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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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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晚露台“摊牌”后,我和江沉壁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十分微妙的阶段。
说开了,但又没完全说开。他知道我知道了他的口是心非,我也知道他知道我在故意逗他。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魔宫弥漫开来,连带着伺候的魔侍们看我的眼神都从最初的疏离敬畏,变成了如今带着点好奇和……慈祥?
是的,慈祥。尤其是那位负责我膳食的、从人间来的老师傅,现在给我准备点心时,总会笑眯眯地多包上几块,小声说:“魔君近来似乎也喜甜,姑娘不妨……分润一些。”
我捏着那块格外精致的杏仁酥,看着老师傅挤眉弄眼的样子,哭笑不得。看来,魔君那点小心思,早已不是秘密。
江沉壁依旧很忙,魔界事务繁杂,边境时有动荡。但他出现在我视线里的频率,有增无减。而且,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远远站着或放下东西就走。
比如现在。
我正歪在暖阁的软榻上,翻着一本新搜罗来的人间志怪小说,看得津津有味。魔界的下午,光线昏沉,暖阁里却因布下了恒温阵法而暖意融融。
脚步声响起,很轻,但我能分辨出是他。
我没抬头,假装看得入神。他在榻边站定,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
“看什么?”他问,声音依旧平淡,但少了那份刻意营造的冰冷。
“鬼故事。”我翻过一页,随口答,“讲一个书生被女鬼缠上的。”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在我身边坐了下来。软榻微微一沉。这举动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却让我的心脏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他主动靠我这么近。
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松柏气息,混合着一点淡淡的墨香,似乎刚从书房过来。
他也没再说话,就那样安静地坐着,目光似乎落在我手中的书页上,又似乎没有。暖阁里只剩下我偶尔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和他平稳的呼吸声。
这种静谧的陪伴,比任何言语都让人心动。我原本专注在故事里的心神,渐渐被他分散。书上的字迹变得模糊,感官却异常清晰——他衣袖摩擦的细微声响,他呼吸时带起的微弱气流,还有他身上那股让我安心的味道。
我偷偷用余光瞥他。他侧脸线条冷硬,下颌紧绷,似乎在看書,又似乎在……走神?耳根处,不出意外地,又漫上了一点可疑的淡粉色。
我忽然起了玩心。书中正写到书生被女鬼吓得魂不附体,我故意往后一缩,轻轻“哎呀”一声,装作被吓到的样子,手肘“不经意”地碰了他一下。
他身体瞬间僵硬,几乎是立刻转过头来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来不及掩饰的紧张:“怎么了?”
“没什么,”我眨眨眼,指着书上一行字,“这女鬼写得怪吓人的。”
他看了看那行字,又看看我明显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那点紧张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的纵容。他伸手,不是像以前那样粗鲁地给我披衣服,而是轻轻将我散落在颊边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
指尖划过耳廓,带来一阵微痒的战栗。
“怕就别看了。”他说,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动作却温柔得不像话。
“谁怕了。”我嘴硬,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蹦跶得欢。我把书合上,放到一边,转过身面对他,“你看完了?”
他“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我脸上,专注而深沉。
“那……我们做点别的?”我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点挑衅的意味。我想看看,这位魔君大人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暗了暗:“做什么?”
我笑嘻嘻地凑近一些,近得能数清他长长的睫毛:“魔君大人日理万机,要不要……放松一下?比如,我新学了一种按摩手法……”
这话半真半假。我确实在人间话本里看到过,但从未实践过。我只是想逗他,想看他窘迫的样子。
果然,他身体更僵了,耳根的红晕有向脸颊蔓延的趋势。他抿着唇,没说话,但也没躲开。
这简直是无声的鼓励。
我大着胆子,伸出手,轻轻按上他的太阳穴。他的肌肤微凉,触感坚实。我能感觉到他呼吸一滞。
我学着话本里描述的,用指腹不轻不重地揉按着。动作很生疏,甚至有点笨拙。但他却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放松了一些。
暖阁里更加安静了。只有我们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按了一会儿,我的手有点酸。正想停下,他却忽然开口,声音低哑:“……别停。”
我愣了一下,低头看他。他依旧闭着眼,但眉心微微蹙着,似乎真的在享受这并不专业的“服务”。
心里某个角落软得一塌糊涂。这个在外人面前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魔君,此刻却像只收起利爪的大型猛兽,安静地任由我触碰他最脆弱的部位。
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亲密感油然而生。
我重新开始动作,这次更加用心。时间缓缓流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静谧而暧昧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他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像是……睡着了?
我停下动作,小心翼翼地观察他。他靠在软榻的椅背上,容颜安静,褪去了平日里的冷厉,显得柔和了许多。睡着了的江沉壁,看起来竟有几分……无害?
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觉得好笑。我忍不住伸出手指,极轻极轻地,碰了碰他微抿的薄唇。
触感温热柔软。
像做贼一样,我迅速收回手,心跳如鼓。正准备悄悄起身,他却忽然动了。
他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我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的手腕。力道不大,却足以让我无法挣脱。
他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哪里有一丝睡意?反而带着一丝得逞的笑意和灼人的热度。
“撩完就想跑?”他嗓音低哑,带着致命的诱惑。
自暖阁那个吻之后,我和江沉壁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算是彻底捅破了。魔宫上下,连门口那只会说人话的乌鸦都看得出,他们的魔君大人,彻底栽了。
他依旧很忙,但“忙”的地点开始变得灵活。书房里,他批阅奏报,我就在旁边的软榻上看话本子,偶尔抬头,总能对上他望过来的目光。庭院中,他练剑,我就坐在石凳上啃灵果,剑气纵横,却连我一片衣角都掀不起。他甚至开始频繁地在我住的昭阳殿用膳,美其名曰“监督你好好吃饭”,实则每次都会面不改色地吃掉我故意推过去的、他最“嫌弃”的甜腻点心。
高岭之花的人设算是崩得彻彻底底,虽然在外人面前他依旧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在我这里,他越来越像个……大型犬科动物,黏人,且护食。
这日,我突发奇想,想去魔界边境看看传闻中的“蚀骨花海”。据说那花只在月圆之夜盛开,绚烂无比,却带着剧毒。
我刚提起,江沉壁的眉头就皱成了“川”字。“不行,危险。”
“不是有你在吗?”我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这套动作我如今做得越发熟练,“魔君大人法力无边,还护不住我一个弱女子?”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像是在挣扎。最终,还是败给了我亮晶晶的眼神,无奈道:“只能远远看,不可靠近。”
月圆之夜,他果然放下所有事务,亲自带我前往。他召来一朵玄色魔云,揽着我踏云而行。夜风猎猎,吹得我衣袂翻飞。魔界的月亮是诡异的紫色,洒下的光辉却莫名有种妖异的美感。
飞了约莫一个时辰,下方出现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奇异景象。暗紫色的大地上,盛开着无边无际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花朵。它们形态妖娆,花瓣薄如蝉翼,在月光下轻轻摇曳,美得惊心动魄,也危险得令人窒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腻到发慌的香气,正是蚀骨花的毒气。
江沉壁果然只带我停在极远的高空,设下结界,阻隔了毒气。他自身后环住我,下巴轻轻抵在我发顶,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低沉:“看到了?可以回去了?”
我靠在他怀里,看着那片死亡花海,心里却异常安定。“嗯,看到了,很美。”我顿了顿,小声补充,“和你一起看,更美。”
他环着我的手臂收紧了些,没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胸腔微微的震动,像是在笑。
然而,就在我们准备返回时,异变陡生!
下方花海深处,突然爆发出数道强横无匹的魔气,直冲云霄!紧接着,十几个身影撕裂空间,出现在我们周围,将我们团团围住。为首的是一个面容阴鸷、浑身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老魔,正是原著中后期才出现的、一直对江沉壁魔君之位虎视眈眈的反派——蚀骨魔尊!
“江沉壁!你果然来了!”蚀骨魔尊狞笑道,“为了这个小丫头,你竟敢独自深入此地,真是天助我也!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抓住江沉壁的衣襟。原著里,这段剧情应该是在很久以后,而且江沉壁是做好了万全准备才来剿灭蚀骨魔尊的!怎么会提前?还偏偏撞上我带我来的时候?
江沉壁面色瞬间冷冽如冰,周身爆发出滔天魔威,将我牢牢护在身后。他扫视一圈,眼神锐利如刀:“蚀骨,就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
“哼!加上这个呢?”蚀骨魔尊猛地祭出一面漆黑骨幡,幡面鬼哭狼嚎,散发出污秽邪恶的气息,“这可是用上古魔神残骸炼制的‘万魔噬魂幡’,专克你的魔魂!你护着这个累赘,能发挥几成实力?”
我的心沉了下去。原著中,江沉壁确实在这万魔噬魂幡下吃了大亏。难道……因为我这个变数,剧情要走向不可控的坏结局?
“累赘?”江沉壁却忽然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无尽的嘲讽和杀意。他握住我的手,力道坚定,“她是我的命。”
话音未落,他周身魔气轰然爆发,不再是单纯的黑暗,而是隐隐透出一种混沌初开般的煌煌之气!他甚至没有松开我的手,只单手结印,一道横贯天地的巨大剑芒凭空出现,带着撕裂一切的法则之力,悍然斩向那面万魔噬魂幡!
“不可能!你的修为……”蚀骨魔尊惊恐大叫。
“轰——!”
剑芒与骨幡碰撞,爆发出毁天灭地的能量冲击。蚀骨魔尊连同他带来的手下,在那煌煌剑芒之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瞬间消融,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仅仅一招!
天地间恢复寂静,只有下方幽蓝的花海还在无声摇曳。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江沉壁。我知道他强,但没想到强到这种地步!原著里让他陷入苦战的反派,竟然被他秒杀了?
江沉壁收起气势,转身看我,眼神瞬间恢复了平时的柔和,甚至还带着点紧张:“吓到了?”
我摇摇头,心脏还在砰砰狂跳,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你……你原来这么厉害?”
他轻轻擦去我脸上被剑气波及到的灰尘,语气平淡:“若非为了引他出来,早该清理了这些杂碎。”他顿了顿,看着我,眼神认真,“昭昭,你从来不是我的累赘。有你在我身边,我才觉得这魔界,有了点意思。”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为了我一句话就带我来冒险,为了护我周全而隐藏实力、一招灭敌的男人,心里最后一点因为穿书而产生的不安和疏离,彻底烟消云散。
我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江沉壁,”我闷闷地说,“我们回魔宫吧。”
“好。”
回去的路上,我问他:“那个蚀骨魔尊,怎么会提前出现?”
江沉壁沉默了一下,才道:“我放出风声,说你要来看蚀骨花海。”
我愣住:“你是故意的?用我做诱饵?”
他搂紧我的腰,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他暗中觊觎你已久,这是个一劳永逸的机会。”他低头看我,眼神带着歉意,“怕你担心,没提前告诉你。”
我这才明白,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所谓的危险,早就在他的掌控之中。他不仅强大,还心思缜密,将我保护得滴水不漏。
回到魔宫后没多久,江沉壁做了一件震动整个魔界的大事。
他在魔宫正殿,当着所有魔族重臣的面,正式公告三界,立我为魔后。没有繁文缛节,没有盛大仪式,只有他一句不容置疑的宣告,和一枚代表魔界至高权柄的、流淌着暗红火焰的玄鸟戒指,被他亲手戴在了我的无名指上。
“从今往后,姜昭昭,便是魔界的女主人。”他握着我的手,声音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见她如见我,违逆者,形神俱灭。”
台下众魔俯首,无人敢有异议。经过蚀骨花海一事,谁都知道,这位新任魔后,是魔君陛下绝对的逆鳞。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升职”砸得有点懵。晚上,我躺在他怀里,把玩着那枚暖洋洋的戒指,忍不住问:“怎么这么突然?”
他闭着眼,像是随口答道:“不想再给任何人觊觎你的机会。”他睁开眼,眸色深沉地看着我,“也省得你总想着回人间。”
我失笑,原来他还记着这茬。我凑上去,亲了亲他的下巴:“现在不想了。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归处。”
他身体微僵,随即翻身将我压住,眼底燃起熟悉的火焰:“这话,再说一遍。”
“不说……”我笑着躲闪,却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
魔界的夜还很长,但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后来,魔宫上下都习惯了他们的魔君陛下,是如何一边冷着脸处理政务,一边准确无误地接住魔后娘娘“不小心”丢过去的果核;是如何在议事时因为魔后一句“无聊”就匆匆散会,陪她去人界集市闲逛;又是如何因为魔后多看了某位魔族将领一眼,就莫名其妙给对方派了个远到天边的苦差事。
高岭之花?早就不存在了。现在的江沉壁,是姜昭昭一个人的黏人精、醋坛子和专属暖炉。
再后来,魔宫的花园里,多了一个摇摇晃晃学步的小团子,眉眼像极了江沉壁,笑起来却有两个和我一样的梨涡。小团子跌倒了也不哭,因为他的魔君爹爹总会第一时间出现,笨拙又小心地把他抱起来,而他的魔后娘亲,会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
我曾以为穿书是场灾难,却没想到,是命运送我的一份,最甜蜜的礼物。在这片暗红色的天空下,我找到了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幸福。
我脸一红,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全被他察觉了。“你装睡!”
“不装睡,怎么知道我的昭昭,胆子这么大?”他微微用力,将我拉向他。
距离瞬间被拉近,我几乎跌进他怀里。他的气息将我完全笼罩。
“看来,之前的桂花糕,还是太含蓄了。”他低笑一声,目光落在我的唇上,意图明显。
我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腔,脸上烫得能煎鸡蛋。但这一次,我没有躲闪,反而迎着他灼热的目光,微微扬起了下巴,带着点小得意:
“魔君大人,教导有方。”
他眸色一深,不再犹豫,低头吻了下来。
这个吻,不再像露台上那样一触即分,而是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和占有,细细碾磨,深入探索。带着桂花糕的甜香,和他身上独有的冷冽气息,将我彻底淹没。
窗外的魔界依旧暗沉,暖阁内却春意盎然。
原来,高岭之花融化后,是这般炽热的温度。
而我这条本想躺平的咸鱼,似乎……一不小心,捞到了一座不得了的大靠山,还是自带加热功能的那种。