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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认我为主 ...

  •   深夜,万籁俱寂,推关木门的吱呀声音格外明显,何敏走向犬舍时能清楚的听到身后犹豫的脚步声,她顿了一下,那人也跟着停。

      今天有月亮,把这一方天地照的通明,周围都是狗,他们还是新来的,只要她一回头,这人躲无可躲。

      但何敏没管,说她冷漠也好、蓄意报复也罢,从肩头出现纹身后,她对命运这个玄之又玄的东西突然多了点理解。

      有时终需有,无时莫强求。

      有人愿直行,那就别劝他回头。

      大伯既然觉得犬舍是个好东西,又怎么会因为她三言两语转头放弃?他们觉得她爸在犬舍困死一生是罪有应得,她又何必步他后尘处处阻拦呢?

      何敏蹲下来系了下鞋带,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发现自己鞋子松松垮垮,忍不了才耽搁的。

      整个犬舍呈椭圆形,人的居所是椭圆内环,内环开口冲着椭圆尖端的是前,装着破旧的大铁门,自犬舍落寞后少有人用,常年上锁,锁眼也生锈了。

      灰狼的住所单设在狗圈之外,是椭圆另一端凸出的一角,要去就必须经过高加索、马犬笼子的过道,狭窄到仅供一人侧身通行。

      律师形容:“小李先生就是倒在这里,手边还有一袋洒了的狗粮。”

      可她来的太晚,李父的尸首已经被人收敛,烈性犬成群即使装在笼子里也十分凶悍,派来照料犬舍的人就算勉强靠近也不精细,这些狗是三天饿两顿,见人来全都在狂吠,如果它们吃饱喝足能安安静静的,她也不至于发现不了这个地方。

      ——还让灰狼主动找她。

      何敏解开锁链推开木门,灰狼正趴在玉米叶编制而成的蒲团上,那双幽幽的眼睛看习惯了并不会跟刚开始一样被吓到,来人只能注意到它蒙着一层月纱的毛发,根根分明,像刺猬一样竖起来随时准备攻击。

      她在离它三步远站定,低声道:“我来了。”

      灰狼甩甩尾巴没有表态。

      何敏只能硬着头皮做事,它毕竟算畜生不会开口,她做什么都是揣度着,刚开始因为太害怕还戴着头盔、护脖、身上穿着托人搞来的碳钎维防弹衣,连腰间都别着电棍,大夏天稍微动一动就是一身汗,不过一周时间她就长了一身痱子。

      那时灰狼就跟故意折磨她一样,每天都把隔潮的稻草撕的满屋都是,饭盆打翻、水碗倒扣,时不时还能看见吃了一半的动物尸体,鲜血淋淋、闻一下都要呕吐。

      何敏忍耐着心理、生理的双重考验,收拾完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掏出来的一样,汗水淌过的地方又痒又痛,恨不得脱光再把那块肉抓烂,可无论这么想多少次,她还是忍着,她不敢把脖子暴露在灰狼獠牙之下,就算活着这么艰难,她也不想死。

      直到有一次她发烧,烧的人都迷糊了没办法下床打扫,动物尸体在犬舍待了一天,散发的血腥味儿引来黄鼠狼寻仇,何敏亲眼看见灰狼一掌打扁钢筋笼子,这才不折磨自己了。

      爱谁谁吧。

      想我死的时候给个痛快就行。

      进来先打扫卫生总是没错,何敏拿起放在一边的扫把,准备动手前看了眼灰狼一犹豫,最后还是把它身前一点都没碰过的水盆端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反正你也不喝,我撒点水不会有尘扬起来呛到你。”

      扫把在水泥地面沙沙划过,不过一会儿,碎屑都被清扫一空。

      何敏出去洗了手,把人家的水盆刷一遍,灌满水再恭敬地端过来。

      打开笼门时,她的手一沉,那形若蒲扇的前爪压在她手腕上,何敏小心道:“还有什么让我做的吗?”

      灰狼只是伸出舌头舔她手上迸溅到的水珠,有一下没一下,剌的手背发红,跟被人拿一排小针扎过一样,她忍着痛,伸出另一只手抚摸它的毛发,但刚靠近就被电了一下,她脑袋一麻,猛然撩开灰狼的爪子站起身。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整个人都僵住了。

      何敏照顾犬舍三个月,这里每条狗的脾气不说掰着指头就能说出来,也能摸个差不离,对灰狼来说舔她就是恩赐,这时候她拂了它老人家雅兴,就是再把手剁下来放人嘴巴里跪下磕头,人家都不见得开心。

      怎么办?

      灰狼实在太大了,比何敏见过的所有犬种都大,四肢粗壮、门脸宽阔,长的一口好牙,即使毛发蓬松亮丽如绸缎,在月光照耀下闪烁着银灰色的光泽,观赏性极佳,但人看见它第一个印象绝对不是毛茸茸,而是铜墙铁壁。

      这段日子的捶打早让何敏放弃了‘它跟热武器比到底谁更厉害’的念头,她今年才二十五岁,真的没活够。

      可如今能决定她生死的东西明显不悦,尾巴耷拉在蒲团下,原本趴伏的身躯也被两个前掌撑起来,那双眼睛紧紧盯着她,仿佛下一刻就能窜来咬断猎物的脖颈。

      何敏的腿都打哆嗦,她死咬着唇,极力克制自己夺门而逃的冲动,正不知如何是好,门外突然传来连绵的犬吠,紧接着就是男人的惊声尖叫!

      “姐!”

      “姐!!”

      这是李宝臻的声音!

      “啊——”男人的痛呼传来,何敏再也顾不得别的,一把推开木门飞奔过去。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木门无风自关,“砰”的一声轻响,似乎带着某种咒语将非人之物与人隔绝开来。

      何敏只见消失的黑背一口咬穿李宝臻的大腿,男人撑着地痛苦哀嚎,于伯拿着木棍站在一旁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何敏大怒,随手抄起笼子上的铁盆就朝黑背砸去。

      黑背耳朵一竖,察觉危险毫不恋战直接放开猎物跳到一边,直到铁盆咣啷落地,于伯这才好像回过神来,看了何敏一眼,一棍抽向黑背的脊柱,但这畜生灵敏至极,早就听见风声,再一个翻滚让棍子扑了个空,爬起身还威胁性地朝于伯呲牙。

      除开刚才的痛呼,黑背松口后,李宝臻几乎没了生息,短短几秒躺的地方已经聚了一滩血,肯定是伤到了大动脉!

      何敏再也顾不上别的直接扑过去,她拍李宝臻的脸:“蛋蛋,醒醒,别睡!不能睡!”

      李宝臻不知被扇了多少巴掌,勉强睁开眼就见何敏撕开T恤给他扎紧伤口,他能感觉她在动作,但那条腿就是木木的没有知觉,他勉强喊了声:“姐……”

      犬吠声太大,连这微弱的呼叫也被遮掩下去,直到两女搀扶着、踉跄着跟在一人身后走来,那人——向导周舟选择报警——就是这么快,几乎他打完电话没多久,消防跟警察一起到了。

      何敏要是还不明白这一切为什么发生才是傻子,跟着抬李宝臻的消防员一起走时,她回头看了犬舍一眼。

      两个女生见到警察就跟见到亲娘一样,拉着人几乎要跪下,周舟看着地上垂死的黑背和李宝臻流下的那滩血发愣。

      只有于伯,这个不苟言笑、体贴关怀的老人,抽了口烟:“小姐放心,我会帮你照顾好这里的。”

      何敏闭上眼,心里除了极端的愤怒竟然还生出一股后怕来,如果她听到声音的时候回头,看见的是因为担心跟上来的李宝臻还是心怀不轨的于伯呢?

      如果是于伯,如果她没把这群狗养熟,消防跟警察赶过来的时候,躺在地上的是不是还有她?

      为了这个犬舍,他们竟然真的准备杀人!

      左肩的兽头在发烫,像烙铁一样,何敏痛的头冒冷汗,偏偏因为下雨山路泥泞难行,每走一步都十分吃力,消防员注意到她的情况,蹲下来要背,她也摇头拒绝:“这条路我走惯了。”

      担架上的李宝臻已经失去意识,脸跟嘴唇都白的要命,随行的队员在叫:“他在发高烧,能用消炎药吗?”

      队长犹豫担心是狂犬病不敢随意用药。

      突然听见一个沙哑的女声说:“用!”

      何敏的声音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队长都无法分辨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但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眼睛里好像烧着一团火:“我是他姐姐,你们只管做,出了什么事我负责。”

      “这里偏僻,你们不可能步行,车停在哪里?普沱镇的卫生所有狂犬疫苗吗?镇上医院B型血库存够吗?能让交警开绿灯护送吗……”

      今天的意外着实让人不解,但消防队员训练有素,几乎是何敏刚起了一个头,他们就迅速行动起来,队员竟然还随身带着医疗箱,路中停下给李宝臻手推消炎药。

      针扎入皮肤,何敏在李宝臻发出呓语时上前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给我好好活下去!”

      她按着左肩的兽头纹身:你不是很能耐吗?

      纹身发烫,仿佛在回应。

      犬舍中的灰狼站起身,毛发在月光笼罩之下散发着一层柔光。

      我要你保下他,你要什么?

      ——认我为主。

      那边停顿了几秒,灰狼焦躁又不耐的露出獠牙,像是第一次捕猎看到兔子在陷阱外吃草,明明只差一步,却迟迟不肯进来,一下又一下撩拨着它脑子里那根弦。

      一门之隔,于伯已经移开两个狗笼,拿着木棍敲敲打打,似乎在确定什么机关。

      他看到何敏是从这里跑出去的!

      灰狼嗅到这人的气息目露嫌恶,对何敏倒计时,“三……”

      ——好。

      我答应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认我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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