马搬走，可为什么现在却在这抓何金坡呢？好难猜啊，可能是在给你收拾烂摊子吧。”
　　谢红桦呼吸都重了：“不要在这里蛊惑人心，我审过的犯人比你见过的人都多。”
　　萧玉书：“谢公子，我以前刚出道的时候，我爷爷问我想要做什么。
　　当时我说我不知道，我想认真做音乐，当个优秀的音乐制作人。也想掌握权力，最好众生之上，世家之下。
　　但你看，现在我找到答案了，你呢？
　　如果你是想做捍卫家族的谢家少爷，那就不要拦着我。何金坡不立马认罪，我就会完蛋，卫家会立马反扑。世家之争此消彼长，你要让卫家这种人家越过你谢家去吗？”
　　说着语调一转，甜甜蜜蜜道：“当然，如果你想做坚守正义的警察，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但是也请你以后，都不要再这么随便办案了，庞龙也很失望呢。”
　　谢红桦不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公安系统内，射击比赛一直都是第一名，为此陈西闻没少偷偷苦练企图超过他一鸣惊人。
　　但现在他握着枪的手在微微颤抖。
　　姜寒握刀的手稳如磐石，举着手机的手更是纹丝不动，眼中没有一点情绪，好似一尊听命行事的机器。
　　何雪乐哭得妆都花了，一直在嘤嘤哀嚎。
　　谢红桦想起刚刚对陈西闻的许诺。
　　如果、如果这世上只能剩一个人坚定一切犯罪都该由警察打击而非权贵自作主张动用私刑，坚信正义从不缺席更不迟到，坚持程序正义甚至愿意以身殉道，那这个人必须是陈西闻。
　　对准姜寒的枪口重新被握紧，谢红桦重复道：“第三次警告，把刀放下。”
　　电话里萧玉书长叹一声：“挺好的，总归又多了个理想主义者，世界又向美好迈进了一步，作为奖励......”
　　萧玉书微妙地顿了顿，然后厉声道：“姜寒二十分钟后没有进展立马动手！”
　　话音未落谢红桦就打开保险栓子弹上膛，同时姜寒换成两手钳制何雪乐，参横转横在了她的喉口前。
　　姜寒矮身，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在何雪乐耳边说道：“何老师，我们来看看，究竟是权势先下手为强，还是正义如期而至。”

　　***

　　刺眼的车灯扫过现场，照亮细密雨丝，所有人看过去，是官岩庭。
　　官岩庭身形魁梧，拨开人群走过来，朝领导们握手，只有市局领导搭理他，推着他去到庞家大门：“华立总算来个说的上话的了，快点把你家这烂摊子收拾了！”
　　官岩庭先向媒体们自我介绍道：“大家好，我是华立副董事长官岩庭，是萧玉书玉书的直属上级，也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
　　有了新人出现，媒体重新活跃了起来。
　　“官副董事长，你就是汤助理说的，华立总部派来的代表吗？”
　　汤雁南否认：“不是……”
　　官岩庭高声道：“是的，我们华立接班人的失误，当然由我们来负责。”
　　一群人瞬间炸开了锅。
　　“对于今晚的强拆你知道多少？为什么直接断定就是萧玉书的错？是否是已经掌握了内情？”
　　“为什么萧玉书一直都没出面，他究竟是在来的路上还是根本没来？”
　　“经此一事他还会是华立继承人吗？萧氏是否会退出华立历史？”
　　官岩庭安抚记者：“我也是刚到，但华立绝对不会做这些有损百姓利益的事！玉书也绝对没有和庞先生有任何不正当交易！”
　　记者们七嘴八舌：“您怎么确定萧玉书没有和庞龙做交易？听您的意思你从来都没参与过昆云项目。”
　　官岩庭没有再回答记者问题，转而隔着门对庞龙说道：“庞先生，玉书年轻，对很多事不知深浅也没个轻重。父母过世后，他性情大变，心思越来越重。
　　我不知道你们之前都谈了什么，但是他没做到的，我都能帮你做到，你先开门，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门里的人仿佛动摇了，汤雁南高声劝阻：“庞哥，萧总就在来的路上了！当初你女儿出事，是萧总送去医院的你忘了吗？我还去看过她呢！”
　　官岩庭看了他一眼，窦市长让她闭嘴：“现在是你们内斗的时候吗？！现在是要把事情先解决了！你知道全国有多少人在关注这里吗？1.3亿！！”
　　但屋内庞龙已经说道：“那我等萧玉书。”
　　领导们简直想骂街，官岩庭转而安抚他们：“玉书年轻又英俊，以前是当小明星的，总是能讨身边人喜欢，体谅下小姑娘。”
　　汤雁南气得脸都红了，他爹的死老登，竟然敢造我黄谣！我是爱看男同，但仅限二次元，三次元的每个男同都让我想要立马报警！
　　领导们也懒得跟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官岩庭继续道：“玉书总归年轻，以前是学艺术，最近才刚学了点专业对口的，又没什么实践经验，也怪我把这件事交给他，想着多历练就没管了。
　　没人管着他，他做事情会有点太想当然。你们多担待，我保证一定会把这件事处理好。”
　　领导们压低声音怒道：“最好是能解决，否则整个西南地区都不会欢迎华立！！”
　　“是是，玉书父母过世得早，他心太急。又是顺风顺水长大，没遇到什么挫折......”
　　“你怎么好意思提我父母？”
　　一声闷雷砸下，所有人看向声音来源。
　　萧玉书穿着白色风衣，长身玉立于天地间，好像全世界的风雨为他而来又都绕过了他。
　　闪光灯亮成一片，记者们不语，只是一味地拍萧玉书以华立太子爷身份出现的第一张新闻照片。
　　先别管什么内幕不内幕，有了这张照片做首图，新闻点击率都能高一截。
　　萧玉书从刘家成手里拿过伞，对上汤雁南快哭了的表情，眼神示意她去自己车上换衣服。
　　萧玉书把一份档案袋扔到官岩庭身上：“今晚就是你让人开工强拆庞家的，录音、流水、照片，清清楚楚，在这装什么好人。”
　　官岩庭面色一变，要反驳，被刘家成钳住胳膊制止。
　　萧玉书对记者们说道：“我迟迟不出现是为了去查今晚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我作为华立代表，不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贸然开口，鲁莽行事。
　　诸位不必执着于我和庞龙是否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华立择日将就今日一切在平京召开新闻发布会，届时欢迎在场媒体莅临现场，当面来问我。”
　　有记者喊道：“不能在蓉城办吗？因为平京有更强大的公关团队吗？”
　　萧玉书眼睛精准捕捉到说话的人：“这个问题也会在新闻发布会做回答，Welcome to Peking.”
　　说着握住门把手，用力一拉一推，径直走了进去。
　　老板不走汤雁南不敢走，她跟领导们解释：“小萧总来过很多次了，他对蓉城的项目非常重视，很多事都是亲力亲为，我是真心敬佩他做领导的能力。”
　　客厅已经被铲掉了一角，漏风又漏雨。庞龙看见萧玉书，松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人，你不会强拆我家。”
　　萧玉书坐下，仰头看他：“不，这就是我默许的。”
　　庞龙愣住。
　　“庞先生，漫天要价可以，坐地起价可以，但不该在我们达成共识之后，还要来威胁我。”
　　庞龙后退了半步：“你不是这样的人，我看过你之前的节目，你十五岁就出道，很多人都说你是个好人。”
　　“可我已经不是十五岁了。”
　　十四岁的萧玉书会因为杀了自己的爱宠而不停自我诘问，十八岁的萧玉书会为了爱人反复犹豫再□□让才痛下决心。
　　但二十三岁的萧玉书不会再有这样的时刻了。
　　萧玉书：“我把我和你的交易透露了出去，要么是别人为了害我来拆你的房子，要么是我拆了你的房子去害别人。”
　　萧玉书抬起下巴示意漏风的屋顶：“不论哪一种，我的目的都达到了。想要绝对的正义，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庞龙跌坐在地。
　　萧玉书勾起嘴角：“就算我是许愿池里的王八，我也只接受姜寒朝我投币。”
　　萧玉书把手机扔到两人中间的桌子上：“你不是想要何金坡死吗。
　　姜寒已经把刀架在了何金坡女儿的脖子上，我也给了警察二十分钟的时间，看谁先让何金坡认罪。
　　现在还剩下五分钟，让我们来看看，究竟是权势先下手为强，还是正义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