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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上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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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一声“哥”,江钦哄了肖付惊一个多周,从淅沥春雨哄到樱花开了。
大课间肖付惊刚从厕所回来,正站在教室后门甩手上的水,抬头一看,自己桌上放着一个粉色的信封。
追他的女生很多,也有写情书的,不过他通常看都不看直接入桶。江钦正趴在桌上休息,修长的胳膊绕过头搭在右肩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垂,指尖泛着温润的光。
肖付惊盯着那只手“啧”了一声,这么好看的手,想牵,但面子也得要......要不我趁他不注意偷牵一下?
其实他也不是不能喊哥,但以前都是别人喊他哥,强烈的胜负欲让他开不了口。他一直很坚定,却在床上被江钦挑拨地缴了械。肖付惊感觉自己的不锈钢面皮哗啦啦地往下掉,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
他正站在门口发愣,江钦右肩上垂着的手指动了动,而后慢慢滑到肩头,滑到桌上,指尖划过的弧度像是划在肖付惊的心尖上。
“站在那里干嘛?”江钦的嗓音突然响起。
肖付惊一怔,回过神,清了清嗓子,“我刚进来。”
“你在那儿站半天了。”
肖付惊用力甩了甩手,想把水甩了江钦脸上,结果他站太久,手上的水早就干了。他嘴硬道:“你怎么知道,你后脑勺又没长眼睛。”
“我当然知道,我在等你。”江钦将肖付惊的板凳往外扯了扯。前排的钱忆杭和何寻不知道去哪里野了,江钦说话便没那么拘谨。
肖付惊傲的像只赢了斗鸡比赛的大公鸡,翘了翘尾巴坐下了,下巴指了指桌上的信封,“这哪儿来的?”
“不知道。”
肖付惊皱皱眉,拎起信封就要扔,刚要往空中一抛,信封里传来细细索索的“哐哐”声。
“这里面有东西?”肖付惊将信封收回来摇了摇,果然,里面放了东西,沙沙哐哐的声音还挺好听。
江钦往他这边一瞥,肖付惊要拆信封的手顿住了,随后将信封扔到一边,“不看了。”
江钦左手放在桌上,侧身朝向肖付惊,“我想看。”
肖付惊觑了江钦一眼,见他脸上很平静,不像是吃醋,但他脸上通常都很平静......
轻风透过窗户连同阳光一起吹进来,江钦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看他。肖付惊想了想,随意将信封拿起来,有些暴力地撕扯开,开口朝下一倒,樱花纷纷落满了桌,被清风一带,香气扑面而来。
落樱缤纷中,一张白色的卡片“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肖付惊定睛一看,上面用荧光笔写着:付惊哥哥,我错了。
肖付惊一怔,扭头去看江钦。江钦笑了笑,将手伸到他桌洞里,“付惊哥哥,牵手吗?”
肖付惊咽了口唾沫。这谁受得了?牵牵牵牵牵!
他火急火燎地刚要把手伸到桌洞里,窗口传来何寻的喊声,“卧槽,惊哥这什么情况啊!”
何寻的声音本来就偏细,这一嗓子喊出来,差点破了音,全班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过来了。
“什么什么情况啊?”刘耀东也凑了过来。
“有女生收集樱花给惊哥道歉!”何寻喊道。
高二十四班全体成员:!!!!!
接下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重要的不是樱花,重要的是“道歉”两个字。追肖付惊的女生一般都是精卫填海,甭管往里面投多少树枝,海水都波澜不惊的,连半点水声都听不到,压根没有道歉的机会。
这个女生居然写信道歉!这说明什么!说明有来有回!说明铁树开始发芽了!
这句话像是热水入了油锅,全班都炸了,肖付惊和江钦的座位被团团围住,巨大的人潮掀起了风,樱花像是在凑热闹,纷纷扬扬洒了两人一身。
“惊哥,这女生是谁啊?几班的?”
“这女生是不是有戏?”
“惊哥,她长什么样啊,好看吗,追你多久了?”
肖付惊头上肩上都是樱花,垂眼看着那张卡片。江钦特意用比较可爱的字体写的,看不出是他的字迹,若是旁人乍一看,确实会自动联想成女生写的。
手没牵成,不高兴,但江钦给他写的道歉信被大家看到了,他又有些暗爽。
“好看,是我们学校最好看的。”肖付惊漫不经心地抖了抖头发,樱花哗哗往下落。
众人一片哗然,拍桌子起哄。“惊哥,那女生追你多久了?”
肖付惊想了想,“我追的他。”
“我——日!”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差点把天花板给掀翻。
光凭这两句话,就够他们胡乱猜测,编一部狗血偶像剧了。
猴子们还待再问,但肖付惊不肯说了,他们抓耳挠腮,上蹿下跳,只好去缠钱忆杭。何寻喊那一嗓子的时候,钱忆杭就在他旁边。但他站在栏杆那一侧,从窗口那看不到肖付惊的桌子,何寻那棒槌又是脱口而出,他杀人灭口都来不及。
班里和走廊上鸡飞狗跳了一阵,直到上课铃响了才渐渐安静下去。
后排两人的桌子上都是樱花,肖付惊顺手拿起一本做完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把樱花往里堆,紧接着把卡片也夹在了里面。
“你夹书里干什么?”江钦问。
“证据。”肖付惊不假思索。
江钦低声笑了笑,将自己那边的樱花也捧了过去,“都给你。”
数学课上,老李正在讲昨天晚自习的题,钱忆杭余光里移过来一个纸条:杭哥,你肯定知道,跟我说说呗,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我信你个大头鬼!
钱忆杭娴熟地往纸条上写:我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推到何寻面前。何寻趴下唰唰写,写完又推给钱忆杭:杭哥,你演技太差,你的眼中根本没有惊讶。
我擦?我一个高中生在学校里混还得有演技?
钱忆杭又写:那是因为我近视,双眼无神。
然后两人就近视会不会导致双眼无神的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钱忆杭,何寻,你俩干嘛呢!谈恋爱呢!”老李喊道。
教室里一片哄笑。
“钱忆杭,这道题的答案你来说!”老李抖了抖卷子。
钱忆杭站起来一脸懵,却见斜前方的周小宣把卷子往外一扯,拿笔指着那道题的答案。
“选C”钱忆杭说。
教室里爆发了一阵大笑。
“答案是2,”肖付惊在后头小声说。
钱忆杭听到了,但他没再吭声。周小宣将卷子收了回来,垂眼看着自己刚刚指的填空题答案,上面写着2。
“还C,我看你就是个C,站着听吧!”老李平时挺正经,罚起人来却很有招,没过一会儿又找了个机会让何寻也站起来,两人双双站了一节课。
一中的操场上开满了樱花,下午的大课间和晚饭后,经常有人到操场上溜达。绕过操场的环形看台,东边有一条长长的小道,道路两旁种满了冬青,像是最安全的栅栏,小路上只有一盏路灯,灯光洒不到的地方,不少情侣会在其中穿梭逗留,既然是情侣的重要基地,自然也是教导主任重点抓的地方。
那张卡片引起的骚乱持续的时间超乎肖付惊的意料,每次他跟江钦吃完晚饭回到教室的时候,门口已经堵了人,几次之后,他终于不耐烦了,索性到操场上躲清闲,两人溜达着就溜达到这片情侣秘密基地。
这条路弯弯曲曲的,两人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越走越有些蠢蠢欲动。一中居然还有这种地方?!
他们这一路上碰到凑头说悄悄话的,牵手的,拥吻的,都在昏暗中,看不清脸,看得肖付惊心里小鹿乱蹦。
他暗戳戳地往江钦那边靠,伸手去勾江钦的手指头,刚碰到,背后传来一声大喝:“别跑!”
肖付惊做贼心虚,抬腿便要跑,江钦一把将他扯住,低声说:“不是抓我们的。”
江钦话音刚落,一堆情侣乌泱泱地跑了过来,脚步一顿讶异地看着他们。“给我站住!”后面传来教导主任的喊声。一群人也顾不上尴尬,连忙又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去,差不多有半个班的量,这么一连串地跑过去,几乎可以用声势浩荡这个词来形容了。
这群人后面紧跟着教导主任。教导主任原本就胖,挺着个啤酒肚呼哧呼哧跑过来,见到两人的时候一愣,“你俩在这儿干嘛?”
“吃完饭遛弯。”江钦语气很平静。
教导主任抹了一把汗,指了指前面的人,“你们看清前面的人长什么样了吗?”
“太暗了,没看清。”
教导主任看了两人一眼,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下个月咱们学校......”他说着话往前瞅了一眼,见又有情侣停下了,立马摆摆手甩下一句话:“算了,老郑这两天应该就通知你们了!”话音未落就继续追那群人去了。
肖付惊和江钦面面相觑,一致认为说话说一半的人很欠打。
好在这后半句没过多久,钟老就来补上了。
课间,肖付惊趴在桌上休息,江钦在给他换笔芯。自从两人同桌,肖付惊就懒的换笔芯了,用完了就直接用江钦的。
四月天松弛慵懒地甩着裙摆,抖动的微风漫入窗口,肖付惊的短发微微颤动。他穿着一件薄卫衣,将袖子堆叠到胳膊肘处,白皙的胳膊微凉,有半截浸在阳光中。
江钦刚将旧笔芯从笔管中拿出来,正要将新笔芯换进去,右手便被抓住了。肖付惊像松鼠囤食一样把江钦的手揽住,将脸贴在上面,依旧闭着眼。
“我换笔芯呢。”
“你单手换。”
江钦低笑一声,单手将新笔芯放了进去,又将笔头拧上,放到肖付惊桌上。
自上次的卡片风波,一中论坛里已经给肖付惊找了无数假想女友了,吃瓜群众绞尽脑汁,几乎把一中好看的女生数了个遍,单单就谁是最好看的问题,就争论的热火朝天。
他们争论的越激烈,肖付惊和江钦反而就越自由,大家笃定给肖付惊写信的是个女生,两人就算有些亲昵的举动,也不会有人往那方面想,只会认为是两个死对头同桌一段时间,关系变好了而已。论坛上依旧会有一些人磕他俩的cp,但那些人更多的是因为这俩人长得好看,站在一起比较搭,至于他们的真实关系如何,其实根本没人关心。
江钦看了肖付惊一会儿,克制住触碰他的冲动,只笑了笑,“你别流我手上口水。”
肖付惊张开嘴,“我就是拿你手擦口水的,怕弄湿了卷子。”
“靠!”江钦笑着作势就要将手抽回。肖付惊按住他的手,将整个头都埋到臂弯里,在黑暗中亲了一口。
上节课是数学课,大家用脑过度,疯不起来,教室里还算安静。肖付惊偏头睁开一只眼,“麻吗?”
“嗯?”江钦没反应过来。
“手麻吗?”
江钦笑了笑,“没知觉了,你这么重。”
“靠!”肖付惊盯了他两秒,低头在他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靠,我给你买的磨牙棒你不咬,非咬我。”江钦压低声音说。
肖付惊挑挑眉,“你不是没知觉了吗?”
江钦抬起手一看,赫然两个大牙印。
何寻跟钱忆杭一前一后冲进了教室,满脸兴奋地往后排跑。
“钟老说有好消息要告诉我们!”何寻兴奋地扶扶眼镜框。
“什么消息?”肖付惊抬头问。
“还不知道。”何寻咧着嘴笑。
肖付惊几乎要翻个白眼,“不知道你高兴个屁。”
钱忆杭一屁股坐在座位上,“钟老一会儿就进来说了,他说是好消息,那就多半是好消息了。”
“对啊,钟老不跟老李似的,忽悠我......”何寻后面那个“们”还没说出来,突然瞥到了江钦手上的牙印,“钦哥,你这手上谁咬的?”
江钦左手放在凹凸的牙齿印记上摩挲,“我自己咬的。”
何寻眼中射出不理解的光,“你咬自己干嘛?”
钱忆杭看了看他俩,连忙打岔,“好玩啊,我有时候也咬自己玩。”
“是吗,”何寻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一口咬下去,看那架势能咬死一头牛,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几秒,突然“嗷”地一嗓子,“疼死我了!!!”
肖付惊定睛一看,鲜红的血从他手上哗哗往外淌。钱忆杭被吓了一跳,“你咬那么卖力干嘛!”
江钦连忙抽了几张纸,“先止血。”
......根本止不住。
几个人拖着何寻往医务室跑的时候,刚好撞到了钟老。“哎,快上课了,你们上哪去?”
“止血!”
“打狂犬疫苗!”
钟老这才看到何寻血淋淋的手,“你被狗咬了?”
何寻委屈地说,“我自己咬的。”
钟老一时半会儿没理解过来这是什么新操作,见那血还在哗啦啦往外淌,只好摆了摆手,“你们快去吧!”
几人点点头,又继续拖着何寻往前跑。“哎肖付惊,江钦,我们要开运动会了,那个开幕式......”
“钟老你看着报吧!”肖付惊摆摆手,几人转眼就消失在楼梯口。
三人急急忙忙将何寻拖到医务室,生怕他半道儿上血尽而亡。何寻也不知道是血小板低还是怎么的,那血流的特别吓人,哗啦啦的,他们几人连番拿纸给他捂着都捂不住,这一路上滴了不少血。
几人到了医务室一查才知道,何寻血小板确实有点低,不过不严重,主要还是他咬的太厉害了,老师给他压了一会儿,很快就止住了。
何寻坐在凳子上有些尴尬,尝试着往回找补,“我其实是......不小心。”
“没事,自己把自己咬出血的我见多了,还有把男朋友咬出血的。”女老师一脸淡定,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
何寻干笑一声,垂下了委屈的钢丝球脑袋。
几个人一番折腾回到教室的时候,钟老正在黑板上画磁场,边画边讲,他们从后面偷偷地溜进去,通过后脑勺都感受到班里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一中的运动会通常三天时间,开幕式就占大半天。这三天不上课也没有作业,而且除了开幕式,其余时间活动自由,高兴了就去看台上看一看,跟着喊一喊,累了热了就回教室歇歇,对于这群高中狗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神仙日子了。
但肖付惊以前对运动会没什么兴趣,参加项目倒是无所谓,他享受喝彩声和掌声。但他不愿意在外面晒,这个运动会一晒就是晒三天,想想都觉得口干舌燥。
江钦那就更没兴趣了,运动会这种活动他几乎不参加,高一的时候还是被班长缠着才报了一个最没观赏性的铅球,因为这玩意儿没人报,班长找来找去找到了他。
但今年不一样,为时三天的运动会,到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操场上,他们总能在密密麻麻的目光包膜中找个缺口。
两人都抱着愉快的心情上完了这节物理课,直到钟老迈出教室,江钦桌子上突然拍了一张表。
“你俩看看,开幕式你们有三个节目,是有点多,但时间都岔开了,够时间换衣服上厕所啥的。”
江钦和肖付惊俱是一愣,见表上列了十几个节目,白婉把他俩参演的节目圈出来了。国旗方阵,开场舞和太极。
肖付惊抬起头,“我什么时候说要报这些了?”
白婉早有准备,“刚刚钟老在门口问你了,你说让他看着报。”
肖付惊一怔,“我说的是运动会的项目让他看着报!”
白婉有些为难地说:“我刚刚把名单发给宣传部的赵老师了。”
肖付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其实这三个节目对你们来说都很简单,花不了多长时间,就这个开场舞需要你们私下里练练......”白婉正挖空心思地找措辞,肖付惊眼神亮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开场舞有多少人?”
“你来定。”这次白婉回答的很干脆,明显是早有预谋。
肖付惊托腮歪头看着江钦。江钦垂指摩挲着右手上痕迹已不太明显的牙印,“你行我就行。”
肖付惊嘴角勾了勾,转头对白婉说:“太极我不参加,那白褂子太丑了。”
白婉笑了笑,“行,开幕式要么也是坐在那里晒,一动不能动,还不如参加个节目,太极的人好找。”
“那国旗方阵.......”肖付惊正要说国旗方阵他也不参加了,白婉立马接道:“国旗方阵就七个人,要求是七个一米八以上的帅哥,而且这个真的用不了多少时间,排练个一两次就行。”
肖付惊想了想,白婉说的有道理,开幕式要么也是坐着,还不如参加个节目,说不定能趁人不备捡个漏。
白婉搞定了他俩,乐呵呵地拿着表找陈沐晚去了。
这次开场舞肖付惊他们只做个引子,还是上次他们那五个人,大部队的舞蹈方阵动作都很简单,肖付惊懒得教,赵老师只好亲自上阵。
由于是舞蹈方阵,他们大课间和晚自习会抽出时间在操场上排练。操场上没灯,只能借着主席台和春华楼的灯光照明,赵老师在前面大声喊着节奏,方阵整齐划一地做着动作,清凉的夜色中隐隐传来花香。
肖付惊他们刚跳完,正准备回教室上自习。江钦突然将他拦住,冲刘耀东他们说:“你们先回去吧,我们待会儿再回。”
他俩有时晚上也会去练国旗方阵,刘耀东他们也没多问,摆摆手走了。
“你要干嘛?”待众人走远后肖付惊问。
江钦转身往那条小道上走,“你的牙印没了。”
肖付惊跟着他快步走,一怔,“没了那不是很正常吗?”
他们跳舞的地方本来就离着小道很近,绕过阶梯看台就到了。今晚的风挺大,松树林在黑暗中摇曳。两人顺着弯弯曲曲的小道走到一处黑暗中,江钦突然停住脚步,转身将肖付惊压在树上,将右手手背放在他面前,低声说:“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