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修斯之船》Acoconut

100、首次杀青

　　萧玉书笑道：“因为你们赶着八月播剧，所以我们拿到完整的剧本后，就先出了几段Demo确定整个专辑基调。等看了这几天的样片后会做第一次完善，等粗剪出来做第二遍。
　　我直接给你们放demo吧，我用再通俗易懂的大白话，都不如最直接的观感。”
　　demo的乐器实录很简单，基本都是萧玉书自己弹奏，听完全部后，蔡琳婕举手发言:“萧老师，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我比你小。”
　　姜寒：“我比你大怎么没见你对我这么客气？”
　　“你要有她一半善解人意我也能对你客气些。”
　　“滚！”
　　蔡琳婕笑道：“我是希望梁冬琳的人物曲编曲也可以由你亲自来做，最好做得大一点满一点，提高的表演性和观赏性，唱的时候key可以高一点，凸现我的技巧。”
　　“你是要拿到《星生》上去表演吗？”
　　“可以吗？”
　　“嗯……我个人不是很建议。如果这部剧真的如你所愿大火，你会享受到足够的红利，没必要再搬到选秀上唱，过犹不及。
　　万一、万一不尽如人意，我可以再给你写一版，不过希望你永远都用不上这一版。”
　　蔡琳婕很听劝：“好，谢谢萧老师！那我还有一个小小的建议。”
　　“甲方爸爸请说。”
　　“我觉得主题曲是没什么大方向上的问题了，就是谈方知的人物曲，我希望可以再惊艳点。”
　　萧玉书转笔的手一顿：“惊艳点是什么意思？”
　　“就是要有那种战歌起的感觉，就是那种偶像剧男主惊艳出场的感觉。”
　　“‘战歌起’这种感觉只能用在一首歌上，我的想法是在推理进行到关键时刻、情节出现重大反转、真相揭开这些时候，配主题曲这个BGM更合适，这样也更好宣传些。”
　　“没错主题曲是要这个感觉，但我是想男主出场的时候可以更帅一点，就是要有那种氛围感，让人一听到BGM就能想起谈方知这个角色。”
　　“这就是谈方知的人物曲，从词到曲都是为这个角色量身打造，听到这个BGM除了谈方知还能想起谁？”
　　“我是要突出韩剧男主出场的那种感觉。”
　　萧玉书指间的笔掉下，试探道:“那种感觉，是什么感觉？”
　　史江涛实在没忍住，大笑出声:“萧玉书提前十年感受来自甲方爸爸的压迫。”
　　王京墨：“我还奇怪萧玉书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放demo，现在终于知道了。你放出来甲方要什么不知道，但不要什么肯定是知道了。”
　　姜寒:“我的人物曲我都没意见，公主殿下为什么还有诸多要求？”
　　对待正事蔡琳婕还是很追求完美，坚持道：“你的形象上来了，被你爱着的我形象不也上来了？”
　　萧玉书握着笔的手倏然攥紧，王京墨急忙补救:“是谈方知形象立住了，梁冬琳形象也立住了，不是你和姜寒，注意点措辞妹妹。”
　　蔡琳婕:“我就是这个意思，所以萧老师……”
　　“没事，这只是个demo，你们初见那场戏不是拍完了吗，样片剪好了发给我，我再研究研究‘那种感觉’。”

　　***

　　刚下过一场大雨，山野间吹来的风湿润清爽，更显得春日草木香中淡淡的硝火味格外突出。
　　深山间红蓝警灯闪烁在潮湿枝叶上，几条黄色警戒线，隔开了黑魆魆的烂尾楼和御三家。
　　随着一声枪响，指挥车里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支队长握着对讲机低声吼道:“摆渡人摆渡人，立刻汇报情况！”
　　杨舟只来得及说一句“敌人疑似内讧”，就陷入了越来越猛烈的火并，支队长立马拿起另一台对讲机命令第二小队从外部突围增援。
　　只是第二小队刚冲到大门口，几十名儿童就从烂尾楼侧门抱着头有序跑了出来。他们急忙把武器背到身后，一手一个小孩拎到救护车边上。
　　激战声越来越小，公共频道里再度响起杨舟的声音:“B级在逃通缉犯傅文裕，缉拿归案。”
　　现场响起巨大的欢呼声和掌声，杨舟一身修身黑衣走出，摘下防护装备扔给一旁的实习警，叮嘱道：“封锁这一块区域，可能还有嫌疑犯。”
　　护士上前给他包扎手臂伤口，一个胆大的女孩缓过神来，看见杨舟受伤，问道：“警察叔叔，你疼不疼？”
　　杨舟面色柔软，抹掉小姑娘一边脸颊上的灰尘：“叔叔不疼，你们不要害怕，坏人都被抓住了。”
　　面对这么帅的警察叔叔，小姑娘羞涩地笑了:“刚刚救我们的医生叔叔也这么说。”
　　杨舟收敛了笑容。
　　刚刚在烂尾楼里，他们本来都要去解救人质了，结果对面突然一声枪响，紧接着发生内讧，似乎有人提前冲进关押人质的地下室。
　　对方敌友不辩，杨舟被迫改变计划，第一小队兵分两路，他去抓傅文裕，梁冬琳去救那些孩子。
　　结果等梁冬琳赶到地下室，已经有人抢先一步放走了孩子们，刚刚梁冬琳就在他们的私人频道里说要留里面再找找线索。
　　杨舟蹲下来问道:“你们是怎么出来的呀？”
　　“是一个很帅的医生叔叔放我们出来的，他早上才过来给那群坏人打针。
　　我以为他也是坏人，但他其实是个好人，放我们出来的时候，还用手帕帮我擦了另一边脸，他手帕好香。”
　　小女孩总是对英雄救美的白马王子怀揣无限憧憬，谈起这位英俊的医生叔叔话都变多了。
　　“他身上还有什么特征呢？”
　　小女孩嘟嘴望天想了一会，眼神亮道：“他手臂上有个很大的十字伤疤！”
　　山上的风静了一瞬，紧接着所有人都听见向来处变不惊的杨副支队长，声嘶力竭地喊道：“封山！立刻封山！！A级通缉犯谈方知出现了！！”
　　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股冷汗爬上脊背，他抬头看向仿佛深不见底的烂尾楼，一轮明月掩藏在屋顶后。
　　梁冬琳去追谈方知了。

　　.

　　梁冬琳同样穿着一身漆黑的防护服，看着空旷无人的天台，摘下头盔和护目镜，扔掉所有通讯设备，卸下手枪和弹夹，军靴踩在粗粝的地面上，发出沙沙声。
　　她小心张望着四周动静，脚下踩到一根水管，身形晃动下意识扶住护栏，可早已生锈的铁栏无法承受一个成年人的重量，瞬间坍塌一角将梁冬琳带倒，眼看即将坠落五楼，一双手及时拉住她。
　　梁冬琳抬头，就见无边月色下，谈方知扶着卡住的护栏，一身白袍，一如当年初见那样，在天台边缘拉住自己的手，救她于粉身碎骨的危难中。
　　猎猎夜风吹开他敞开的袖口，一道十字伤疤在暗夜中隐约可见。
　　梁冬琳的眼神没有任何惊慌，只是冷静道：“谈方知，抓住你了。”
　　“咔！杀青！”
　　现场响起比表演更真实更猛烈的欢呼声，姜寒扶着蔡琳婕上来，转过身先下楼，留她在上面脱威压。
　　蔡琳婕揉着泛青的肋骨，笑着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杀青花束，注意到姜寒手里红白双色的厄瓜多尔玫瑰很不一样，问道：“是玉书给你准备的吗？”
　　姜寒送走满脸不解的跑腿小哥，面无表情道:“除了他还有谁会给我送玫瑰。”
　　蔡琳婕伸手摸了摸:“好漂亮啊，纯净与妩媚并存，和你很配。”
　　“谢谢，这个颜色是染上去的。”
　　“……”

　　***

　　《今夜多云》的杀青宴上，所有人都在为这一个多月的共同奋斗相互敬酒，工作人员终于可以找两位主演要签名要合照，大家都在庆祝一个项目的圆满完成，也在说着临别祝福。
　　毕竟就算下次再见，可能也只是点头之交。
　　洪登镜抱着蔡琳婕失声痛哭，说她再也遇不到这么好的甲方了。魏峰坐在空的苹果箱上，大着嘴巴跟自己徒弟说接下来就看我们了，到时候看看顶级富二代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年纪轻轻就成为音乐制作人。
　　史江涛拍着姜寒和王京墨的肩膀，说道：“姜寒，你就是天生的演员苗子，好好努力，争取转战大荧幕捧个影帝回来。
　　我们老王要不要跟着我混，我后面还要再拍几部偶像剧，年下恋哦。”
　　王京墨不解：“史导，你怎么这么喜欢拍偶像剧？我还以为你们导演的毕生追求就是戛纳金棕榈。”
　　“哪有那么多理想啊，多的都是现实。我就拍点大家喜欢看的，看的人高兴，拍的人高兴，投资的人也高兴。”
　　王京墨深以为然。
　　史江涛被拉去应酬，蔡琳婕端着橙汁走过来：“谢谢两位老师这些天的照顾，敬你们一杯！希望我们彼此星途璀璨，一片光明！”
　　王京墨：“你们那个节目什么时候去集训？”
　　“七月末去登州封闭训练两个月，九月录制初舞台，月底播，差不多十一月可以结束。”
　　“所以我们的剧会在八月播？好快。”
　　“我们这个剧可能不是很好过审，我得再费点心思。”
　　姜寒：“你差不多要在那边待小半年，提醒你一句，现在是你人生中最后一段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时光了。”
　　“还有集训两个月呢。”
　　“那会就有代拍来买股了，导演组开始给每个人发剧本。如果我们这部剧能红，你会拿一个靠实力接住皇族人设的好剧本。”
　　蔡琳婕：“我相信我们这部剧能红。”
　　“为什么？”
　　“就算只靠你和王老师的颜值演技也能有个好口碑，最重要的是，你要相信资本家的孩子。”
　　姜寒点点头，传授了一点表情管理的诀窍，王京墨则帮她做好心理准备。
　　蔡琳婕叹了一口气：“不知道登州那边有没有这样好的制作团队和队友。”
　　姜寒：“我也是。”
　　王京墨和蔡琳婕显然没想到姜寒还能有这样的感慨，姜寒笑道：“《凤于九天》那部剧可是大制作，从导演到群演都是经验丰富的前辈，可不像咱这个剧组这样，年轻、自由、开放。”
　　王京墨好奇：“你不是还有个好朋友钱欣雅跟你一起去吗？”
　　“对啊，怎么了？”
　　“她不就是你的好队友？好队友能有一个就不错了，不过我有六个，嘿嘿。”
　　蔡琳婕失笑：“我说的好队友是实力强人品好的队友，欣雅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论她实力强不强。”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导演编剧看清来人后纷纷起身，蔡琳婕惊喜道：“爸？！”
　　蔡董虽大腹便便但气质文雅，捧着杀青花束递给女儿，是一大把金灿灿的向日葵。
　　“我们小公主的第一部戏杀青了，等你比赛结束，我们办个大的，一起庆功。
　　蔡琳婕有些不好意思：“爸，不要这么叫我！”
　　“干嘛？他们不都这么叫你？”
　　王京墨心口一颤，下意识看向姜寒。姜寒脸上始终保持得体的微笑，却放下椰汁，拿过侍者盘子里的香槟，敬了蔡董一杯：“晚辈无礼，冒犯令千金了。”
　　嘴上说着晚辈，口气可一点都不像。姜寒正要喝下去，蔡琳婕夺过酒杯，对她爸生气道：
　　“爸你干嘛？姜老师是我前辈，他还教我演戏，刚刚还传授我比赛经验，你怎么转头就对人家这么不客气？”
　　蔡董笑道：“我也没逼他喝，再说了，年轻人，喝点酒怎么了？我在他这个年纪都跟人拼茅台呢。
　　你叫姜寒是吧，寒门贵子，前途无量啊。”
　　“蔡董谬赞，侥幸成名而已。”
　　“听说你学习成绩也特别好，江省奥数比赛的省一，一起参加的同学保送华大，不错啊。”
　　“我同学比我优秀，也比我有恒心，不像我，沉不下心来做一件事。”
　　“心浮气躁不要紧，年轻人嘛，长大就好。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打小就在国外一个人生活，我是管不了她了。”
　　蔡琳婕不明白老爹为什么突然跟姜寒聊这样的家常，姜寒却微微一愣，然后拿过蔡琳婕手里自己的酒杯，敬了一下，一饮而尽。
　　蔡董大笑：“年轻人好酒量。”
　　说罢转头叮嘱了女儿几句听前辈的话不要顶嘴，和导演编剧打完招呼就走了。
　　王京墨：“他爸刚刚什么意思？”
　　姜寒转头看蔡琳婕：“不敢相信，你爸不选萧玉书，竟然选我。”
　　蔡琳婕也觉得荒谬：“我才十八岁，怎么就开始给我相亲了？
　　我们家是做日化的，萧玉书的外公是我们的竞争对手。你是孤儿，长得好有能力，估计是觉得你压得住我，适合做上门女婿了。”
　　王京墨：“我靠，还真是，难怪刚刚一上来就要给你一个下马威。但是你可是……可能喜欢男人啊，她爸怎么可能允许她女儿做同妻？”
　　“去父留子呗。”
　　王京墨把手掌伸进嘴里：“你拒绝他了不会被……”
　　“不会！”蔡琳婕无语，“我们家不会这么没品，被人拒绝就要打击报复他，那我们家早就在申城遍地是仇人了。”
　　姜寒根据蔡琳婕这根板正的下梁逆推，也觉得上梁不至于歪门邪道。
　　杀青宴快结束的时候，酒店工作人员推了一个三层蛋糕进来，最顶上那层放着三个主演的小手办。
　　史江涛：“祝三位小朋友儿童节快乐！希望你们在娱乐圈这个大染缸能够永葆纯真，永远热烈永远勇敢！”
　　洪登镜：“希望你们既是为梦想挥洒汗水奋力拼搏的五四青年，也是单纯快乐的六一小朋友。”
　　姜寒笑道：“我只希望我的少年时代永不落幕。”

　　***

　　下了高架桥就到了金华，沿途都是乡村风景，车辆渐渐驶入横店影视城，中国横店四个大字镶嵌在绿植背景板上。
　　姜寒:“你说横店这个地方是不是很有意思，它只是一个县级市的下辖镇，偏偏越过了所有行政层级，直接冠上中国两个字。”
　　李晓雨：“等你做到头部，一切标签比起姜老师三个字，都显得无足轻重。”
　　群演中心门外排着长队办演员证，选群演也有诸多要求，头发不能太长不能染色，身高要在平均线，起码不能比主演高。长相也不要太突出，当个背景板就好，也省的有些小演员玻璃心。
　　李晓雨还在说道：“君浓这个角色之所以选遍娱乐圈都没个结果，是因为编剧对他的外貌有极高的要求。要美，还要是病弱美。”
　　姜寒突然问：“我听说群演都是住在十几个人一间的宿舍，还是上下铺，是不是真的？”
　　“现在都涨价了，横漂嘛，都很辛苦。”
　　“可是现在已经不是七八十年代，不是那个靠实力就能出头的黄金年代，现在这些都掩盖在资本、数据和流量的假象之下，不会再有喜剧之王了。”
　　李晓雨：“所以？”
　　“没什么，只是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当了资本，会从这些人里选一个人出来捧吗？”
　　李晓雨合上剧本：“我妹妹是学哲学的，还读到了研究生，我经常担心她读疯了跳楼，因为马院……堪称锁妖塔。”
　　“很抽象吗？”
　　“不是，嗯……也是，她们这个学科会很执着事物的本质，就是很容易钻牛角尖，陷在一些根本不会发生的假设里去论证公平和正义。
　　没有必要，钱钟书不是有句话嘛，对于丑人，细看是一种残忍。其实不只对丑人来说是这样，对什么来说都是一样的，经不起任何推敲。”
　　李晓雨认真看着姜寒：“既然你自诩内娱恶人，就不要有不合时宜的善良。
　　你不是屠龙少年，你本来就是恶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