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修斯之船》Acoconut

20、顾子茗

　　王京墨下午睡醒就嚷嚷着要吃火锅犒赏一下“吃斋茹素”一个多月的自己，四个人一商量，做室友这么长时间还没出门团建过，于是决定午饭去悦心百货搓一顿。
　　突然姜寒手机震了震，葛乌梅发来一段语音，姜寒没多想，直接点开公放。
　　“小寒，再过一周就回来了吧？机票买了吗？到时候让你沈叔叔去接你。”
　　本来热烈的气氛一顿，姜寒看了三个人一眼，又和萧玉书对视一会，转身出去打电话。
　　姜寒一关上门，王京墨就问萧玉书:“姜寒走不了吧？”
　　叶白青也问道:“你说了半天都没说服姜寒改行吗？”
　　“他的情况比较麻烦吧，如果我是越中的老师，应该会舍不得一个能保送京大华大的好苗子进军演艺圈。”
　　王京墨:“也不一定，这种好学校其实不太在意这一个两个京华学生。”
　　叶白青：“姜寒要是不进娱乐圈，该有多可惜啊。”

　　***

　　淘汰的练习生已经陆续离开，姜寒坐在四楼楼梯上，给在越中的班主任刘建功打电话。
　　刘建功没在上课，很快就接了起来。
　　“哎，姜寒啊，怎么了？要回来了吧？”
　　“老师，现在有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我需要征得您的同意。”
　　“你这么客气，一听就没好事，说。”
　　“就我不是跟你说我来参加一个夏令营嘛。”
　　“对啊，好玩吗？你现在啊心态最重要，心态不好学也学不好考也考不好哇。”
　　“嗯……这个夏令营有些特殊，它是一个比赛制的。我们签了合同，如果没有被淘汰的话，就必须要留下来参加节目，不然就是违约，要赔钱。”
　　“你那个夏令营不就是培养唱歌跳舞吗？要上什么节目？”
　　姜寒眼一闭心一横，说道:“选秀节目。”
　　刘建功也是看电视的，知道什么是选秀，闻言沉默了下来。
　　那边响起另一道声音，是他们的数学老师，也是竞赛指导老师林洋。
　　“怎么了老刘？谁的电话？这么严肃？”
　　刘建功没有理他，问姜寒:“所以你是不回来了吗？九月份的联考你也不想参加了，是吗？”
　　林洋猜到来电是姜寒了，听到这整个人都炸了：“姜寒是疯了吗？让他去那什么夏令营是去放松心情的，不是让他去把心思玩野了收不回来的！”
　　姜寒掩面，要怪就怪他当初真不觉得自己能出道，因此懒得认真解释。
　　刘建功也不悦：“姜寒，你要想清楚，娱乐圈只是表面光鲜亮丽，他是能解决你现在的物质需求，但这只是一时的。
　　这个职业他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你还这么小，不适合进这么一个大染缸。”
　　林洋也接过电话:“姜寒，你是长得好看，可是娱乐圈不缺长得好看的人。
　　能进那个圈子的谁不是非富即贵？你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去了，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你不要被一时的繁华迷了眼睛，学习、成绩、名校才是最不会骗你的东西。”
　　姜寒向来不会反驳这些真心栽培他的老师，想来想去，竟然发现只有萧玉书说的话是最好的理由：
　　“我知道的老师，我这一个多月也想了很多，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我签了合约，我也成功通过这里三轮考试，首先公司不会允许我离开。
　　其次，我也不想走，我想试一试，这个节目只有三个月，三个月内如果能证明我不适合这个圈子，我会回来的。”
　　林洋沉声：“你九月份的联赛怎么办？学校对你寄予了厚望，我们花这么大的力气培养你去参加竞赛，你和周强都是我们学校最有希望的种子选手，你也准备了这么久。
　　万一你不能出道，那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姜寒有个不算优点的优点，就是一旦决定做某件事，就一定会坚持下去，谁劝都没用。
　　“老师，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不可能又要参加选秀又要去参加竞赛……”
　　“老师去谈！你要是担心违约金，老师亲自过去跟那个夏令营的负责人谈，我就不信了，谁还敢抓着你一个未成年不放手？！”
　　“洋哥，是我，是我想留下来。”
　　电话那头的两个人都沉默了。
　　“如果我真的不能出道，我就回来高考，一样能考京大。”
　　就是要辜负学校的栽培了，原本越中有很大可能一次性培养两个奥数国集的学生。
　　林洋一个教数学的脾气异常大，直接摔门走人。刘建功叹了一口气，正要再劝，突然听见电话那头骤然响起一道戏谑的声音。
　　王京墨一把抱住姜寒：“姜寒！在跟哪个小情人聊天呢，让爸爸也听听。”
　　姜寒缓缓说道:“在跟我的班主任打电话。”
　　王京墨的表情一点一点凝固住，猛地放开姜寒捂住嘴。叶白青直接把人拖走，遥遥对着电话喊道：“老师对不起！我这就把人带走，您慢慢跟姜寒说！”
　　姜寒笑着看王京墨欲哭无泪地干嚎，笑着说道：“对不起老师，我们这边的人都有点……不大正常。”
　　刘建功突然松口道：“好吧，那你就去试试吧。有些路，你就得自己走，才知道它对不对。
　　最重要的是，你要做好随时栽跟头、并且栽了跟头要能爬起来的准备。”
　　“谢谢老师！那个请假……”
　　“你什么时候回来，你的假期什么时候结束。学校和你林老师这边，我来做工作。”
　　“谢谢老师，真的谢谢您！”
　　“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地方，只有学习好是没有用的，老师更希望你是一个健康、健全、对社会有用的人。”
　　打通了老师这一关，其他人就好办多了。
　　葛乌梅开始准备要多给姜寒寄点生活用品过去；黎大明更是表示到时候一定组织酒吧所有客人给他发短信投票。
　　白知瑶只给他发了两个字——
　　“加油”

　　***

　　一行人打车去悦心百货，叶白青和王京墨先去火锅店排队，萧玉书说想吃金拱门的冰淇淋。
　　萧玉书点完单就没了人影，徒留姜寒在柜台等餐。
　　姜寒正抬头研究菜单，突然看见儿童套餐附赠的那个小黄人玩具很有意思，指着那个套餐要打包带走。
　　萧玉书从背后揽住姜寒，拎起一串淡黄色小鸭子雪夹给他看，标签都还没撕。
　　萧玉书：“你说你们越州不下雪，这个就送给你做今年的新年礼物，平京年底就会下雪。”
　　“你就给我买十块钱三个的过季促销产品？”
　　“不然呢？去那边的施华洛世奇给你买个镶水晶的？”
　　“不如我去对面的老凤祥给你打个纯金的下聘礼？”
　　说完感觉一阵安静，只见服务员把冰淇淋和打包好的儿童套餐递过来，眼神在姜寒和萧玉书之间来回逡巡。
　　萧玉书看着多出来的袋子说道:“我没点这个。”
　　姜寒满脸生无可恋地把玩具塞进他怀里:“儿童节快乐，真是智障儿童欢乐多。”

　　***

　　叶白青和王京墨已经点好餐了，王京墨奇怪道:“我们点了好多，你们怎么还买汉堡？”
　　萧玉书把儿童套餐塞进王京墨怀里:“儿童节快乐，智障儿童欢乐多。”
　　菜很快就上齐了，姜寒看着满满一桌子菜，下一块肉报一次卡路里，王京墨及时制止了他这种暴行:
　　“你差不多得了，万一我们真出道了，我估计彻底与碳水告别，现在就该及时行乐。”
　　萧玉书：“你跟你老师谈好了吗？”
　　“嗯，我们老师说可以给我批假，但只能再多三个月。
　　就是我们数学老师很生气，毕竟花那么多精力培养我去参加竞赛，现在说不去就不去，确实很辜负他们。”
　　叶白青咬着羊肉：“学霸的烦恼我不懂。京墨呢？大三课还多吧？”
　　王京墨:“我之前是请假，过几天我得打电话问一下辅导员，看一下是办免听还是休学。估计是休学，下学期得补修学分。”
　　姜寒：“大学是不是真的很轻松啊？早上就上两节课？”
　　叶白青和王京墨同时放下筷子，一脸受害者的模样。
　　王京墨:“你们老师骗你的。一早上两节课，两节课就是一早上，最恶心的排课是早八和五六节，晚上中午都不让你好好睡。”
　　叶白青:“如果周五晚上还要上课就更恶心了，有些老师就喜欢在这天晚上点名，逃课都逃不了。”
　　“等你们上了大学就知道，别的大学校园网是银河计算机，我们的校园网连的仿佛是土豆。”
　　“有些课你是要抢的，像我们学校，我读的是文科，那我大学四年要修够十二分选修，其中必须包括两分的自然科学类和两分的艺术类。
　　苍天啊，搞得好像抢课的时候我有的选一样。”
　　“体育课也要抢，夏天室内课最火爆，但有些室外课也挺好，因为下雨就不用上了，要去跟学长学姐打听哪个老师的课比较好过。”
　　说到这个王京墨更来劲儿了:“我跟你讲，宿舍里网巨差，你要去学校机房抢课，那里网速好。”
　　叶白青：“没用，我们宿舍就建在基站附近，结果一到用网高峰还是巨烂。”
　　萧玉书挺兴奋的：“听上去还挺精彩。”
　　叶白青：“是很精彩，只是你要主动去学习吸收新知识和参加社团什么的，也挺充实的。”
　　王京墨：“你们艺术类大学应该会更加丰富多彩。”
　　萧玉书点头：“我去华音的时候，经常看见他们在组织校内校外的活动，还会和华大计算机系一起搞联谊，比我上中学有意思多了，搞得我一直都很期待大学生活。”
　　叶白青给他夹了一块肉：“好好读书，越好的大学氛围越好，越能接近理想的生活。”
　　姜寒：“从小到大我身边很多人都在跟我讲好好读书。我驻唱的酒吧老板是个退伍军人，成天在我旁边念叨要好好读书。”
　　萧玉书：“为什么啊？当兵也很好啊，我爷爷也当过兵。”
　　“他当年什么不懂，书也念不好，看到征兵就去了。
　　结果到了部队才发现，他就是先报个大专读都好啊，进部队还有可能直接就是士官，退伍的优待金都多了一大截。”
　　突然有两个女孩结伴走到这边，其中一个栗色波浪卷发的女生朝离她们最近、看上去最好说话的萧玉书伸出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微信二维码。
　　“你好，可以加个微信认识一下吗？
　　萧玉书不是没被搭讪过，但这是第一次在姜寒面前被搭讪，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我不喜欢加陌生人。”
　　“认识了就不是陌生人了。”
　　突然姜寒夹了一筷子肉蘸好酱汁递到萧玉书嘴边，萧玉书下意识连肉带筷子咬进嘴里，姜寒意味深长地看了女孩一眼。
　　如果是其他人女生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偏偏做这个动作的是姜寒。两人对视一眼，卷发女生立刻收起手机道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打扰了！”
　　紧接着她的同伴把微信二维码递给了王京墨:“那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王京墨求助性地看向对面。
　　姜寒和萧玉书立刻低头干饭。
　　王京墨又看向叶白青，疯狂暗示他学一下姜寒。
　　叶白青立刻低头干饭。
　　王京墨：……
　　王京墨生无可恋地转头看女孩:“不好意思，虽然我真的很想加两位美女的微信。但我是练习生，公司规定不能随便加微信，要罚很多钱。”
　　卷发女孩震惊，指着姜寒和萧玉书说道:“练习生不是不能谈恋爱吗？”
　　姜寒和萧玉书同时抬头，先是没想到碰上两个懂行的女生，然后眼神就欻欻地射向王京墨。
　　王京墨嘘了一声，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音量对两位女生说道：“低调，地下恋，体谅一下。”
　　两位女生了然，卷发女生举起正义的小拳头：“撑同志，反歧视！”
　　她的同伴：“爱不分性别！”
　　姜寒和萧玉书：……谢谢你们？

　　***

　　除了萧玉书其他人都是外地人，萧玉书本想带他们逛逛平京，但王安突然私发给他们消息，说是晚上开会。
　　四个人还奇怪为什么不在群里通知，到了会议室才发现，来开会的只有A班和部分B班，总共才十几人。
　　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坐在主位，见到姜寒时夸张地“嚯”了一声，以示对他美貌的尊重。
　　人齐了后，男人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征星》的音乐总监李天义，我和我的团队将负责你们在节目期间，所有作品的制作和演奏。
　　因为时间紧迫，所以我们提前召集一些必定会晋级的选手来开选歌会。
　　翻唱的我们要看一下你们选的歌适不适合你们，要怎么改编，还要去沟通版权，主要也是沟通版权比较耗时间。
　　说罢促狭道:“其实我比较建议你们唱一些大热的歌曲，毕竟你们坐在这儿了，公司肯定对你们寄予厚望，花起钱来不会太吝啬。
　　唱大热的歌曲不仅更容易火，还能薅公司羊毛。现在一首歌的版权可不便宜，传唱度特别高的歌唱一次就要十几万呢。
　　原创的，这两天把demo都交上来，从现在开始就要和我们的制作团队磨合。第一期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第二期有半个月，等到后面直播，一周就要出一首甚至两首三首成品，前期一定要都磨合清楚。”
　　姜寒低声问萧玉书:“你要原创还是翻唱？”
　　“翻唱吧，我想唱席琳·迪翁的《My heart will go on》。第一期还是想在舒适圈发挥到最好，你呢？”
　　“我跳舞。”
　　“……我刚刚说了个寂寞？”
　　姜寒大笑：“放心吧，我也会在我的舒适区。”
　　选歌会结束，姜寒和萧玉书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问道:“我很好奇，今天的参会人员是怎么选出来的？A班还好说，B班又是怎么选出来的？”
　　“我们在这吃住要花钱，租练习室训练请老师培训更是大头支出，公司不可能做到平等对待每一个练习生。
　　所以才有了第一天报到的摸底考，公司早就确定好了重点培养对象。
　　你还记得你摸底考那次吗？陈老师在你的模卡上打了星号。我、王京墨、元广白、钟瑾钟瑜、齐决明、秦久都打了标记。”
　　姜寒停住脚步:“所以你选了他们……还有我来做你的队友？”
　　“你想什么呢？老叶不是重点培养对象，我有区别对待过王京墨和他吗？”
　　姜寒这才满意了。
　　虽然才九点，但园区里的打工人都走光了，只有头顶成排的路灯照在红砖墙上，在地上投下一圈又一圈的晕影。
　　两人的身影就穿梭在灯光和阴影里，隐约有阵阵笑声传来，为这寂静普通的夜晚增添一丝夏日的热烈。
　　忽然一声尖锐的鸣笛戳破这样的美好，姜寒驻足回头，这才发现盛世文化正门口的路边停着一辆迈巴赫，顾子茗穿着一身白西装，手还按在方向盘上，满眼笑意地看着自己。
　　“好久不见，小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