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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羞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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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姜寒发现躺在床上的叶白青吓了一大跳,问萧玉书:“叶白青什么时候回来的?”
叶白青已经被起床的动静吵醒,迷迷糊糊地说道:“三点多吧。”
王京墨踹了床脚一下:“不起来吃早饭吗?”
“我昨天晚上八点吃了最后一顿散伙饭才坐飞机回来的,现在还没消化。”
王京墨:“你不会这两天一直在吃散伙饭吧?”
叶白青睁开一只眼睛蔑视萧玉书:“哥在学校也算风云人物,不吃个流水席,怎么对得起哥这些年的轰轰烈烈?”
萧玉书和姜寒不知道为什么散伙饭能吃这么多顿,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一起去晨跑了。
王京墨咬着牙刷从阳台走过来问道:“他俩昨晚是在梦里和好了吗?”
叶白青从枕头上瞥了门外一眼:“又不是谈恋爱,吵架不冷战个把月都没完,俩男人睡一觉起来就没事儿了。”
王京墨:“卧槽,你不在你是不知道,这俩小屁孩冷战的本事有多大。姜寒还闹着要分组,萧玉书一副被老婆绿了的表情。我都快抑郁了,还想着你回来找你一起分担痛苦,结果你一回来,屁事都没了。”
“这证明爷吉星高照。”
王京墨含着牙膏泡沫呸了一口,关上阳台门继续洗漱。
***
午饭时遇见连川,连川跟萧玉书抱怨:“海棠要走你也不跟我说一声,我也想去送送他。”
“海棠不喜欢离别,他不是给你留了礼物吗?祝你马到成功早日爆红。”
姜寒走过来,见萧玉书后面已经排了好几个人,没好意思直接插队,就喊道:“萧玉书,你吃……”
“我懂,我吃什么,你吃什么,你去找位置吧。”
姜寒非常满意萧玉书的上道,悠哉悠哉地去找四个人的座位了。
连川不可思议:“你俩……这是和好了?”
“不然呢?你还真想跟姜寒一组啊?”
连川第一次觉得萧玉书原来也会笑得跟姜寒一样,阴恻恻的。
连川去找自己的饭搭子,四人一起去窗口打好饭找了靠墙的六人座坐下。
王京墨感慨:“和海棠只做了一个月的队友,平常也没啥多的交集,但是他一走,突然还挺不习惯的。”
叶白青:“是唇亡齿寒吧,怕以后公司也会因为什么奇奇怪怪的理由放弃自己。”
萧玉书好奇:“你们真的不介意同性恋吗?”
姜寒一下子被呛到,坐在旁边的叶白青抽出餐巾纸给他擦喷出来的汤,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姜寒抬头看了萧玉书一眼。
萧玉书话语里的疑问好奇多过小心试探,显然不是在担心身边人会介意同性恋。
他昨晚说了半天,发现情绪上头后的萧玉书实在难糊弄,于是存了想靠美色蒙混过关的心思,也存了点故意引诱的龌龊想法,但他真的没想到萧玉书竟然会直接亲上来。
他就知道这小兔崽子昨晚是鬼迷心窍亲了自己,根本没把这当一回事。
王京墨也疑惑地看向他:“弟弟,我是真没想到你这么封建,我以为你们上流社会玩得挺开的啊。”
“我是没什么感觉,好奇你们的想法而已。”
叶白青:“只要你自己遵纪守法洁身自好别碍着别人,没有人管你喜欢人还是喜欢鬼,大家都很忙的。”
王京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我们也平等捍卫每个公民属于自己的权利,包括在法律范围内自由表达爱意 ”
姜寒:“我一直都不知道你学的是什么法律?刑法?民法?”
“主要学刑法,本来我是想做刑辩律师的,当年被TVB坑了,什么要为了正义为了推动法律的进步,结果进来读了才知道这一行水太深这个专业很天坑。”
姜寒:“主要是辩什么?”
“打个比方,如果萧玉书将来继承家业贿赂世家把某个项目批给他,然后被发现了提起公诉了,可以来找我哦,我可以提供法律援助哦。”
萧玉书把擦嘴的纸揉成一团扔到他身上:“你好歹也说我成天王巨星结果因为潜规则未遂被人告了你来捞我吧。”
“哎哟喂你想潜规则谁啊?姜寒吗?”
叶白青突然说道:“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谁搞基不奇怪,我觉得这个人一定是姜寒。”
王京墨大笑:“姜寒就没长一张合群的脸。”
除了萧玉书其他人三个人都笑了出来。
这里气氛正好,突然李俊诀坐到了叶白青身边,四个人同时安静了。
王京墨这个大喇叭早就把李俊诀干的好事一五一十说给了叶白青听,法律人也向来讲求事实,一点没有添油加醋。
叶白青在训练营已经算得上是老大哥级别,不喜欢把场面搞得太僵,因此主动问道:“怎么了?”
不少人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停下交谈想要判断有没有热闹看。
李俊诀:“我有话想跟姜寒说。”
姜寒:“我不想听。”
“我爷爷奶奶是农民,我父亲是京剧演员。因为嫌我爸没本事只会唱戏,我妈跟人跑了。
我爷爷奶奶当年为了省一张嘴吃饭就把我爸送去学京剧,后来他自己唱得喜欢也唱得好,就让我跟他一起去学。
我觉得一个大老爷们学唱戏不仅没出息,还不赚钱。
我看到《征星》海选就去试了,没想到我的京剧腔还挺讨人喜欢。我本来以为我在这不说大红大紫,起码能有点名堂,结果……”
“冒昧打断一下,你现在是在我面前卖惨吗?”
李俊诀脸色一白。
他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已经很难堪了,他本以为姜寒能为海棠挺身而出,可见不是个心硬的,现在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放低姿态总该给几分面子,结果他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李俊诀强撑着说道:“我不是要卖惨,我可以转行回去唱京剧,但我真的出不起这十二万的违约金。
我求了胡经理很久她才松口,说只要你能当众否认之前所有事,并且谅解我对你的诬陷,违约金可以算了。”
胡桥也真是会打发人,明知道姜寒小心眼还提这种要求。
“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都能帮海棠为什么不能帮我?”
“海棠可没有害过我。”
李俊诀语气一噎:“对不起,我跟你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我老家在农村,之前村里有个修车的也是同性恋。村里人知道后都骂他是二椅子,修车厂还把开除了,说怕他身上有病。
我当时太害怕了,我总觉得有一个把柄在你手上,我怕这就是颗定时炸弹,到时候我不仅没有工作还要被人指着鼻子骂变态,所以我就想……”
“所以你就想让我被人指着骂变态,反正我无父无母,丢人也不要紧,是吧?”
李俊诀不说话了,因为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人微言轻,说出来未必有人信,结果B班有不少东部区的选手,一听自己怀疑姜寒是gay,立马就说自己确实在申城看见过一辆豪车来接他回去。
他当时还想,原来老天都在帮自己。
现在想想,却只是搬起自己造的石头砸自己的脚。
姜寒非常坦诚地说道:“你的道歉一文不值。
你现在坐在这里跟我说对不起,不是因为你知道错了,是因为你没想到你以为的老实本分的孤儿竟然这么嚣张,你承担不起后果想要我来帮你。
你跟我讲你的家庭有多惨,是希望我能对你有点和对海棠一样的怜悯,可是第一,我对海棠不是怜悯,是尊重,是对一个勇于承担责任、品性真诚善良的人的尊重;其次,我只对孤儿和流浪动物怜悯,你觉得你是哪一种?”
李俊诀被骂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坐在他们后面的连川听见姜寒说的话,深觉那天姜寒对自己真的是嘴下留情了。
姜寒还在继续:“你以为你被选中是唱得好吗?”
李俊诀木然地摇头。
姜寒却笑道:“当然是了,不然呢?你有被潜规则的能力吗?”
李俊诀:“……”
其他人:……
姜寒:“你所鄙视的京剧,恰恰是这个公司最需要的。因为娱乐节目也想迎合主流,就像你希望你的性取向也能在表面上迎合主流一样。”
姜寒敲了敲李俊诀的桌子:“听说你本名不叫李俊诀?叫李健坤?为什么改名?”
“因为……土。”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你确实配不上这个名字。”
***
李俊诀走了,背影看起来格外萧瑟。
王京墨:“姜寒,有人建议你去学法吗?”
“所有人。”
“……虽然说劝人学法千刀万剐,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萧玉书想起昨晚被姜寒指着鼻子骂虚伪冷漠:“你骂人一直都是这个风格吗?”
“打人要打脸,骂人要揭短,我刚刚能听他讲那么久的废话,只是想知道可以从哪里开始。
吵架不是辩论,不要用道理战胜他,要用攻击,从头到尾从里到外的羞辱,才能让他平静下来好好听你讲道理。”
然后就想起萧玉书昨晚的表现,笑道:“但是在绝对的权势面前,所有的技巧都是负隅顽抗。”
“说的好像你很畏惧权势。”
王京墨奇怪:“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萧玉书和姜寒异口同声:“什么都没有。”
王京墨:“……那就什么都没发生吧。”
叶白青没见过这种大风大浪,不免惴惴不安:“他不会走极端吧?”
姜寒:“比如?”
叶白青:“寻短见啥的。”
姜寒微笑:“哥哥,跟李俊诀比,我更像个不惜命的人吧。”
叶白青:好有道理。
王京墨对老叶说道:“你是不是傻?钱有那么好赚吗?胡桥张口就能让别人给他十二万?”
叶白青:“啊?胡经理诓他的吗?我们是签了合同啊,真要追究起来,长夜肯定请得起律师。”
萧玉书:“但是不值得。”
叶白青:“什么意思?”
萧玉书:“公司基本只有法务,请律师打官司还要另外委托,费钱又费时间,长夜不会为一个被开除的练习生花这么大精力。就算是姜寒,估计也就是扣几天就放了。长夜就是杀鸡儆猴。”
王京墨:“公司给我们签的那份合同非常不严谨,存在很多漏洞。我怀疑就是网站找了个模板下载下来改了公司名就拿来用的。”
姜寒:“如果这份合同真有这么大的潜在威胁,我根本不会坐在这里,我对危险的敏感度可比你们强多了。”
叶白青:“......你们这样显得我很呆。”
萧玉书这个大少爷从来不会觉得自己错了,闻言更是毫不犹豫地把跟姜寒的矛盾全部归咎到李俊诀身上,毫不同情地说道:
“既然知道自己承担不起违约的后果,为什么还要违约?姜寒又为什么要为他的错误买单?
如果今天要付违约金的是姜寒,他会替姜寒去解释吗?李俊诀他爸倾家荡产把亲戚借一遍过去或许还能凑出十万,那姜寒呢?姜寒要怎么办?”
王京墨痛心疾首:“只能卖身给你了!”
萧玉书:……
叶白青:……
姜寒:“哇哦,很不错的提议呢,你家有迈巴赫吗?”
萧玉书:“……没有,那车太长,车牌登记不好搞,不过有慕尚,黑白双色定制款。”
姜寒:“勉强可以哦。”
***
晚饭时胡桥也到食堂来吃饭,看见姜寒问道:“姜寒,我让你监控录像发给我留档你怎么没发,还生气呢?”
萧玉书正在摆弄刚到手的新拍立得,姜寒坐那让他拍完新机子的第一张照片后,疑惑道:“什么录像?”
两人谈话的声音不低,周围不少人都安静下来抬头看他们。正打算来找姜寒做最后努力的李俊诀脚步一顿,眼中写满不可思议。
姜寒自顾自说道:“被搭讪的又不是我,我为什么会有录像?”
李俊诀满怀希望地看向胡桥。
胡桥:“你确定?”
“不然你自己去健身房调好了,不过那边的监控七天就会被覆盖,十四天就会自动删除,一个月前的不知道总部云端还有没有。”
胡桥看着姜寒,姜寒毫不胆怯地和她对视。最后她拍拍姜寒的肩,什么也没说,路过李俊诀的时候突然说道:
“我们开除你,不是因为你违约,也不是因为你的性取向。是因为不管哪个公司,都不需要没有品德还没脑子的蠢货。”
***
训练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凌晨,姜寒和萧玉书照旧留下来关灯,出门后才发现下雨了。
在所有东西都在电子虚拟化的年代,萧玉书竟然掏出了两枚硬币,从便民区借出了两把透明雨伞。
姜寒:“五月份了,越州都快入夏了,平京才刚开始下春雨。”
萧玉书:“其实我还以为你是铁了心要给李俊诀一个教训,起码也得等他再求你几次你才会放过他。”
萧玉书没有得到回应,转头看姜寒的时候,发现他正仰头看路灯飘散的雨丝,眼睫根根分明,薄胎瓷般的脸庞笼罩在冷白光线里,更显莹润生辉。
萧玉书一下子握紧了宿舍钥匙,金属碰撞的当啷声唤回姜寒的注意力。
“我和老师是在医院见面的。”
“你老师当时也生病了吗?”
“不是病了,是重伤,今年才开始工作。我来平京前,特地把我和温洱叫过去,说他已经要回到岗位上了,以后可能很少再见面了,让我们都好自珍重。”
“你老师是做什么的?”
“保全公司的的一个小组长,负责保护最重要的东西,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重伤,这才退下来养病。
他的药都是杏林研究所单独配的,知瑶姐每周送过来给我和温洱拿去煎,一来二去,她就成了我的资助人。”
“保全公司?”
“嗯,不然我和温洱是怎么提着那么大一把管制刀具到处晃,是他帮我们全国备案了。”
萧玉书皱眉,他以为赵娜娜所在的君安保全已经是全国最好的保全公司了,没想到人外有人。
而且这得是多大的背景,才能让一个小组长一次性给三把刀具开了这么高权限。
这里可是平京,连外地牌照都需要重重审核才能进入的平京。
姜寒没有发现萧玉书的疑惑,继续道:“他的名字很有意思,言非语。他和葛院长都是越州福利院出身,听说当时条件特别差,两个人算是相依为命的姐弟,不过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别人领养了。
老师对我非常严格,比对温洱严格多了。那一天我又做错了事,老师棍子都举起来了,结果被温洱拦了下来,他不厌其烦地跟老师说,我已经做得很好了。
那一天也是我和温洱没有交流的最后一天 ”
钥匙的齿痕深深嵌入萧玉书的掌心。
然后第二天,他们开始一起上山拜师,一起挑选合适的武器一起习武比试。春天看花,夏天听雨,秋天赏枫,冬天煮茶,山间四季的时光走得那么慢,好像一瞬就是永远。
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被恶毒男配打断的天赐良缘。
姜寒:“温洱和他的初恋……”
“我没有要听温洱情史的想法。”
“……是迫于父母压力分开的,当时温洱许诺等他三年,三年后他考上大学成人,能自由恋爱后,他们就在一起。
但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没有人遵守这个约定。”
“为什么?是迫于父母压力又不是不爱了。”
说完就想起海棠的话。
——就是因为没那么爱了而已。
萧玉书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过爱会消失这个概念。
潜在且不可知的危险让萧玉书下意识逃避,他换了个问法:“为什么是顾子茗?”
姜寒思考了一会,风牛马不相及地回答道:“顾子茗二轮海选时,是特意来接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