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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8、电车问题 ...

  •   杨懿安登基为帝后,举国上下百废待兴。
      傅荣月擢升为当朝太傅,行宰相之权,一上任便和杨懿安大刀阔斧地肃清朝纲,以清除长公主和光王余孽的理由整顿吏治,查抄的家产足以填补大半国库。
      各地常年积压的弊病如雪花般涌入长安送到杨懿安桌上,请求朝廷拨款或派人整治。
      杨懿安作为皇帝,虽然重情重义到有些优柔寡断,但才能绝对担得起这个九五之尊的位置。根据各个地方的不同问题分别派遣合适的官员下去处理,并且加开恩科,广纳贤才。
      但是景国积弊深重,岂是新帝用几招改革就能撼动的。更何况朝堂波云诡谲,各方势力互相抗衡,其中门门道道也不是杨懿安招架得住的。
      因此他要做的事越多,越离不开傅荣月。
      正如长公主所说,越来越多权力集中到了傅荣月手上,天下皆知景国至尊是皇帝,其次便是太傅傅荣月。
      傅荣月做事向来周全,每天都会把今天见了谁、谈了什么、做了什么决定如实汇报给杨懿安,有些无法推拒的贿赂,也会做成账本,尽数上缴进杨懿安的私库。
      总有很多事情不能用明面上的钱来做。
      杨懿安向来信任他的老师,几次三番都劝他不必如此,但傅荣月认真道:
      “陛下,这世上最不可信的就是人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是在告诫后人不要轻易去试探人心。
      可人心又最善变,空口无凭的情况下,只能用白纸黑字的证据以证心迹。”
      “可如果连你我都要防备,那世上还有什么人值得我去信任?”
      傅荣月又想起了长公主临死前的话。
      ——我们的小皇帝似乎还没意识到,他要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

      -

      在杨懿安和傅荣月的整治下,各地吏治日益清朗廉明,但朝堂上结党营私的风气越发明显。
      杨懿安之前加开了恩科,又升迁了一大帮地方官员,现在朝堂上分三拨人,一拨保皇党,大多是新贵坚定不移地追随杨懿安改革。
      一拨傅党,多为老臣,先帝在世时没少干些污糟事,但也不到罪大恶极的程度,如今也是朝堂上维系各方平衡的纽带。杨懿安刚登基时,傅荣月一面稳住这些老臣,一面利用他们肃清朝堂。
      现在杨懿安开始着重推行新政,最大的阻力便是这帮老臣,真要查的话谁也跑不了。所以他们只能来寻求傅荣月的庇护,以免被皇帝的革新政策殃及。
      还有一拨谁说的对就站谁党,在先帝的残暴统治下都是股硬茬子,更何况现在换了个仁善至极的皇帝。
      杨懿安正为新政苦恼,召了傅荣月来议事殿讨论,结果傅荣月却捧着一大堆画卷进来,开口第一句就是:
      “陛下,你该立后了。”
      杨懿安一愣,傅荣月把画卷放到御案上。
      “陛下今年二十有三,这个年纪放在寻常人家,都该是好几个孩子的父亲了。
      当初是怕先帝揣度和长公主发难,局势并不明朗,为防止变故横生,这才一直没拖着没给陛下说亲。
      如今天下大定,陛下满腹雄才伟略要施展,很需要一个强盛的家族和陛下共襄大业。”
      傅荣月把精心挑选过的世家女子画像一一展示在小皇帝面前。
      家世要好,但不能好到会在将来成为隐患。父兄一定要是忠良之辈,这样不仅有益于家国,还能约束皇帝一二。品行要端正贤良,通晓家国大义,省的后宫乌烟瘴气,也免得她生出提携娘家的私心。
      “当然,陛下的婚事只是锦上添花,也并不真的需要妻族去做什么。
      所以微臣也考虑到了陛下的喜好,挑选的都是容貌鲜妍性子活泼的姑娘。”
      杨懿安抬头看了傅荣月一眼,复又低头叹息。
      他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太傅。
      婚姻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废后难,所以立后必须慎而重之。
      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傅荣月难得像以前那样,温声安慰道:“殿下,文华是个好姑娘,当年她救下你,臣也十分感激。但她是江湖女子,不该困在这座禁宫里。”
      傅荣月已经很久没有叫过自己殿下了,因此杨懿安确实有被安慰到,笑道:“我明白,文华是自由的鸟,不该因为我的私心困在这座牢笼里。”
      说完忽然想起傅荣月也是习武之人出身,如今为他弃武从文,和他一起被困在这禁宫之中,不由得问道:
      “太傅,你可曾想过离开这里,去外面更自由的天地看一看?”
      “微臣当然想,只是陛下在这,臣当然也要在这。”
      “如果可以,太傅想去哪?”
      傅荣月真的停下,认真想了一会这种不切实际的问题。
      “西北吧,去看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是怎样的盛况。如果能重拾武艺,为陛下开疆拓土,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些年傅荣月好像一个假人,没有感情没有欲望,仿佛活着就只是为了辅佐自己成就大业,连对未来的幻想都要加入一个杨懿安,仿佛离开他,人生就再无意义。
      为此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谁都可以被他轻而易举舍弃。
      就像他那个未过门的妻子。
      “太傅......可曾有过心悦之人?”
      傅荣月罕见地沉默了一会:“从未。”
      “太傅比我还年长十岁,不考虑娶妻生子吗?”
      “臣现在的位置不能被任何人牵绊,尤其是妻子。不过必要的时候,会考虑成亲。”
      也就是说对未来妻子的选择无所谓喜欢与否,只要有用就行。
      杨懿安笑了笑:“太傅不必如此,婚姻大事还是要自己做主好。我身不由己,只希望太傅能够得偿所愿。
      如果太傅有任何欢喜的女子,一定要告诉我。哪怕是家世不合适的女子,我也一定赐婚。”
      杨懿安清澈的瞳孔里满是真诚,很难相信他都做了三年皇帝了,身上竟还有几分少年人赤诚之气。
      傅荣月:“陛下,自你登基后,微臣不再教授你任何圣贤道理。因为陛下这些年做得很好,做得不好的,也很快自省改造。
      陛下已经能独挡一面了,微臣自当退回臣子本位,做你说一不二的追随者,尽心尽力辅佐你。
      但今天,微臣想再最后教陛下一件事。”
      “太傅请说,你我师生,至死不变。”
      傅荣月站起来,直直地望进杨懿安的眼睛:“陛下,权力并不是能让人为所欲为的利器,而是彻底困住自己一生的枷锁。
      当你坐上这世间最高位时,你就不该是你自己,你是权力本身。而赋予你坐上这个位置资格的,不是你身上流着的皇室血脉,是这天下百姓。
      还记得你父母的遗言吗?若你是明君,那便辅佐你;若你不是,那便由我来改朝换代,而我,会让这座江山改姓傅。”
      这话实在大逆不道,但杨懿安却没有任何反应,仍旧不解地看向太傅。
      这些话太傅说过很多次了,他不明白太傅为什么这个时候又要再说一遍。
      “如今足以证明你是位明君,既然如此,天下人,尤其是是这朝堂诸臣,就该誓死捍卫皇权。
      谁敢僭越,谁就是在侵犯皇权,侵犯皇权,那就是对你的不敬,你就该将他斩于马下。
      陛下,凡事皆是双刃剑,你用权力实现抱负时,也该学会用权力保护自己。”
      杨懿安毕竟是皇帝了,不再是当年那个紧紧拉着老师的手不松开的小男孩了,只低头思考了一会,反问傅荣月:
      “老师,我听过一句禅语,佛不因一人舍弃千万人,也不因千万人而舍弃一人。
      我只是凡夫俗子,参不透这样的佛法大道。但我深知,若我信奉后者,那毋庸置疑是个昏君,可若让我信奉前者,我又觉得并不那么合适。
      如果是老师你,会怎么选择?”
      傅荣月非常僭越地看了皇帝良久,最后大笑道:“陛下果然长大了,起码不再是微臣说什么你便听什么,都会反问了。”
      杨懿安也露出少时玩弄小把戏得逞的表情,追问道:“那老师会怎么选呢?”
      “微臣怎么选不重要,因为微臣只是陛下手里的一把刀,微臣,永远会选择陛下的选择。”
      “我也不知道,按理说应该为千万人舍弃一人,可被牺牲的那人何其无辜。庇护天下子民是我的责任,凭什么要他来为天下人的安危让步?”
      傅荣月的眼神此刻异常温柔:“陛下,这就是臣要留给你的问题,臣也没有答案,等陛下将来有了决断,一定要告诉臣。”
      傅荣月奇怪,明明这个问题是他提出的,怎么又变成太傅留给自己的了?
      然而很快,他就知道傅荣月什么意思了。
      因为文华死了。
      被傅荣月和傅党联手害死了。
      傅荣月权倾朝野,还是皇帝默许的,这不得不让大把官员站到了他这边,连同想要让自己女儿成为皇后的人家。
      傅荣月跟杨懿安不止师生君臣这么简单,谁都知道杨懿安最听他这个老师的话了。
      杨懿安抱着文华尸体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他不敢相信,前些天还和他在议事殿相谈甚欢的老师,竟然会利用自己的信任,自己赋予他的权势,害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
      杨懿安把文华小心放置在他们初见的那片树林里。
      当时一支穿云箭破空而来,击中埋伏在暗处的杀手。温柔俊美的太子和英姿飒爽的女侠初次相遇,少年男女第一次品尝到情窦初开的滋味。
      而如今,当初纯良仁善的小殿下成为了九五之尊,明媚恣意的女侠,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他们在热烈的盛夏相遇,在萧瑟的深冬告别。
      杨懿安亲自焚烧了文华的尸体,这是她临死前的要求,希望来世仍旧能做自由的鸟。
      也希望杨懿安来世,能做个富贵闲散公子,做想做的事,爱想爱的人。
      在夜色最浓重时,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身后禁军想要给皇帝披上大氅,劝说他坐车架回宫,但是杨懿安拒绝了。
      因为他已经走到太傅府了。
      杨懿安让所有人等在外面,他登基后也经常来这里,因此家丁们没有按照礼制各种铺张,只是恭恭敬敬地把皇帝迎了进去。
      他走进傅荣月居所的月洞门,就看见白雪红梅间,傅荣月一身素衣跪坐在廊下,披散着一头乌发,发尾仅用一根红色发带束起。几缕发丝散在玉色容颜旁,更显风月无边。
      廊下摆着一盆炭火,噼啪作响的柴火混在烈烈风声中,是这一方天地唯一的声音。
      摇曳的火光为傅荣月冷霜般的脸庞平添了几分暖意。但杨懿安却觉得冷,非常冷。
      因为傅荣月正一页一页烧着账本,每天都要交给他的账本,越来越厚的账本,和今天交给他的,完全不一样的账本。
      两三朵红梅落在傅荣月堆叠的衣袍上,他抬起头看着踏月而来的皇帝陛下,蝶翼般的眼睫下,是无悲无喜的眼睛。
      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九五之尊,也不是他一手带大的学生。
      这样艳绝人寰的面孔,这样清雅出尘的气质,极致的反差带来的是极强的视觉冲击。姚若章再入戏,也没忍住晃了神。
      “咔咔咔!姚若章你什么情况?你这个眼神是把这当耽改啊?!”
      旁边的造雪机立马停止工作,只剩几片已经飞出的雪花还在飘荡。摄影棚内的大灯亮起,场内骤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工作声。
      姜寒歪出身子坐在旁边,这场戏太细腻了,大景中景近景特写来回切,已经拍了好几遍,他腿都跪麻了。
      戴德安立刻上前给姜寒披上外套扶他起来,剧组分配的助理见缝插针给他递热水。
      江宝阳还在训姚若章:“我知道姜寒美,但你是第一次见他吗?这场戏是今天第一拍吗?你刚刚那个眼神怎么回事?
      我知道这场戏很复杂,但是你用得着NG这么多次吗?你不要告诉我你回家就是真的放假,没有继续学习也没有再钻研剧本。
      姜寒家里一大堆事等着他去忙,还临时加了个电影路演,他都没懈怠,你怎么还退步了?年轻人,不要躺平!”
      不怪江宝阳火气大,他已经一字一句抠着给姚若章讲戏,但真正上场演,还需要演员自己去悟。
      所以没有天分,就不要来学艺术,百分之一的天分是百分之九十九汗水的前提。
      “晚上去跟你姜老师把这场戏琢磨透,收工!”

      ***

      姜寒进房间插卡取电后,就被桌子上的一线亮光吸引。客厅桌子上放着个浅绿色绸缎盒子,看外形,有点像戒指盒,但比戒指盒要大一些。
      姜寒抱着“不是吧不是吧萧玉书还来这一套”的想法打开,发现是一颗27CT的阿斯切桃红碧玺,好像一朵重瓣樱花刹那盛开在枝头。
      旁边还有一个五克拉的桃红碧玺四爪戒指,戒臂上镶满碎钻,小巧精致。
      姜寒把戴德安喊过来:“你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戴德安面带微笑:“姜先生不要误会,三少绝对没有拿钱打发你的意思。他只是觉得除了口头表达歉意以外,应当还要有实际的付出。
      正巧樱花快开了,所以选了粉碧玺,应景。三少也说了,珠宝配美人,这世上最漂亮的宝石都应该属于您。”
      姜寒:“......这么大一块鸽子蛋,我一个男人戴的出去吗?”
      “所以三少还送了日常款的。”
      姜寒赶紧让戴德安出去,不想再听这些古早霸道总裁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台词。
      把东西锁在保险柜里,洗漱好躺在床上一条一条翻着萧玉书的微信和短信,这几天频率有所下降,但还是不少,而且每一条内容都不重样。
      “真生气啦?你真生气啦?不是,你真来真的啊?”
      “是我不对,但我也让你参与进来了啊,我也一直都有跟你说,是你自己不问的,你往下问我肯定说的”
      “OKOK我的错,是我没有主动坦白,是我不对,但是你不能不理人啊”
      “我收回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你就是像之前那样敷衍我也可以啊,别一个字都不说啊”
      “我马上去找你”
      “但是我真的走不开,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都后疫情时代了,到底什么事是线上开会解决不了的,非要让我待在他们旁边指挥?!!”
      “他们怎么这么喜欢跟老板待在一起,我很烦啊,我一点都不想工作!”
      “你来看看我嘛,我都到宋城了,很近的,我派人去接你啊,直升机怎么样?你都还没坐过直升机”
      “要不今年夏天去夏威夷吧,我会开直升机,我载你”
      “我走了”
      “你太过分了,你真的太过分了,我要哭了”
      “开完笑开玩笑,萧玉立和萧玉止已经开始打赌我们俩什么时候和好,他们押了平京的一套房,我押了二十块,你快点跟我和好,我去把那个房子拿下来送给你”
      “听说你那天把陈西闻骂自闭了,骂的好!我早想骂他了!”
      每次看到这条姜寒都忍不住笑出声。
      我也把你骂进去了啊小蠢货。
      笑完却有些落寞,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生机勃发的初春夜色。
      四年前也是这个时候,他认识了萧玉书。当时的他一派天真懵懂,是最快乐的小太子。
      敲门声响起,姜寒打开门,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姚若章。
      姚若章看见姜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抬手晃着剧本,纸页哗啦作响。
      “老师,你现在有空吗?我想找你聊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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