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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首) ...

  •   我睁开眼看见铺天盖地的猩红,汇聚成一条河流将我瞬间吞没。就又开始渴望那个男人救赎一样的笑容。或许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救赎,所以我所相信的一直以来只有光。

      迪诺。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在会场外面对着黑幕一样的天空打电话,语调温柔带着些许的宠溺。今年东京的夏季不比去年的凉爽,空气里溽热的湿气慢慢氤氲着蒸腾开来,不远处传来模糊的蝉鸣声,好像是在抱怨着全球变暖带来的一系列温室效应。我慢慢的走近他,看着他的侧脸被室内暖黄色灯光打照的俊朗异常,像是西欧那些著名作家的油画里出来的人物。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剪裁很合身礼服,比起几个月前稍微长长了些的金色碎发柔顺的贴在两鬓,其余的线条被巧妙隐藏进了洁白的衣领里,整个人看起来柔和却又带着王者的睥睨风范。走到他身旁站定的时候,他已经结束了通话,似乎是有点热了,正在把那件礼服的袖子向上挽着,看见我后微微挑起嘴角,关怀的问道,怎么出来了,是宴会没有意思吗,安吉拉?

      我没有回答,只是将视线转移到他正在挽袖子的手上,说,我来帮你吧。然后径直把那截袖子向上拉起一点,用手指指腹将上面突兀的褶皱细细的捋平整。整个过程异常安静,甚至可以听到迪诺喉结滑动的声音。

      ——安吉拉,我……
      ——你不必多说。我打断他的话,依旧面不改色的专注于手里的动作,直到完成以后我抬起头,就着这黑幕一样的夜色看向他的眼睛。神采依旧,只是那深处的七分感激三分歉疚,浮浮沉沉让我觉得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我注视了一会儿,低下头叹了口气,低低的说,迪诺,我是你的未婚妻,于情于理都……

      我没有再说下去。一时间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空气沉寂的有些可怕。过了一会儿,我还是打破了那寂静。我不想让他太过于难堪。

      ——刚才通电话的是云雀恭弥?我问迪诺。他一愣,神情错愕,却也没有想再隐瞒的样子,轻轻点点头。

      是了,云雀恭弥这个名字,早就已经不是深藏于隅的秘密。我冲他掩饰的一笑,扭过头去看东京的都市夜景,繁星似海却又带着无限薄凉。不可置否,我开始有点想家了。想念意大利被累累硕果压弯的葡萄树,想念那湿热的微咸的海风,想念那里的风土人情。我记得有人说过,人孤独的时候就会想家。那么也就是说,我现在觉得孤独了?因为站在我身边的我的未婚夫,此刻与我一起眺望着相同的景色,却和我在想全然不同的人事,那些都是关于一个人,关于云雀恭弥。想到这儿我扯了一下嘴角,眼神黯然。

      初次见到传闻中的云雀恭弥,是在这之后一个月的一艘观光游轮上。我端着意大利出口上乘的佳酿,轻轻一晃便摇曳出头顶繁烁的星空,看着前一秒还满脸宠溺温柔现在则是写满百感交集的迪诺,和那个戾气十足男子的姣好侧脸,像是朋友那样噗哧一笑。游轮甲板上没有风,侍者适时的走过来,端着两杯血一样腥红的酒。我看着迪诺和那个叫做云雀恭弥的男子优雅执杯,便也一并将酒杯一扬。那一抹亮红色不偏不倚的落在我的脸上,透过隔着杯壁的透明液体,我看到一张柔和的有些过分的脸,嘴角勾起的笑意好像被扭曲了一般。

      ——云雀恭弥对吧。放下酒杯,我朗然开口道,迪诺经常向我提起你呢,一起出来散心吗?

      迎接我的则是那个男子一声不屑的哼声。他转过身,瘦长的影子落在我的脚下,映在木地板上毛毛糙糙的。而后我听见他冷冰冰的,没有什么感情波动的声音,对迪诺说,种马,我没兴致先回去了,速度回来,不然咬杀你。随后扬长而去,整个过程中,除了那哼声之外,好像从来没有把我放在眼里。真是个孤傲的人呢。我想。

      迪诺笑得有些拘谨的接过他的话说,好好恭弥,我马上回去。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甲板上,迪诺收起笑意,转过身,一手扶着栏杆望向我:安吉拉,你都看到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末尾不带一点疑问的语气。

      我盯着地板上一块被红酒染成深棕色的痕迹,深吸了一口气:恩,我看到了。我抬起头来,迪诺慢慢的走向我,月光下他逆光站立的身影高大而结实,脸部轮廓柔和的像是要把我融化了。我感到一滴温热的水落在脸上,顺着我的脸颊徐徐滑落下去。我说,迪诺,我真的……

      ——安吉拉。他打断了我的话,只是耐心的叫我的名字。安吉拉。安吉拉。他的声音温暖,柔和,却又不乏稳重,唯独缺少爱,缺了那一分最重要的深情。我感到我的心脏开始一阵阵类似被绞杀一样的疼痛,我想我的脸色一定惨白像是今晚的淡淡的没有生气的月光。迪诺走到我面前站定,然后伸出长长的双臂来抱住了我。被抱住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自己一直都在羞耻的颤抖。我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但还是伸出手来回应了他的拥抱。不管是出于怎样的动机,对于他我永远无法置之不理冷若冰霜。我闭上眼,迪诺的怀抱很温暖,就好像是冬天落进小木屋里的阳光,拥抱着他就仿佛真真切切拥抱了太阳。迪诺,我想,或许我是真的,真的很……那个词眼我一时间不愿意再说下去,所以我只是更紧的拥抱了他,好像是要记住这一刻他在我生命里留下的痕迹那样,深深深深的镌刻下来。

      ——安吉拉,对不起。我听见头顶传来迪诺的声音。不知怎的我竟觉得他有些哽咽,或许是错觉吧,我想。然后在那个人垂下手臂时恋恋不舍得离开了他的怀抱。此时此刻游轮孤独无依的漂浮在海面上,没有风我看着迪诺,心底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惶恐感,却不知从何而来,只能把它认定为多心。我说,迪诺,再见。继而潇洒的转身离开。留他一个人在甲板上发呆。

      相信我,迪诺。不久之后我们一定会再见,然后再也不分开。
      谁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我用化妆棉擦干脸上的泪痕,然后对身旁紧随的男子说,杰森,不用管那个甲板上的人了,过会儿他会消停下来的。那个名叫杰森的男子应声退下。我看了看表,时间正好是十分钟。

      我走向游轮深处一间隐蔽的房间,推开门,有淡淡的茉莉花清香扑鼻而来,墙面上贴满了金色的壁纸,显得格外大气。房间里没有过多累赘的装饰物,一套线条流畅有镂空繁复花纹的浅红褐色桃花心木桌椅和一张附有柔软天鹅绒和浅金色滑绸缎的大床,床一侧的窗户边框是样式古典的凸出花边纹路,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我走到那张King Size床边,那个男人精致的东方式容颜像是结了一层不薄的冰。方才在甲板上天色昏暗,并没有怎么看清,现在细细一看,乌黑的发丝墨蓝的眸子,配着白皙的皮肤纤长的四肢,冷冽的神情依旧掩盖不了他的英俊。的确是个漂亮的男人呢,我不是时候的想。

      ——是你干的吧?我转过视线,那个男人此刻眼神冰冷寒气逼人的望着我,微微皱起眉头道。

      我笑了笑,答非所问的问他,你知道为什么是今天吗?看着他略显诧异的神色,我不动声色的继续说下去:你知道你为什么会今天被沢田纲吉放假休息?又为什么会上这艘游轮?说到这儿我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你觉得和迪诺在一起碰见我是个巧遇吗?我看着他眼睛里那一抹锐利的光明明灭灭,的确是个聪明的男人,这么快就明白了。我从一头绕过床,打开窗户,正好可以看见波澜不惊的墨蓝色海面和绵延不绝的亮丽海岸线。说实话,来到日本东京这么久,我一直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好好欣赏过这里的景色。现在一看,果然是名不虚传。

      ——你刚才跟迪诺接吻了呢。我看着不远处化作一个模糊点闪烁的霓虹灯,低低的自言自语道。我经常看到他给你发短信,给你打电话,用那种温柔宠溺可以融化一切的幸福表情,又或者是情人节时候明明知道自己不擅长还是亲手给你做巧克力,工作再忙碌也要搭飞机回并盛看你……虽然他很温柔,不愿意伤害我所以尽量避免让我看见,可我就是知道。而这些他从来都没有对我展现过。说起来有点可笑,虽然我是他的未婚妻,我从来没有和他接吻过,甚至连拥抱……肩膀上还残留着那个人的气息,心里有种被偷空的感觉。我苦涩一笑后转过身来看他,言简意赅的说,你们不该在一起,在一起了也不会被人祝福的。

      就这么毫不放松的对视了半晌,他终于开口道,你给我和种马喝了什么?他的眉头因为说话声音的喑哑皱的更深了些,手指很努力的紧握着,最后还是无力的松开。我把掉落的发丝重新拢到耳后,那话语便就伴随着拍打礁石的海浪声一起传到他的耳膜。我说,迪诺是普通但是劲大一点的麻醉剂,你的就是强效的那种,强效你明白吗?我想了想,还是向他认真的解释道,就是那种只要肾上腺素一分泌,也就是你一激动,就会逐渐全身麻痹的那种。至于原因吗,我思忖了一下道,可能是因为迪诺说你很强的缘故。没想到吧。我盯着他衬衣领子里漏出来的淡淡的吻痕,被掩盖在灯光投下的阴影里,说,等到他一觉醒来的时候,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云雀恭弥目光灼灼的看着我,最终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你笑什么?我沉下脸。
      ——我笑你天真,女人。就算你杀了我,你也得不到迪诺的心,因为迪诺•加百罗涅,从头到尾就只是我一个人的所有物。而且,他挑眉,姣有兴趣看着我的表情问,你觉得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给迪诺也下了药?

      我身体一僵,一些琐碎的片段就那么不争气的跑出来,开始缓慢的回放。对呀,他明明在那之前就和迪诺分开了,为什么会知道?除非……

      ——那你,知道了?我听见我的声音,颤抖的让我有点不认识。不可能的,我有些不敢置信的想,难道他是为了将计就计?可是我明明看着他们喝下去了的。

      ——别想那么多,女人。他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在我耳边响起:我只是把我和迪诺喝的调换了一下而已。说到这儿他有些慵懒的打了个哈欠,说,只是我没想到你对他也下了药。

      不会看错的,在松了一口气的那一瞬间我分明看到他那双细长的墨蓝色眼底晃过一丝没有掩饰的杀意。掩饰着内心的惊恐,我看着他,就算是这样,他也还能动吗?还是说,我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对,深呼吸。仔细想想,既然我都已经知道实情了,为什么他不上来抓住我?还是说,他只是上身能够动弹而已?我渐渐冷静下来,旁敲侧击的试探着问道,你,难道不打算对我动手吗?

      回应我的是一声不屑的笑声,那双墨蓝色的凤眼像是盯着猎物一样紧紧锁住我,道,只是局部麻痹了而已,但是即使这样,对付你还有你的手下,我仍然是绰绰有余。他说这话的时候很随意,然而这种随性更让我觉得心里发毛没底气。说到这儿他略带邪气的笑了一下,指着很明显是被摔落在床头的银灰色手机说,另外不好意思,刚才我趁着还有些力气报警了。

      我半信半疑的盯着他的眼睛。我想他应该明白,黑手党内部如果报警的话会有什么下场。如果被警察知道的话……等等!我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什么,大脑飞快的逐一将线索联系起来以后,我一瞬间脸色发白。这个男人……他和迪诺根本没有留下任何证明他们是黑手党的线索啊……他唯一铤而走险的一步,就是把迪诺扯进来,可是他一定是坚信如果是我绝对不会将迪诺的所有情报抖出来。的确,我心里也决不允许迪诺出什么差错……那么现在我若对他做出什么伤害行为,那么到时候遭殃的……我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下去,只是死死地瞪着眼前这个在几分钟之间让我内心跌荡起伏不断,而自己却依旧神定自若的男人,恨不得直接上去用一直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将他千刀万剐,最终碍于各种原因却只能干巴巴站在那里做内心的濒死挣扎。

      果然是个非同凡响的男人,我想,怪不得迪诺会爱上他。但是当时的我根本想不到,在爱情的绝对领域里,聪明睿智非同凡响永远无法成为获胜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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