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天门》其青有文

35、第34章

　　我脸露愧色，岔开话题：“无咎在灵汇山开洞府收妖为徒，可是你教他干的？”
　　他侧着眼悠悠看我：“老子可教不了他，那小子有心计得很。”又笑嘻嘻地幸灾乐祸道：“这回你是惹上麻烦啰。”
　　我没好气道：“他现在做的和你当年一样，若不是你教他，他会去招妖为妖？”
　　李景扬怒了：“妖又如何？又不吃你的白米饭。”

　　我骂他：“你自己入魔就算了，还把王虚弟子拉去，李景扬，我跟你没完。”
　　他骂我：“他早就不是王虚弟子了。臭丫头，你惹的事，老子帮你擦了多少回屎了？你不记老子好，还反倒过来骂老子，真是不好好歹。”
　　我们互相骂了很久，骂得两个都脸红脖子粗。

　　过了很久有些骂累了，我稍稍平静：“你说，无咎这事怎么办？”
　　他怒：“老子怎知，他又不愿意入魔。”
　　听他这么说我倒有些放下心来，无咎是个修为极高的，这个香饽饽神界舍不得丢，李景扬自然也是想拉拢的，看来他是诱惑过了，但诱惑失败。
　　无咎虽是堕仙，离魔道很近，但好歹还不是魔。

　　我对李景扬说：“他不入魔道是好的，有一天他的心魔能化掉就能成正神，。”
　　李景扬对我冷笑道：“你醒醒吧，小子对你情根深种，总有一天会入魔。”
　　我怒：“你就盼我点好吧。你明知我喝了忘川水，忘了前情，也无后情，却拿情事来烦我。”
　　他一愣，顿时沉默下来。过了一会他捂着自己头甩了甩，自言自语道：“也不知当初逼你喝水，到底对不对。”
　　我没有吭声。

　　*

　　我们沉默着坐了会，李景扬又问：“你就真的不想和他过么，师父嫁给徒弟这事，是有先例可循的。”
　　我朝他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李景扬又问：“你就这么不想他入魔道？”
　　我说：“入魔好受么，还不是折磨自己折磨他人。你自己入了魔，却从不扩张魔界，甚至还把一些小魔送到仙门去修习净化魔气，还不是你自知其中的苦痛和风险么？”

　　他默然，过了一会才说：“阿连，老子觉得无咎有一股很熟悉的劲。”
　　我不以为然：“不就是长得象长晖神君么。”
　　他摇头：“不仅长得象，修为也象，连对你的那股劲，也很象。”
　　文原说无咎是个和他人不一样的，李景扬说他和长晖是相似的，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相似，才生出同样的情吧。
　　想着无咎在我眼皮底下，从一个凡人修成了堕仙，说我没有受到心灵打击，那定是诓人的。

　　李景扬见我依然烦恼，对我说：“你既担心他会入魔道，不如早些满他愿，嫁给他了事，到时你天天守着他，总比哪天他被哪个魔女勾进魔道的好。”
　　神界也曾作如此想，没想到李景扬也这样劝我。

　　我问他：“你就这么想把我嫁出去？”
　　他收起揶揄郑重道：“你一个孤零零在王虚山，有他陪着，我才放心。少个魔头多个妹夫，这买卖划算，老子挺乐意的。”
　　我笑了笑，心中却在思虑，莫非除了嫁与无咎外，就真没有其他之法可解此困局了？若真是如此，那我也只能嫁了。

　　因有了这个念头，又从李景扬处探知无咎无入魔道之念，我稍稍宽心。从魔界出来后，想了想，我还是去了趟灵汇山，此处离王虚山只千百八里，这山正是上次我和无咎从神界返回途中见的那座妙山。
　　不过此时我立在空中，却没有看到往日的灵气，倒是妖气已盛，但四周有仙泽缭绕，妖气并未有外扩之象，想来是无咎设下结界的缘故。

　　*

　　我的仙气很快引来无咎，他升至空中，手中托着一物，一身飘飘白衣微笑地看我。
　　“你来了。”

　　我的视线却被他掌中所托的珠子所吸引，珠子是一颗白色的万年蜘蛛内丹，这颗妖丹我很熟悉，曾经我从无般身上取下，后又被盗走。

　　我指着珠子问：“哪里来的？”
　　他朝我慢慢飞近：“仙子此来是为它么？”
　　我盯着珠子：“我来是为了你。”
　　他已立在我的面前，我抬头看他，却是一怔，他似乎变了很多，比以前似是更庄重了些，是因为了收了徒弟的原因么？

　　他低头微笑看我，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我忽视掉他的情意，皱眉道：“无咎，这里妖气太重了。”
　　他沉稳的眸中展开温柔的笑意：“如果不这样，仙子又怎会来看我？”
　　但他不应该将灵汇山变成妖山。

　　“虽然是妖，但并未做过恶，我教他们修的是仙术。”他轻声对我解释。
　　王虚仙术是凡人修仙术，不大适合妖族修炼，但我不能斥责他的做法，但皱起眉头依然紧锁。
　　他冰凉的手指突然抚上我的眉头，似是想要抚平我的烦恼。手指的触感让我愣住，他也愣住了，似是也没想到自己会做出如此鲁莽之举。他有些紧张地看着我。

　　他越来越轻浮了，我拂开他的手指，又取走他手中的珠子，仔细打量一番，这确实是当初我见过的那颗妖丹，只是先前纯净，此时却已生出丝丝黑线，想来是这些年被无般污染了的缘故。

　　无咎说：“知你想找到无般，我也一直在留意她，近日有一妖告知我，无般在神机山出现，我赶向神机山，在此山中一处秘境中找到了她，便将妖丹取了来。”
　　我没有问他是如何处置无般的，想来他定是处置得很妥贴。

　　我将妖丹收起，对无咎说：“你把妖遣散了吧，日日与妖为伍，会蚀你的神力。”
　　他看着我，似是想要答案：“如果我入魔，你还会来看我么？”
　　“我会灭了你。”我不加思索地说。
　　他明明有着悲伤，却笑了：“这样也好。”
　　他也是明白自己所面临的风险，只希望他不要再去犯险。

　　*

　　我原本是要和他讲和的，只要他守规矩，我甚至宁愿满他愿，可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要挣扎。
　　我对他说：“无咎，你知道的，我的爱早在千年前给了长晖神君，我喝过忘川水，又把他给忘了。我已经无情，你注定是从我这里得不到回报的。”

　　他听到我这样说，突然上前将我紧紧护在怀中，甚至我都来不及反应将他推开。他声音里有着无尽的心疼和酸楚：“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了，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只要能爱你就好，我只要能守在你的身边就好。请不要远离我，让我替他照顾你，好不好？”

　　又哽咽着继续道：“当初我知道你为他喝下忘川水，我很绝望，可你去八正楼了，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放下了，原是我要求太多了，我只要你和我在一起就好，我只要你心中有我就好。”
　　我无法理解这份狂热，我轻声说：“无咎，我不爱你，永远也不会，我心中也没有你，你去找一个能爱你的人吧。”

　　他不愿放手，他哭了，我感受到了肩膀处的濡湿。他已经被折磨成了堕仙，现在整日与妖为伍。我感受他的痛苦，我想帮他，却又无能为力，我有些茫然地被他抱着从云中落在鲜花开满的山坡上，他将我搂得很紧，似是怕我突然消失。
　　我转头望向四周，妖气似乎更盛了，无咎终有一天是无法压制它的。

　　我很担心，对他说：“不如你放开我，我们商量下如何安排这些妖吧？”
　　他听到我这样说，又笑了，却没有放开我，语气却轻松了许多：“你心中是有我的，你终究还是牵挂着我的......”
　　我牵挂他是因为我牵挂着六界，不想世间再出一个启壶。但他明显只悟到他想悟到的。

　　我又苦口婆心劝了很久，或许我太过于投入说服无咎，待天上站了好几位神仙，我都一直没有发现。待我发现时，他们正脸色平静眼色复杂地看着我和无咎。
　　我觉得他们可能误会了。那些神仙中有两位我是识得的，一个是太白神君，一个是开奎将军。我想跟他们打招呼。却见他们转身飞上天了。
　　无咎哈哈大笑：“诸君慢走。”

　　神仙们走了，我倒也没有多在意，听着无咎怀抱着我娓娓道来，他告诉我，他打算将妖族全部迁往箕尾山。
　　箕尾山本为妖族旧地，神魔大战后，妖族凋零得不成气候，也没有一个主事的，于是妖族便成了流浪一族。若能将妖族重新归于箕尾山，于六界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既然他并非要与妖为伍，我松了大大的一口气，便想要离开。
　　他却不放：“不要走。”
　　我对他说：“你能帮妖族重建旧地，乃是大功德，我心甚慰，但我还是要回王虚山的，开奎将军怕是在那里等我。”
　　他见留不住我，便轻声说：“待我安置好箕尾山，就去看你。”

　　他站在鲜花丛中目送我离开。他的目光太缠绵，我逃也似的飞走了。心中却是感觉大大的不妙，此生怕是逃不过无咎的情网，我终有一天是要嫁给他的。但在那天到来之前，我能逃多久就逃多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