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天门》其青有文

40、第39章

　　在和他的交谈中，我知道了他叫海泱，很久以前就和母亲生活在这片海域，有一天少女无般被海水冲到了海角，海泱爱了上她，并为她化成了男身。可很快海泱的母亲就去世了，无般对海泱说，她要去海外取一个东西，很快就会回来，但没有海泱母亲的内丹，她无法游走。

　　海泱不能离开海角，这是他的命运。于是他答应了无般，将母亲的内丹剖出，奉献给了她。无般吞下内丹后，终于可以象海泱一样在海中遨游，她游走了。
　　海泱大声对她说：“你早些回来，我会一直等着你。”
　　可无般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

　　“定是那天风浪太大，她没有听到，对吗？”
　　这是一个典型的打着情爱为幌子而来骗取内丹的故事。我甚至怀疑海泱母亲的死都是异常的，但我不愿告诉海泱真相，何必让他失望呢。

　　“你是鲮鱼吗？”我问他。
　　他点头：“是呀，鲮鱼一代只有一个。”又欢喜道：“无般说过要给我生小鲮鱼的。”
　　他依然在期待，他是一条快乐的鱼，就让他一直快乐着期待下去吧。

　　可我得找到无般。
　　能镇守海角的神兽鲮鱼内丹远超万年蜘蛛妖丹。
　　我问海泱：“无般朝哪个方向去了？”
　　他有些疑惑地指了指：“就是你来的方向。”
　　我对他说：“海泱，我得走了。”
　　他有些失望：“你也要走了吗？”

　　我得走了，孤寂本是他的命运，我终究无法陪他太久。
　　我想幻化云而去却发现法力全无，海泱一直好奇地看着我尝试施法，突然他似醒悟般有些羞涩地说：“对不起，我忘了，在石头光圈中，法术全部会失散。”
　　原来如此。
　　海泱纵身跳入海中，双手伸向我：“祈连，我送你出去吧。等你出了光圈，就可以飞了。”

　　他轻松地背我前行，我看着他蓝色的大尾巴在大海中畅快地一路向前，一时间，我忍不住问他：“海泱，你相信无般会回来吗？”
　　他没有回头，却坚定地说：“她会的。”
　　出了光圈，我对他说：“海泱，如果我找到无般，我一定送她过来。”
　　他笑了，眼中有着晶莹着光，我却看到了寂寞，“谢谢你，祈连。”
　　他从没问我从哪里来，为什么要找无般，他只是简单地活着，镇守着海的尽头，可有一天他尝到了情爱，他有了期待，从此便有了寂寞。

　　*

　　从海角出来，我站在黑幕的天空，思虑着无般含着鲮鱼内丹，或许可以躲在天际海域，稍一思索，我凝出水珠护住身体，一头便扎进冰冷的海水中。漆黑的海水朝我撞来，我在海中什么也看不到。
　　我不知自己在海水中游了多久，眼前出现一丝亮光，我看到了一个诡秘的地方，这是一个倒长在海中的小岛。小岛外面是一层用仙术凝成的防护罩，我游了过去，趴在防护罩的外面朝里看去，只见罩内小岛上一片祥和，屋舍俨然，鸡鸣狗吠，花果茂密，正是一派兴旺的农家之象。

　　我暗自心惊，谁能想到惊涛骇浪下会有一个这样的去处。我破了防术罩，进到小岛。
　　待入到内，有人迎面走来，着修行者的装扮，他安然对我行礼：“仙人来了。”神情中毫无惊诧。
　　我还礼：“叨扰了。”
　　那人说：“主人曾说，能到此处的都是有莫大的缘份。”原来他是个侍者。
　　我问他：“主人何在？”
　　他说：“主人外出未归。仙人若有兴趣，我可领仙人在岛上看看这四处的风光。”
　　我稍一沉吟：“如此便劳烦了。”

　　这是一个看上去正常的小岛，到处绿树成荫，山石林立。正常到我都快忽略它的诡异，而它出现在此间本身就是诡异。
　　我没有在岛上发现一丝魔气或者无般的气息。相反有一丝不大浓郁的仙气。就是领着我逛的人也似是个修仙者，只是仙力看上去非常粗浅。

　　我看完小岛，也未探到无般的气息，正打算告辞，却听到远远传来一阵箫声，那侍者脸露喜悦：“主人回来了。”却又对我说：“仙人请稍作休息，我去去便回。”
　　主人没请我，我自不能冒然前往，若就这样离去，也颇为失礼。于是我便在那侍者离开后，在怪石上吐纳打坐休息，却发现此间并无灵力，想来刚才那侍者仙力粗浅也有这个原因所致。此间并不是修仙的好去处，不知是什么样的神仙，会将修行地选在此处。

　　过了一会，身后响起了脚步声，那侍者回来了，朝我躬身道：“主人请仙人一见。”
　　我到了人家的地盘上，主人要见我，我自不能推辞，且若能见主人一面，或许可以解开心中疑惑。

　　循着悠扬的箫声，我跟着侍者走上半山腰，半山腰上有一小楼，楼前有一亭阁，亭中雕栏玉砌，一人背身而坐，正吹着箫，不知为何，待我们走近，那箫声却似带了些萧杀。我入到亭内，箫声歇止，那人慢慢站起来，转过身来，一袭白衣出尘不染，朝我浅浅一笑。
　　我一愣，一股奇异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但却并不识得他。

　　或许是见我一脸凝重地打量他，那人又一笑：“仙子既到了此处，怎不得开心颜？”
　　我展颜：“王虚宗祈连，向仙者问安了。”他周身虽说有仙气，但修为明显在我之下，且仙气中杂有黑气，他并不是一个正宗的神仙。
　　他笑了：“久未出世，这世间竟又有新的宗门了。”
　　他久未出世，可他刚从外面归来，又是从哪里归来？
　　我问：“不知仙人尊号几何？”
　　他笑：“我乃一堕仙，名字早已被人忘怀。”
　　他既不愿意多说，我也就不再问。既是堕仙，仙泽中有黑气也就合理了。
　　他见我不言语，又笑着邀请我：“仙子可愿到我楼中小酌一杯？”我自是不会拒绝。

　　*

　　楼中布置颇为简朴，我随他走入一间茶室，一个黑色火炉上正咕咕地翻滚着煮开的水，热腾腾的水雾袅袅上升。
　　他慢条斯理地给我煮茶，又将茶汤一点一点地注入我的茶盏，茶水澄黄盈泽，并无异样，我朝他颔首，端起茶盏轻轻细品。

　　临窗处是他随手置搁的那把黑色的古萧，在炉火的映衬下，发出幽深的光。
　　他见我打量古萧，便走去拿起，细细抚过，回过头来对我一笑：“我寥居此间，久未有人来，甚是寂寞。此番仙子到来，如遇故人般，我心甚悦，抚箫一曲，赠送仙子。”
　　我颔首谢过。

　　萧声却一改之前的悠扬，霎时掀起了雷霆万钧，似战场绝望的咆哮，又似被压抑的幽怨，让人惊心动魄。
　　我看着他，心思百转，他似并没有察觉，直至一曲终了，我观他额角竟有浅浅汗珠，想来他吹得很倾情。

　　许外，他回过头来，似有些羞赧：“今日得见仙子，心中感慨，却是有些失态了。”
　　我道：“此曲甚妙，不知何名？”
　　他眨了眨眼：“此曲乃我自创，仙子若不嫌弃，还请赐名。”
　　我笑：“既是仙人之曲，祈连哪有越俎代庖的道理。不过此曲，非上过战场的人不能品其味。仙人莫不是上过千年前神魔战场？”
　　他露出追思的神情，许久才慨叹一声：“虽未参战，却也观过。那战场的惨烈，至今思之仍让我不得安眠。”
　　说完他又一笑：“我来此处居住，只为开心，所以给岛命名开心岛。今天却倒跟仙子谈起了不开心之事，有罪有罪。”
　　我道：“左右不过是个心境，开心不开心的也不过一念间，何罪之有？”
　　他笑：“倒是我不如仙子豁达了。”

　　待喝完茶，我欲离开，他百般挽留，又打着呵欠说，不如先在他的客房休息休息。
　　主人盛情，我不好推辞，便跟着侍者去了客房。我躺在床上，将曾在战场上遭遇过的堕仙魔头悉数盘了几遍，依然对他没有印象。或许就如他说，他只是一个战争的旁观者。

　　我毫无睡意，干脆翻身起床，一边逐个打量着房间的布置，桌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花瓶，我盯着花瓶看了很久，熟悉的感觉越来越浓。

　　过了许久，侍者来给我整理房间，但他却不识得我了。直到我走到楼下，见到另一人对我施礼，我才恍然，虽然长得一模一样，却原来是两人。
　　那堕仙走出来笑着说：“一个人寂寞，便做了几个傀儡，平时帮我做点事情。”
　　我赞道：“仙人真是好手艺。”却暗道自己居然没看出侍者居然是机关人。

　　我思量着早些离开，于是道：“误入仙人安居之处，多有打扰，他日仙人若上王虚山，定请仙人共饮清茶。”
　　他笑：“你的茶我怕是喝不上的。你这是真要走了吗？”
　　我说：“我寻找一人而来，此番还得继续找她。”
　　他并不问我在找何人，只是笑着说：“如此，倒是强留仙子不得。”
　　他送我出来，对我说：“此片海域并非只有我这一处岛，仙子要找的人或在另一处。”
　　我回过头，他眸中并无异色，我朝他施礼：“多谢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