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亡魂》目八刀

56、演技

　　夜晚出行对沈克来讲并不是禁忌，更像是一种自我舒适的妥协，偶尔有需要也不会拒绝，但今日和司嘉一同出行他才知道，避让并不舒适，坦然才是。
　　不用为了避免与妖鬼对视而眼神躲闪，也不用担心厉鬼妖怨横行战战兢兢，司嘉仿若一颗遗世明珠，不用砥砺也可前行。
　　感受了夜晚的神秘，吃了果腹美味的夜宵，沈克一路嘴角都没落下，刚刚家中那段旖旎又诡异的插曲也暂隐于心里。
　　接机时，沈克异常紧张，是离别两年的首次相见，更重要的是，得知真相的首次面对，沈克不知要不要主动提及自己已经知晓，又怎么介绍面色薄凉的司嘉神官。
　　见面之后，沈克才知道一切的忧心都是多余的，思念和关怀敲碎了一切。至于介绍司嘉？
　　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因为他们只见面一分钟，神奇的一分钟。

　　接机时，司嘉临时要回去引路，又不放心让沈克独自这么晚在机场等着，于是乎，他爸妈的飞机不仅恰好提前30分钟到达，见面5秒钟还没到又偶遇时间静止，甚至于貌美如花女士刚抱住沈克眼泪还没来得及掉，沈克满溢的情感还没来得及迸发，爸爸安慰的小手还没来得及出手，司嘉就将三人一并带回家中。
　　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在所有人都反应之际他淡定的说了句：“我是司嘉，这是我的居所，请随意。”又，匆匆消失了。
　　留下还未来得及害怕的沈克父母及此刻希望时间真的静止的沈克。
　　有那么一刻，沈克有些怀疑司嘉那句话的真实性，“扰乱人间秩序的永远不是异界或异类。”如今看来，沈克果然还是要保留追究辩护的权利。
　　“克克克克。。。”妈妈揉了揉眼，抓着沈克的手略带惊讶又有些惶恐的确认道：“刚刚，刚刚那个就是鬼吗？这鬼长得倒是怪好看的。”
　　一旁沈克的爸爸咳嗽一声，妈妈这才反应过来：“我们怎么也能见鬼呢？是不是我们已经死了。”
　　沈克急忙反手将妈妈手盖在安慰道：“没有没有，妈妈爸爸你俩多福多寿长命百岁，”又道：“至于刚刚那个，他就是我梦里的哥哥，不是坏人，更不是什么鬼，他是。。。”
　　没等沈克将“神官”两字说出，司嘉又现身在三人面前，就连沈克也怔愣了片刻，心想司嘉今天是不是在逗他玩，他一个经常见鬼的人偶尔都需要心理建设一番，更何况没见过异类的正常人，就不能委婉一点吗？
　　司嘉看出沈克眼底的疑虑，犹豫了一下，解释道：“刚刚走的匆忙，忘记使用忘语了。”
　　“那，”沈克干笑了两声：“请吧。”

　　用的忘语，并对他们的记忆做了些必要的润色和加工以便能更顺滑的接受所有应对的局面，沈克见父母不在惊慌失措也安心了不少，于是小生的问道司嘉怎么刚刚离开就又回来了，不是冥河需要引路吗？

　　冥河有对引路亡魂其实是没有时间规定的恶，亡魂进入冥河是受了渡化的吸引，一般情况下，亡魂进入冥河那一瞬间就会被死神自动渡化，已经渡化的亡魂其实多半是不能惹出什么乱子，所以如果引路人不能及时赶到，同冥河的其他神官也可以代为看管。
　　但现在不是一般情况了，原形态亡魂如今越来越多的出现在冥河，十九香桥和默吉虽然可以引路或暂时安置亡魂，但他们不能渡亡魂之苦，不知道这死神是不是对于今天罢工这一做法早有打算，所以才给了引路人净化亡魂的能力。
　　所以往日里司嘉并不会如今天这般着急，他赶到冥河的时候，默吉十九香桥和南章都在，围坐一团把酒言欢，司嘉瞥了眼桌上的一个碎花包被，看来是个夭折的婴儿，这种亡魂虽没有经历苦难但伤痛多少还是有些，又因为年小多半都应该是哭闹而来的，但桌上的状况分明是没有什么影响，自动渡化了？
　　司嘉抬手朝小婴儿净化一瞬不由愣住，是原形态没错，却很平和，如果不是看不到已经渡化了的痕迹，司嘉真的以为死神大人又复工了。
　　默吉朝他耸了耸肩同样表示不解，南章阴阳怪气的说：“看来你们引路人的工作很清闲啊，帮你引到河边了还不见你半个影儿。”
　　此话一出，四人的神印都微闪了一下，是投诉公告，南章看完哼笑补充道：“看来还真是闲的。”
　　是一则关于引路人司嘉的投诉公告：
　　人类时间22:34，引路人司嘉在BW1389处未提前报备擅自控制时间，使得航班无故提前32分钟落地，时间无故锁定47秒，虽没造成伤亡损坏，但影响极其恶劣，已收到异管局投诉，请相关人员及时给与解释并处罚金50W，一半用于涉及归属地的异管局建设，一半用于冥河建设。
　　特此公告。

　　“50W？”默吉深吸了一口气，黑着脸嘟囔着：“下次有事能不能稍微通知我一下，不用太详细，告诉我你要做什么就可以，我也好提前编个圆满的，50W你当就那么好赚吗？”
　　“不好赚吗？”司嘉冷冷的说道：“要是没事儿我就先走了，那个圆满的也麻烦你帮我提交一下。”
　　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默吉暴躁的刚要开口骂，结果发现桌上还有个小婴儿，于是便强制收回了脏话，抱着小孩儿跳上小舟，南章和十九香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一笑，也随即消失了。

　　用过忘语之后的沈克父母对待司嘉就像许久不见的晚辈一样自在，沈克忍不住心中称赞神官做事确实靠谱，又心生好奇低声问道：“他们对你这样不客气会不会折寿啊。”
　　“不会，”司嘉拍了拍身旁的座位叫沈克安心坐下：“他们不知道我是神官，对我也只是单纯的喜欢，不影响的。”
　　“那就好那就好，”沈克长舒了口气，不免好奇的问道：“是哪种喜欢呢？”
　　妈妈肯定是看重了颜值，但爸爸看起来好像也颇为满意，他向来对于司嘉这种冷漠没教养的表情很反感，今天倒是出息了。
　　“就是，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那种喜欢。”司嘉淡淡的说。
　　沈克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忽然一愣，一时半刻没反应过来司嘉的那句“女婿”是什么东西，恍然之后更是涨红了脸从椅子上串起，尽量压低声问道：“你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女婿？谁是女婿？”
　　虽然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但白鹤展翅一样的大动作还是被沈妈妈捕捉到，妈妈刚好从卧室出来，如自己家中一样换上了家居服，恰好看到貌似正在闹脾气的沈克，拧眉呵斥道：“克克，不是我说你，你这脾气要改改了，也就人家小嘉的脾气好，要是换个人早就不让着你了。”
　　沈克惊讶不解的看了看妈妈，转头瞥见司嘉嘴角的细微的扯动了一下，这才恍然知道是司嘉忘语的神奇力量，好好的神官不当了是吧。
　　转身背对着妈妈压低声音附身朝着正坐在椅上的问道：“你到底，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什么时候变成女婿了，还有，小嘉，又是什么鬼，你是个神官，你是神官。”就差把“你是神官，能不能要点脸”说出来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孟婆，灌什么迷魂汤，还有，我是不是鬼你难道不是最清楚吗？”司嘉抬手朝着自己周身比划了一下：“你看我绿吗？”
　　“。。。。。。”
　　沈克被司嘉的话惊到简直说不出话。
　　“你得对我负责。”司嘉仰视看着沈克，扯了扯嘴角，一抹狡黠一闪而过，转而眸色变得清明光亮，甚至还有些，小委屈，仿若真的有什么登徒对他做尽坏事，沈克整个人瞬时傻掉了。
　　就在这时，司嘉起身站起，因为身高差距，沈克整个人像被暗夜笼起一般，司嘉起身时暂停在沈克耳边说了句：“你亲了我，就要对我负责。”
　　明明是他先亲的。
　　可这句话刚冒出来，头顶传来更陌生又委屈的语气：“阿姨，别说小克了，都是我不好。”
　　沈克僵直的脖子艰难的转头看着司嘉，赫然一张委屈且让人信任的脸庞。
　　好家伙，司神官，你还会装莲花了。
　　“你瞪什么瞪？看看小嘉都委屈成什么样子了你还瞪。”沈妈妈走上前急忙拉住司嘉坐在一旁椅子上：“你不用给他找借口，我自己儿子什么德行我还能不清楚吗？”
　　沈克满脸写着震惊的看着两人，心想你儿子德行你可能真不太清楚了。
　　“你也知道，他有毛病，所以脾气性情和普通的孩子都不太一样。”
　　我的亲妈啊。
　　“虽然他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但是好在是个善良的孩子，也懂事儿，长得也好看，这点像我，不像他爸。”沈妈妈抬手轻轻的握住司嘉的手：“小嘉啊，我们虽然第一次见面，但阿姨真的很喜欢你，也特别的感激你。”

　　“大概是，小克八岁的一天吧，我记得很清楚，有一天早上我起床起晚了，正数落你叔叔为什么把窗帘拉的那么紧早上一点阳光都没能感觉到，就在这时，沈克兴匆匆的跑进了我们的卧室，他兴奋的说，他那些天一直在做梦，梦见了一个哥哥，说梦中哥哥是他的守护神，保护着他，将来一定要去找他。”沈红着眼抿了抿嘴：“我们是看不到那些东西，没办法体会那么小的孩子到底经历了多少煎熬和恐惧，也不知道梦中守护神是不是真的存在，或者只是一个小孩儿在绝望无助时筑起的一个保护自己的幻境，但是啊，”声音颤抖着说：“就是那天，他说他梦见你的那天，他已经三年都没有说话了，整整三年，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那是他第一次开口，还满眼的希望和孩子气。”
　　沈克身躯一震，眼底瞬时漫上热气，红着眼尾看着妈妈，妈妈吸了吸鼻子，反而瞪了他一眼：“哭什么哭，欺负小嘉你还有理了，”转头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你放心，他要是欺负你，无论什么委屈你都告诉我，我一准儿帮你教训他。”
　　“妈~”沈克忍不住叫了句。
　　“就是啊，请你别离开他。”沈妈妈眼底的光圈终于忍不住溢出：“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无理也很过分，但是，我也没有办法了，我们但凡有什么办法都会倾尽所有的，他，好不容易才长了这么大，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能晚上出门玩耍，能喝酒能看病，能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如果再让他回到从前，他就，活不成了，他是我的孩子啊，我，不忍心啊，不忍心让他再次回到地狱。”

　　沈克其实已经不记得妈妈说的三年没有说过话这件事儿了，或者在他的记忆并不算很难忘，他不是故意不说话，只是那个年纪恰好有了认知却不懂得判断，只觉得身边的人根本不懂自己的痛苦，他们看不到他看到的，体会不到他体会的，甚至就连自己在许多人面前正陷入困境时根本没人能发现。
　　于是越来越怨，越来越不满，越来越不想倾诉和交流。
　　梦见司嘉的时候才只有8岁，好在还算是的小孩儿，算是矫正及时，又幸好爸妈一直陪伴，虽然有怨但并不恨，这是沈克第一次听到妈妈主动提起8岁以前的事儿，应该是害怕提及痛苦沈克受不住，而那段经历，也不仅仅只有沈克一个人痛苦。
　　其实守护自己的并不只有司嘉，还有从未提及半分苦楚的爸妈。
　　沈克红着眼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的掉落，司嘉满眼心疼的回望着沈克，正要开口之余，司嘉脸色微变，门铃忽然响起。
　　沈克也不由的一愣，他来了这么久，怎么都不知道司嘉家里还有门铃，而且还能响？不解的看了看司嘉，司嘉则是微微蹙眉，又无奈的轻叹了口气。
　　反手将沈妈妈的手攥在手中：“你经历的苦楚都将过去，所到之处，都将是鲜花盛开之地，放心，我永远都会护着沈克。”
　　沈克浑身一僵，越过妈妈与司嘉正好迎过来的眼眸相对，往日如寒潭如深渊般冷清凌冽的眼眸此刻也豁然安宁，那片寒冰不知何时化开成一滩泉，从遥远的寒地一路流进沈克的心里。
　　他知道那是忘语，更是安抚，可偏偏此刻说出忘语的是司嘉，一直对他不起作用的忘语如今也像有了魔法，让沈克忍不住生出没由来的笃定。

　　停了几秒的门铃终于又响起，司嘉这才起身开门，他大概四用膝盖也能想得出是十九香桥，还有南章，看来默吉还在审判没有下船，不然绝对不会缺席。
　　南章拎着两瓶酒，十九香桥提着两个食盒，那食盒沈克认得，放出在地下城时候陆公子给过他，后来被十九香桥要走的就是这个样子。
　　两人进屋之后寒暄惊讶的模样，颇有朋友登门做客偶遇家中来客的巧合。
　　结合刚刚司嘉那一番足够惊掉下巴的操作，沈克终于知道做神官真不是随便谁都能做的，还真得多才多艺，至少，你得有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