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屋》蛋奶包

2、冲突与调解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有些疲倦的周五，把要做的卷子平铺在一起，足足一大摞，用手捏都分不出张数的程度。要说卷子做多了，光是摸着厚度就大概能猜出个数量，这或许是她不务正业的天赋吧哈哈，曲娴静脸皮厚的想着。不过，这么些卷子，曲娴静看了心里也有些发抖。
　　不过再多她也最多“漏”写几道题，不写或少写，呵呵，承受不了班主任和任课老师的“混合狙击”。一如往常，她拉着方芳有一嘴没一嘴的随意聊着。
　　方芳还是一脸好像在听好像走神的瞌睡模样。
　　“怎么，昨天晚上没睡好？又熬大啦。”曲娴静走在方芳前面，正对着她，影子随着昏黄的光被拉得很长。
　　最近方芳上课总是曲着胳膊把头埋在里面，她都瞧见几次，她心想最近作业多，课程紧，班里弥漫着一股焦躁感，就连课间走廊也就零散几个学生，放空出神。
　　方芳垂着眼，隐约可见的侧脸崩的有些紧。曲娴静想她可能是给自己太大压力了，略带轻松地问道”我记得一中对面新开了一家奶茶店，明天我们去图书馆做题，回来顺便尝尝那儿的新品，据说味道还不错?"
　　方芳迟疑了一下，半晌才慢吞吞吐出一个嗯字。
　　周一升旗仪式刚刚结束，曲娴静还气着方芳放了自己鸽子，让自己等了几天，发了十几条微信也没有回应。一走进班门口抵着课桌伸了伸，愣是看不见方芳的影子。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闷闷的感觉，眼皮一跳，扭头一看，班主任也进来了，她连忙回到自己的座位。
　　曲娴静直直的听完方芳不再来学校上课的话，怔愣了一下。
　　什么叫不再来学校上课？是辍...学...的意思吗？听到这个消息，班里瞬间陷入了一阵寂静，随即纷纷把目光指向和她玩的要好的曲娴静身上。感受到各种意味的目光，她咬了咬牙，问了出来“她是辍学了么？”
　　"是的，她的家长跟我确认了这件事，行了把她的课桌搬出去，后面的位置往前移......"在班主任的指挥下，很快空无一物的课桌被力气大的男生搬到走廊，一阵桌子挪动的响声，班里又陷入了嘈杂声中。
　　曲娴静望着走廊外孤零零的课桌，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刚下课，其他人还坐在椅子上，曲娴静突然从位置上站起来，椅子被突然的力量推开发出刺啦的响声。不少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曲娴静的身上，只见她眼皮绷的紧，眼神见着有些凶，望着她直直走出了班门。
　　在办公室里，
　　“老师，方芳她真的以后都不来学校了？”
　　班主任先嗯了一声，顿了顿，又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学不上，宁愿出去打工。看成绩明明进步了一些的......"
　　曲娴静在班主任连连叮嘱她好好学习不要分心的话中出了门。后来她再没见过方芳，去她家敲门也无人应声。听邻居解释说几天前晚上里面大吵一架，哭声和愤怒的指责声仿佛要冲破紧闭的大门，叫习惯了她们家欢声笑语的邻居们吓了一大跳。后来好像是出了远门，现在应该是不在家的。
　　邻居还有些后怕的捂着胸口，神情紧张。在曲娴静感谢后，听见邻居回头小声说“现在小孩是真能闹，瞧把父母给气的......"
　　微信也联系不上，加上她爸妈也知道方芳的事情，对她看管又严了许多，一放学就骑车呆在学校门口，生怕她又去找方芳，他们也不是讨厌她，而是毕竟现如今学习是最重要的，他们担心为此影响了孩子的学习，那让他们多年的栽培都付之一炬了。
　　时光如梭，在学校的时光，时间飞速地流逝。很快班里又恢复了正常的秩序，也很少再从老师同学的口中提及方芳的名字，好像她不曾来过江城一中似的。曲娴静满腔的问题也被厚重的考卷和时间给掩埋住，没机会说出口了。
　　那天晚上，方芳最后打开门冲了出去，方妈气的大骂”你有本事就别回来！“话刚说完，捂着脸啜泣起来，冲突来地太快方爸都还没消化完全，只得先安慰方妈，扶着她坐下，也错过寻找方芳的机会。
　　方芳三步并作两步，脖子耿的笔直，脸上火辣的刺痛感不断蔓延，往上延伸至一片混乱直至空白的大脑，往下让她四肢发麻。她目视前方，直直闯过经过的人群，奔向车站。
　　下了车站，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小路要走，此时路上空无一人，小路两边长满了杂草。老旧的路灯照亮道路的一侧，终于委屈，害怕，愤怒还带着一点叛逆的兴奋混在一起，情绪交织，她一屁股蹲在路边，脸窝在□□，身体止不住的颤动，隐约的哭声在空旷的路上格外突兀。
　　午夜，气温骤降，幽深的月光倾泻而下，四周除了偶尔发声的蝉与蛙再无别的声音，四周滚来的风携着凉气，沿着裤管，袖口钻进去，方芳只觉得身体发冷，又咳嗽几声，四肢统统缩进衣裳，忍着腿部的麻意，一顿一顿向前走着。
　　奶奶家门缝隐约透出火红的光来，方芳走进，拳头敲了几下，刚尝试出声才发觉喉咙干涩的厉害，四肢也有些使不上劲。这时，里面传来中气十足的女声”来啦!等一下。”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方芳突然卸下了什么，大门一开，”唷，芳芳嘛这不是!"方奶奶一看她有些苍白的脸色，眉头微紧，手背贴了贴，明明自己此时头昏脑涨的厉害，那一霎那觉得奶奶的手背温暖的非常，鼻头一酸，眼眶渐渐红了。借着大厅灯泡的灯光，方奶奶瞧见她有些委屈的神色，再一见右脸肿胀的指痕一愣，半晌眉头一松。
　　“大晚上，穿这么少，感冒了吧，心眼真大！”方奶奶一指，眼神一瞥。方奶奶年纪虽大，可眼睛澄黑，看过来的眼神总是充满了不容拒绝的力量。方芳顺从地坐在卧室的沙发一角。
　　“等着，我去给你泡感冒药。”
　　方芳呆坐着，出神的望着有些年代的山水画作，里屋要比外面暖和不知多少，她有些忐忑不安的心，也逐渐平息下来。
　　"好啦好啦，什么事明天麻将馆再说，真是个老臜婆！”方奶奶一手握着冒着热气的感冒药，一手把嘴巴不停的女人往外推。
　　女人是住在隔壁的李阿姨，闲余时间方奶奶总会拉着她跟着几个老街坊在街上的麻将馆里搓一顿。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关系，什么话都不怎么避讳。这几天村里格外热闹，说是政府下达的填陆造湖政策，他们这一带都被划分了进去，准备拆迁呢！现在工作人员就驻扎在几里地外的酒店，要挨家挨户的上门访问搬迁意向。李家的婆子很是兴奋，她老早想搬到城里住了，要是丈夫不拦着，她都要自己找那公务员说说价去。还有孙家的，他们那房子虽旧但占地大呀，据说能值不少钱，都准备看房了。为着这个事，整个村里都喜气洋洋的，鲜少有明确拒绝的，至少都愿意谈谈了解一番。可方奶奶便是那鲜少的部分人，这房子她都惯了的，每一寸土地，家具都是有感情的，哪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李阿姨对此很是不屑;“你家那几个儿子哪个在城里没房没车，日子过得别提多舒服，你把房子卖了，无论拿着钱，还是买个房都是上赶的好事，就是不买，那几个儿子不得接你过去住啊，放着舒适的日子不要，非得一个人守着这个破房子是吧？你心眼的缺了还是压根没有哇。”
　　方奶奶只觉得李阿姨掉进钱眼去了，她才没那个心情掺和到那几口子鸡毛琐碎的家事里，住在这个有了几十年的老窝，她才能觉得安心，快乐。不过李阿姨也是念着自己一个人过日子，怕她孤单没人照看，即是一副好意，她也没驳了人家的面子。只是以沉默代表自己的态度。李阿姨还想拉着别人继续讲其中的利益，没成想被自己丈夫给拉了回去，嫌她过自己的日子操别人的心，太烦人。
　　这俩人十几年了，日子过得这般甜蜜蜜的，还怪“恶心”的。
　　方奶奶关上门，再上锁，所有冷气都被阻隔在外。方芳如此委屈的模样，她看着姑娘长大，也没见那对夫妻打过她，方奶奶坐在一边，把放得温温的感冒药递给她，看着她道“怎么回事，他们打你了？"
　　瞅着方芳几口把药喝完，方奶奶紧皱的眉头才松开了一些，方芳两手把杯子攥地紧紧的，犹豫了一阵道”嗯“。
　　“要不要奶奶帮你出口气？”
　　闻言方芳怔愣了一下，扭头问“奶奶...你为什么，不问我都做了些什么？”言语间还带着点颤抖。
　　方奶奶摸了摸方芳的脑袋，笑着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能不知道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哪怕有些冲撞也很正常，但上升到动手是肯定不对的。"
　　方芳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嘴里念叨着“不，是我...我..."
　　”行了，家人之间哪有隔夜仇，你只要相信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奶奶永远会站在你身后的。”方奶奶没有为其他人担保，并不是她怀疑别人，方爸方妈有多辛苦带这个孩子长大，她还记得方妈怀着姑娘时，因着餐馆刚开，就是有亲戚帮忙，人手也是紧缺的，方妈挺着个肚子在旁边打下手，也没喊过半句苦。可在姑娘脆弱之际，她只想告诉她奶奶会陪伴在她身边。
　　”来了奶奶这儿，想来还没吃饭吧，来奶奶今天炖了莲藕排骨汤，等下你来尝尝！”
　　吃过饭之后，胃也暖暖的，除了感冒带来的晕眩，其他不适反应已经消失了大半。她躺在床上，身子被捂得全，只露出个脑袋在外边。
　　方奶奶侧着身睡在她身边，她刚才把事情一股脑全说了出来，方奶奶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澄黑深邃，可奇怪的是，她已经没了面对父母质问时的恐惧和委屈。”奶奶是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了，不过学习对于你们未成年的孩子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旦你现在放弃了，就必然要付出代价，而这条道路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是艰难的，充满社会阻力的。但无论发生了什么，你要记得，家人是你面对一切的后盾。”方奶奶语重心长的说
　　听了奶奶的话，方芳也陷入沉默之中，这天的夜晚格外的漫长，无论是对方芳来说，还是方爸方妈。
　　第二天，接到方奶奶电话的方爸方妈连忙从城里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